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九月了,我们先去宝平湖逛逛吧,那里种满了桂花,每到这个季节总是香飘百里,若我们现在过去,时间应该刚好。”白丁看着应淘吃下了最后一块红豆糕,适时地又问老板要了一碟。
应淘听白丁又给自己要了一碟红豆糕,大眼睛眨巴一下,对着白丁又是那句“师兄最好了”。虽然这么多年应淘对白丁的赞美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这句话,但白丁没骨气的承认,这句话对他就是受用。
两人吃喝得差不多准备上路的时候,邻桌坐着的其中一个大汉突然拔高了嗓门惊疑了一句:“你说的难道是那个名剑山庄的凤落公子?”
应淘离开板凳的臀部因为大汉的这句话又重新落了回去,常年住在山里的她的确不知道谁是凤落公子,但名剑山庄的名号,即便不是江湖中人也都知道,应淘好歹也是要去闯荡江湖的,听了这句话当然起了好奇之心,拉了拉白丁的衣袖,眼神往邻桌瞟了又瞟。
白丁在听到大汉那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倒不是大汉的嗓门太大让他觉得聒噪,而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奇心过盛的小师妹听到这句话之后一定会起八卦之心,再之后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按着定下的行程慢慢走了。
果然,白丁在心里刚刚感叹结束,应淘就来拉他的衣袖了,作为宠爱小师妹的大师兄,白丁当然敌不过应淘满是恳求的小脸蛋儿,弯腰坐了回去。
邻桌两人的声音相比刚才轻了很多,但完全不影响白丁和应淘的偷听,好歹是习武之人,耳力总是好些的。此时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个大汉:“据说这凤落公子可是无宝不落的,隔壁的平安镇我也是去过的,都没咱三鼎镇好呢,这凤落公子去哪儿能找着什么宝贝啊?”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听我三叔说,平安镇上前两天从京里搬来了一户大财主,财主家有个独生女,长得倾国倾城,你说这凤落公子会不会是为了美人而来?”听口吻,消息的来源者就是与大汉同桌的这个青年。
“吹牛吧,倾国倾城的美人能住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依我看,说不准是财主家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让凤落公子给相中了,不然哪能千里迢迢从名剑山庄赶过来?”大汉对青年的见解不敢苟同。
提到名剑山庄,青年似乎又有了新的看法,叹了口气,带着三分遗憾道:“要说这凤落公子为了名剑山庄真是不容易啊,这五年里要没有凤落公子撑着,名剑山庄保不准早就落没了。”
“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养子,是养子就是外人,名剑山庄的大公子是死了,可老庄主能把名剑山庄世代的基业传给个外人?”大汉的话里带着几分鄙夷,“我听说大公子死了没多久,老庄主就开始到处找以前被赶出门的大小姐了,到时候真把人找回来了,哪还有凤落公子什么事啊?”
“这可未必,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儿,人找不找得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我看好凤落公子。”青年到底岁数尚轻,对于厉害的人物总还存有几分崇拜。
“你看好有什么用,这事儿又不是你说了算。”
“那我支持支持凤落公子不行吗?”
……
后面的话题已经偏向远方,白丁和应淘也适时收回了注意力。白丁刚回过神想对自己小师妹道一句“该上路了”,却见应淘此时眨着比刚才更无辜的小眼神,嘟着小嘴,拉着他衣袖,一脸“师兄我有事求你”的表情。白丁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那股不好的预感,名剑山庄的凤落公子很快就会到隔壁的平安镇,应淘接下里要说什么话,他连猜都不用猜。
果不其然——“师兄,我们先去平安镇逛一圈好不好?”
