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我犹豫了,许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句话,所以我也没看清过自己的心。
或许从我刚来时赫逸辰说我是他未过门的皇妃到现在,我都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置。
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之前他照顾我的桩桩件件事,还有昨夜他强吻我那崩溃又愤怒的样子,心里除了失落,便是心疼。
“没有。”我违心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不管你有没有,我都劝你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娄娇恶狠狠的放话给我,现在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说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而且我心里也明白,当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我和赫逸辰的缘分就已经尽了,我不会甘心为他妾室,也不可能和娄娇这个蛮横无理的主母共侍一夫,否则早晚性命不保。
我起身,理了理袍子,冷笑道:“还是那句话,你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不如想想如何讨大殿下欢心。”
“这个自然,就不劳烦妘尚仪操心了。”
我不想与她浪费口舌,借故说宫里事务繁多然后拉着秋雨就走了。
一路上,我什么都没有说,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秋雨也低头不语,紧跟在我后面,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帘玥殿。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也不想管,不想过问,只想好好冷静冷静。
想起前几日生病的时候,赫逸麟送来的酒还没喝,心情实在是烦闷,便拿过来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想着我与赫逸辰的过往,想着娄娇骄傲得意的样子,想着皇后的为难,我不禁潸然泪下。
为什么上天要给我安排这场“旅行”?茫茫人海中,为什么就选中了我?
我心里千百个不解,千百个不愿,却也只能顺着酒一起咽下肚子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不由得想起诗经里的这段话,天下都是王的土地,我们都是王的臣民。都是臣民,又何来权利之有?
喝着喝着,也不知道是几点,眼看着酒喝的差不多了,只听秋雨使劲的拍打着门,在外面哭喊着
“尚仪,您快开开门呀,您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婢子担心您出事呀。”
被她吵得有些烦,我这才迷迷糊糊的站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
我数着桌上的酒坛,我竟足足喝了六坛酒,怪不得头这么晕。
我晃晃悠悠的前去给她开门,刚开了门,觉得头晕目眩,脚跟也站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她怀里。
“尚仪,您……您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接着,我实在忍不住,然后一口吐了出来,吐了秋雨一身。
这一口吐完,我觉得胃里瞬间好受了许多。
“对不住啊秋雨,吐你身上了。”我囫囵的说了句。
“没事的尚仪,婢子先扶您回去休息吧。”
说着,秋雨架起我,我也尽力的配合着她,好不容易才到了榻边。
我上去躺着,她帮我盖了盖被子,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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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把赫逸麟的婚期定在了农历八月二十四,说是找先生算过命,说那天是个吉日,适宜嫁娶。
眼看着赫逸麟的婚期一点一点近了,我作为执掌宫廷礼仪的尚仪,各方面事情都要我来主持。
接下来几日,我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全身心的投入到赫逸麟的婚礼操办上。
我安排属下各司侍们制作婚服,采买婚仪用品,打扫布置宫中以及婚房,而我自己则是到处监工,虽然没有操办婚礼的经验,但多多少少也就那么点事,再问问宫里的老嬷嬷,也就差不多了。
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便就到了农历八月二十三,由于这边有规矩,迎娶正妻要在凌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就要举办婚礼,所以新娘要在二十四的凌晨的进宫。
怕明日时间赶不及送贺礼,于是我这天晚上用了晚膳后就去了赫逸麟的寝宫紫勤殿。
谁知我到了以后他却不在宫里,听宫人说他天还没黑就出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把这几个侍卫急坏了。
见状,我稍事安慰了一下他们,并答应他们去帮忙找找。
不知怎么,像是上天指引,我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我们总去喝酒的小亭子。
想到这,我转头就往那小亭子走,果然不出我所料,赫逸麟就在那小亭子里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明日大婚,今日还在这里喝闷酒,这心里是有多少个不愿意呀!
我走近,看到他坐在亭子下的台阶上,满脸的沧桑和颓废,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一样。
石桌上满是空瓶,立着的,躺着的,看样子他已经喝了很多了。
我上前,拿了地上的一瓶还未开封的酒,坐在他旁边,然后打开了盖子喝了一大口。
“姐姐来了。”
他目光黯淡的望着前方,再不似第一次见他时那可爱调皮的模样。
“嗯。”
我轻轻的应了声,心情跟他一样的复杂。
片刻,他缓缓开口问我道:“姐姐可听说大哥的事了?”
