岳绮罗一击便中了那水中的黑影,飞身上岸,三两下穿上了衣服,赤脚站在岸上,面对着从水中现了身的黑影,七八纸人飞起,向黑影冲去,被黑影撞入水中的很快灭了身影。
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岳绮罗随手抽了一件厚实的袍子扔给了还在水中的月牙,月牙忙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岳绮罗口中默念,手中做决,千百纸人从她背后升起,瞳孔透出了诡异的红光,乌黑的发丝无风自动。
张显宗、无心和黄大仙衣衫混乱地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美到了极致,美到了诡异,美到了阴森森的小姑娘。
岳绮罗感觉得出这黑影无心恋战,而且似乎有一股强盛的妖力想要助它逃跑。她心里明白这恐怕不过是序曲,也没使出全力,随手收了势,以免这蒸腾的热气毁了她的纸人军团。她盯着那黑影逃走,漆黑的眼底毫无情绪。
她回头看了一眼愣住的三人,眼神锁定了神情复杂的张显宗:“怎么?看到我真正的样子,怕了?”
“不怕。”张显宗的唇角拉出一抹极为牵强的笑容。
岳绮罗的心底突然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不剧烈,却难以忽略。
她想起了当初她驾着纸人云彩,看着被藤蔓死死缠住的张显宗一脸复杂的表情;她想起了他面上的每一块肌理都极力掩藏着害怕,却说“不怕,命都是你给的”;她想起了他濒死之下,断断续续地念叨“可惜我对你来说,太弱小了”;她想起他翕动着灰败腐烂的嘴唇说,“绮罗,别浪费你的精力了,我只会拖累你”;她想起他死命拖住无心,唯一一次冲着她大吼让她走时,无神的瞳孔里最后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她想起了他在微弱的火苗中慢慢化为虚无,零星的火点仿佛垂死的星星。
这些场景虚虚实实地融合,和张显宗此刻的脸无限重合,刺得岳绮罗此刻其实并不存在的龋齿一涨一涨地疼痛着。
傻子。
怕的人是我才是。是我,害怕千年寂寞迷雾中的灯塔,不过是幻影。
岳绮罗也不在乎边上还有人了,她的眼前只剩下了张显宗牵强的笑容,她多想抹去,她多想只看见她说“我会保护你”的时候他真诚的笑。她就这么赤着脚走向了张显宗,伸手抱住了他。
真好,他的胸膛还是滚烫的,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张显宗一愣,伸手回抱住自己的小姑娘,满怀馨香。那些怕不怕的突然也就不重要了,重要的只剩下,她在他怀里。
他的小妖女在他怀里。
世间再没有别的事了。
“哎呦喂!”黄大仙一下子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带着笑偷看着他们。
“咳咳,”无心尴尬地假咳了一声,虽然破坏这幅画面很不道德,但这山庄的诡异之处却还没解决,“你怎么把那邪祟放走了?”
“你不会指望我这千年女煞匡扶正义吧。”岳绮罗埋在张显宗的胸膛里,真是分外不想理睬无心,“况且这序曲就叫了停,你让俞老板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无心一惊:“你是说这有问题的是俞老板?”
“嘘——”张显宗突然阻止了他们的对话。
几息后,俞小竹匆匆赶到,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岳绮罗躲在张显宗怀里抖得有如风雨中的雏鸟,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说:“那,那水里有鬼!水突然变冷了……还有东西想要拖走我和月牙姐姐!呜呜呜……”
千年鬼煞见鬼,无心和黄大仙憋笑憋得很是辛苦,觉得这小祖宗真是变脸比俞老板这个唱戏的还快。
俞小竹忙蹲下身探了探水:“奇怪,水还是热的呀。”
“可水里真的有东西拉着我!”岳绮罗终于从张显宗怀里抬起了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通红,显得好不可怜。
俞小竹思索了片刻:“这……在水里抽筋也是可能有这样的反应的,应该是错觉吧,小夫人莫怕。”
岳绮罗勉强点了点头,又把头埋回了张显宗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