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怕。”铁馨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很温柔,“是早产。”
“孩子……”
铁馨握住她的手臂,“没事,孩子会没事的。”
会没事?万一有事呢?蝶舞的目光有些凄凉,却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这面具,再不摘下来,我这一生,怕是都看不到你的样子了,岂不是遗憾至极。”
铁馨却听懂了她言下之意,眼中有了笑意,“夫人放心,病情与难产没什么关联,您已经醒来,只要撑下去就无大碍。”
蝶舞强忍着剧痛,吃力地道:“说来说去,还是不给我看。”
苏洛在一旁听得一边抹泪一边笑,“蝶舞,这都什么时候了?”
铁馨接道:“夫人日后少不得见到我的样子。”随后轻拍蝶舞一下,对苏洛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换装,有事去唤我。”
苏洛点点头,神色转为严肃。
撑下去。多简单的三个字,做起来谈何容易。
阵痛之后,蝶舞在产婆一声声的鼓励下,一次一次挑战着自己承受能力的极限。
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么?几次,她觉得自己直接死去会更舒服些。只是她没有放弃的权利,如若放弃,这些时日的坚持又所为何来;如若放弃,就不如在初时服下寒烨昭给她的那碗药。
这是她执意要挽留的那道光,为了自己,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她只能坚持,死也要坚持。
痛苦、身心俱疲的光阴,永远也不要想什么弹指一瞬间,一刻便如永夜般漫长。
她希望自己可以习惯、漠视再到麻木,可是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煎熬了多久,恍惚中,只是意识到室内已经掌灯,天色已经昏黑。
这是多倒霉的一件事,别人在合家团圆过除夕,她却在拼死拼活生孩子,而且,丈夫远在天涯。
蝶舞流着泪,蓄积了全身最后的力量,为了孩子,做最后一搏。之后,人便气力尽失,意识开始模糊。
似乎听到了孩子响亮的哭声。
似乎听到了产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
似乎听到了苏洛的声音:“蝶舞,是男孩,你听到没有?”
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一样,已经没力气去关心什么了。
似乎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她心里苦笑,笑自己相思成狂,这深宅大院,怎么会允许马儿四处奔跑。
只是太想他回来,孩子还没取名字呢。
随着孩子响亮的哭声,一匹黑色战马疾风般进入寒府,径直奔向期云阁,到了门口,马被勒住缰绳,发出一声嘶鸣。
马上的黑衣人轻飘飘落地,大步流星走进院落。
寒烨昭。
他回来了,带着一路风尘。
走进耳房堂屋,恰逢苏洛往外走,他问:“蝶舞怎样?”
苏洛先是吃了一吓,继而便把他往外拽,“母子平安,你稍等片刻,等房内收拾停当再去看她,她累了,睡着呢。”
寒烨昭在院中站定,解下了斗篷,丢在地上,举止间显得极为疲惫。
还未听说大获全胜的消息,他怎么就回来了?苏洛心里不解,见他累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观望着产婆已经收拾妥当,轻轻拽了拽他衣袖,让他进去。
寒烨昭走进去,又退了回来,把身上的长剑、匕首、暗器等物一一取下,轻轻放在院中,这才安心进门。
架子床上,他朝思暮想的人,面色苍白,双唇失色,发根处已被汗水浸透。
他想好好抱抱她,走至近前,坐在床上,却只是探出手,轻抚她的容颜。
手上有薄茧,有她熟悉的温暖。
“蝶舞。”
声音那么好听,也只有他。
蝶舞慢慢睁开眼睛,心里很怕,怕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他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那么疲惫。
“烨昭。”她怯怯地抬起手,与他十指相扣。
寒烨昭柔声道:“我回来的晚了。”
“没有。”蝶舞轻声说,强撑着坐起来,“刚刚好。”
寒烨昭拿过迎枕,给她垫在后背。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蝶舞已经确信,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开始意识到现实的问题,“你不会是……”
寒烨昭笑,“不会是什么?”
蝶舞不愿意说,又忍不下去,低声咕哝道:“不会是英雄当了逃兵吧?”
“怎么会。已经大获全胜,我先一步回来了,班师回朝有以南即可。”寒烨昭的语声并无大捷之后的喜悦,“还是晚了些,没能陪在你身边。”
京城尚未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他竟先一步回来了,可见路上赶得有多急有多辛苦。蝶舞打量着他一身风尘,看着他眼底的血丝,之前的失落、痛苦,都化于无形,只剩下了心疼,“去更衣梳洗吧,好好歇歇。”
寒烨昭紧握了她的手一下,“也好,你等我片刻。”
“烨昭。”蝶舞在他要起身时,拽住了他的衣袖,哑声道:“抱抱我。”
寒烨昭眼眶有点发热,心里有点堵,靠近她,让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蝶舞环住他肩颈,任由泪水恣意掉落在他肩头,“想你,你知道么?”
寒烨昭深吸进一口气,轻拍她的背,“知道,我知道。”又怕她落泪伤身,“不哭,蝶舞。”
“嗯。”蝶舞很快平静下来,听着不时响起的爆竹声,心里慢慢被喜悦盈满。什么都过去了,不必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