“听说了。”
接着,我把那夜回宫后发生的事,以及第二天娄娇与我说的话都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一遍。
待我说完,他苦笑着喝光了坛中的酒,而后失望的开口道:“我们有着世人都羡慕的尊贵身份,却连普通人最基本的爱的权利都没有,我们就像是父皇权利路上的垫脚石,存在的目的就是助他巩固帝位。”
我很赞同他的话,其实生在帝王家本就是不幸的,虽然荣华一生,但各种滋味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我没说什么,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然后从怀里拿出那福包递给他。
他接过去,眼里逐渐有了些光芒。
“这是?”
许是酒喝的太多,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浅浅一笑,道:“这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我想着那些个金银珠宝你定不缺,思来想去就绣了个护身符给你,正好你总去打仗,有个护身符能保你平安。”
赫逸麟打开那福包,拿出了里面的小兔子,见他不解,我又继续解释道:“你今年十八岁,我二十岁,我属牛,那你便属兔子,这吊坠送给你放在荷包里,可以替你挡灾。”
话音刚落,就听到他吸鼻子的酸楚声,再看向他时,他的眼泪已然掉了几颗。
我轻轻拍拍他的背,温柔的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的,可不许哭鼻子。”
他紧紧的攥着那荷包,像是千言万语都汇聚在拳头里。
接着,他哭的越发厉害了,突然,他抬手一把拥住了我,然后涕泗交加地说道:“姐姐,谢谢你,你是除了母妃以外,第一个在乎我的性命的人。”
听到他的话,泪水不自觉地模糊了我的视线,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但这话里包含着多少辛酸和泪水,难为他每日笑面对人,内心深处却万分孤寂。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轻抚了抚他的背,眼含泪花的笑着打趣他道:“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爱哭鼻子,这可怎么是好?快收拾收拾回去了,明天还有大事要办。”
过了一会赫逸麟才从我肩上起来,擦了擦满含泪水的眼睛,对我笑了笑,是那种明明很伤心,却为了让我放心而强挤出来的笑。
他在笑,我却更想哭了。
是夜,我一夜未眠,在床上静静的躺着。
脑袋里很乱,心很累,想着这些我本不认识的人,想着那些以前的事情,相比之下,这一段经历的事比我前二十年经历的还多些。
凌晨,我早早就起床梳妆,穿上了官服,戴正了官帽,然后带着几名司侍一同去了紫勤殿,准备和赫逸麟一起迎罗将军的女儿罗淑然入宫。
到了紫勤殿,赫逸麟也已经准备好了,他见了我,淡然一笑,我也朝他抿了抿嘴。
我四周环望了一圈,哪里也不见赫逸辰的身影,逸麟结婚,他不会不来吧?
自从上次中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这几日他也没来找过我,不知是没有颜面见我,还是有了婚约后想保持距离。
算了,不见也好,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徒增尴尬。我安慰自己不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一切顺其自然。
没一会,大队出发了,我作为迎亲使,本可以骑马,但由于我不会骑马,这便一直跟在赫逸麟的身边走,一直走到了罗将军的将军府,寸步不敢离开。
毕竟今日也是我第一次执掌婚礼,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到了罗府以后,我带着几名司侍和赫逸麟一同进去迎新娘,罗淑然也早已准备好了,她盖着红盖头,与她母亲从闺房走了出来。
她母亲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虽化了淡妆,可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常年卧榻之人。
我拿出赐婚圣旨,稳步走到大门口,待他们一家人都跪好了以后才宣读。
完毕后,他们一家几口都笑着叩首谢了恩,看样子很是开心。
之后便是罗淑然拜别父母,岁数大了最看不得这种感人的场景,见到她的父母,我便想起了我的父母,可惜,若是我不穿越回去,我父母这辈子怕是没缘分看我的嫁人了,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我上前催了催他们,罗淑然这才恋恋不舍的上了婚轿。
大队出发,我如同刚才那般跟随在赫逸麟旁边,前头锣鼓声明亮,把本来安静的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队伍穿过宫门来到了紫勤殿,此时皇上皇后以及众嫔妃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先是三箭定乾坤,我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递给了赫逸麟,他看了看我,有些犹豫,直到我蹙了蹙眉头示意,他才不情愿的接过了箭。
“一箭射天,天赐良缘合家欢。”我大声宣读道。
话音落,赫逸麟拿了一剑,使劲的射在了轿子的顶端。
“二箭射地,缔结连理人如意。”我又放声宣读。
赫逸麟又拿了一剑,又是狠狠的射在了刚才那一箭的旁边。
“三箭定乾坤,天长地久永相守。”
待我读完,赫逸麟又犹豫了,我知道这几箭下的怨气太深,可这么多人看着,婚礼还要如常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