……
白丁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要拒绝的,但在应淘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注视下,白丁的抵抗力直线下降,于是一向宠爱小师妹的大师兄在应淘饱含期待的目光下轻轻微笑着……点头了。
三鼎镇距离平安镇约莫几十公里的路程,寻常人走上小半天也就到了,更别说白丁和应淘两个练家子了。两人在茶铺结了帐也不去买马了,提气运功直奔平安镇而去。
到达平安镇的时候将近晌午,本来白丁想先去找个客栈住上几日,但应淘一手摸着自己肚子,一手拉着白丁的衣袖:“师兄,走了那么大半天了,你也该累了吧,咱们先歇会儿、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先去找间客栈再休息也是一样的。”白丁尽力说服小师妹。
应淘不依,拉着白丁的手臂连着晃了好几下:“别嘛师兄,那还要走好多路的,我们先休息再找客栈嘛。”应淘一边说着,眼睛还一边往右边不停地瞟着。
白丁顺着应淘的视线看去,镇上最豪华的饭馆大门正对着他俩敞开,白丁叹气,小师妹原来不是想休息,而是馋虫犯了想吃东西了。
白丁三分责怪,七分宠溺地撇了眼应淘,他也懒得揭穿演戏演得费力的小师妹,拉了她便走进饭馆。
饭馆的名字也叫平安,饭馆虽是镇上最好的,但小镇子上的饭馆,可想而知也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不过白丁应淘也不是挑剔的人,端上来的饭菜干净实在也便吃得满意了。两人酒足饭饱准备离开的时候……放心,这次没有聊八卦的大汉了,因为饭馆里为数不多的食客都被门口走进来的白衣公子吸引去了注意。
浑身上下一身雪白本就容易引人注目,如此打扮的男子还偏生得眉若远黛、肤若凝脂、双瞳剪水、乌丝如墨,即使男子现在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完全不妨碍他成为众人心目中的美男子并且用眼神顶礼膜拜一番。
应淘也不例外,男子的长相虽然偏于阴柔,但跟三鼎派里一众师兄师弟这么一比,哦,不用比了,结果显而易见。这么好看的男子要能拐回去做相公那该多赏心悦目啊,应淘心里的小算盘劈里啪啦开始打了起来,正琢磨着该怎么上前搭讪的时候,却发现男子正朝他们坐的方向走了过来。
毕竟少女心思,应淘连忙整理仪容,对着走过来的翩翩公子摆上自认最甜美的笑容,可人家公子走是走到他们面前了,却是对着他身边的师兄抱拳作揖:“白兄,好久不见,这么巧竟会在这遇上你。”
白丁和应淘在美男子抱拳的时候已经起身,待美男子说完,白丁也拱手回礼,顺便向对方介绍了应淘:“是啊李兄,真是有缘。我和师妹下山历练,刚好途经此处。这是小师妹应淘。”
“樱桃?真是好名字。名剑山庄李珂有礼。”美男子虽然说着赞美应淘的话,礼貌微笑。
这浅浅一笑把应淘瞬间迷得七荤八素,美男子的笑容果然就是不一样,只是礼节性的微笑也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应淘的小心肝“噗噗”直跳,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淑女风范,甜笑着回应:“李公子有礼了。”
李珂对于应淘的反应倒不觉得什么,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白丁见了应淘的反应忍不住背后一阵恶寒,从小到大,他只见过应淘不顾形象的满山乱跑,何时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样甜腻害羞的笑容?白丁微微吸了一口冷气,欺骗自己刚才看到的只是幻想,自然地转移了李珂的注意力:“对了,不知李兄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领了爷爷的吩咐来拜访一位故人。”李珂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话里明显有着隐瞒。不过这也是人家的事情,白丁自然没那个打听的心思。倒是站在一边的应淘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啪”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朝着李珂的方向微微顷身,瞪大了眼睛看向李珂,一脸地吃惊道:“你刚才说你是名剑山庄的人?”
本来白丁还以为自家小青梅想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原来只不过是见了美男反应慢了半拍,才刚刚回味过来人家说过的话,心里一边为应淘在外人面前丢脸而叹息,一边观察着李珂脸上的表情。
不过人家李珂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了应淘的话脸上也只微微一个惊讶,便又恢复从容淡定,波澜不惊地回看应淘闪着不知名光芒的眼睛道:“是,不知应姑娘有何贵干?”
“你是名剑山庄的人就一定认识‘凤落公子’吧?”应淘笑得格外谄媚。
李珂的脸上因为应淘的话又迅速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后又抱了一拳道:“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给了李某‘凤落’这个虚名。”
应淘的媚笑在李珂这句话之后僵持了小片刻,然后大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就转身揪住了白丁的衣襟,完全将假装维持的淑女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师兄你竟然能认识‘凤落公子’!”
白丁在心里又默默地叹了口气,果然啊,事情跟他预感的一样——变麻烦了。
轻轻抓下应淘揪着他衣襟的双手,白丁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对着李珂抱拳:“不好意思李兄,我家师妹从小随性,让你见笑了。”
白丁说完这句话,应淘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粗鲁,不禁皱眉叹息:这下自己在凤落公子眼里的形象可全毁了,自己还靠什么把人家拐回家里去啊?本来应淘正为此黯然神伤着,倒是李珂一句不知真心还是客套的话立马又让她重燃了希望:“哪里,应姑娘性子率真,倒是难得的侠女风范。”
应淘听了自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而面上向来表情稀少的白丁却是难得地抽了记嘴角,李珂虽然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是一脸的坦然表明他并不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为了防止应淘再出现什么意外举动,白丁本想立即与李珂告别,然后拖上应淘出门,可没想应淘这次的反应倒比他快了一步:“凤落公子是来吃午饭的吧?可巧了咱还没吃完呢,坐下一块儿吃吧。我让小二再添几个菜,师兄请客。”
李珂进饭馆的目的本来也就是吃午饭的,既然碰上了熟人,熟人的师妹又殷勤地邀请了自己,他也不扭捏推辞,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只是这桌面上的杯盘狼藉——你们真的还没吃完吗?
待李珂吃完,三人一同出了饭馆,白丁想着人家李珂好歹是有正事要办的,以此为借口总能拖着应淘离开了吧,可今天老天爷偏就跟他作对了,他才刚张嘴呢,远处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冲着他们,确切地说是李珂,叫了起来:“公子公子,您是不是名剑山庄的凤落公子啊?”
……
待声音的主人大步流星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看清来人的长相。男子一身粗布灰袍,约莫五十来岁,一脸的敦厚老实。
李珂见了来人,眼里明显带上了笑意,朝着来人行礼道:“晚辈名剑山庄李珂,难得周管家还记得。”
“哎哟,李恩公神仙一样的人物,我老头子哪会忘了哟。李恩公来了正好,老爷小姐知道李恩公来了镇上一定开心得不得了,李恩公快跟老头子回去,让老爷好好招待您哟。”周管家见自己没有认错人,不仅一脸喜色,情绪还分外激动,伸手拉了李珂就要走人。
李珂此次来平安镇的确就是来找周管家口里的老爷——周年的,本来他准备跟白丁师兄妹告别之后便去拜访周家,可没想意外遇上了周管家。李珂顿住被周管家拉着的手,转身想跟白丁师兄妹先道个别:“白兄,应姑娘……”
话还没有说完,情绪高涨的老管家就打断了他:“这两位一定是李恩公的朋友吧,既然是恩公的朋友就是周家的贵宾,两位可要赏脸一起随老头子回去哟。”
老管家的话让白丁又陷入了困境,同意吧,那是对不起自己;不同意吧,看着老人家一脸的殷切,着实不忍心拒绝,外加应淘此刻正用着一张写满“师兄我们去凑热闹吧”的脸看着自己笑得亲切,作为宠爱小师妹的大师兄,白丁实在舍不得拒绝应淘的要求,对着老管家道:“那白某和师妹就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