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九章“铁”泪
黎泉美院。
由“猴哥”带队，精奇小规格组建的一队人马。肢节激荡，欢活好动。一声声恰恰鸟语华丽穿梭美院领空。
是的，这些还没有被艺术完整功课穿凿过的灵稚心思，小样姿态依然披着童话岁月丰润的光泽。
美院后依市区一片旷朗的郊野公园。目光飞越校园栅栏墙，就可以眺见:坡度平缓的低矮小山，像丘原一样蜿蜒舒展着波状动脉。
美好时空境，足以呼唤旺盛的性灵张力。湿漉漉的春润水汽，涤荡乾坤原初的自然风，吹拂万化丰盛姿态随意摆荡——野生草木、鸟语灵犀……
“难怪会有‘维系原始部落’这样超越感的古老命题。连山水都要把艺术复原了。”晓若深有所思地道。
“触物构象嘛。艺术最容易在这种境界产生精灵。”廖莎持动半握的柔拳，说话呢，却不客气地在路飞日渐胖圆的肩头捶了一下。“手脚整体点儿。小心歧化成基因变异哦——”
“又来欺负人家。”路飞讨打地拱拱脊背，“来呗，可以找打脊背下面的俩胖胖。我好想发一声惊辣的尖叫。”
“瓷脸！”晓若训了路飞一句，“人家姐姐提示你画神狮子走过来了。附中的骄傲……”
画神毕竟是画神，一足千斤，走路轰轰震动。
“这简直就是美院的特效。”廖莎敏感地道。
“瞧见了呗，附中的大地没弹性。原来艺术也得有一块儿表现的地方。可不是嘛，在这儿连发型都染了膨化剂。”路飞艳羡地道。
没错，一高昂起来，画神狮子显得要比原来庞大一倍。美院丰隆的艺术背景，顿时显出:画神狮子和附中艺术范们形成的差距感。
大使级迎迓的胖风，一瞧见附中系，画神狮子赶紧先把“猴哥”接洽了。学生和老师的关系第一次形成后，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油画教授才是一座压阵的泰山。虽然站在远远的教务楼，目光漂洋过海般和画展组委会传递一个信号波，你瞧“维系原始部落”组委会搞画展的一对负责人，平行张扬四只胳膊，已经把油画教授推荐的附中系当做压轴戏，稀罕得不行。
是啊，时尚的动漫主题只有汲取性灵骨子里的天真，才足以驾驭古老褪色的艺术信号，借助鲜活的生命力沟通艺术指意的魂魄。
那天油画教授在这些附中艺术范面前讲课的话，已经被写成主题面板的主旨，变作展览区门口不锈钢材料上鲜红的方正字体了。
美院漫长曲折的艺术画廊竭尽抽象，写实与印象……“畸形”变迁表达形成的快乐、痛苦，从画面感或流淌、或滚落的血液、眼泪……洪浪般刺激感官燃烧的火焰。
每一帧画都是一部新鲜的传奇记录。各种风格下极致表达的艺术技巧，即便一张单纯的风景画，也能让人感受到形格与色泽错叠交染中，灵动痕迹从画境“跌落”的声音。
铁艺雕久蚀的斑驳，鱼鳞般紫绛裂纹里露出氧化的红色曲线，好似千万年陈旧中，沉寂得快要瞬间崩碎形格、豁然跳出的神灵。
蒋涵子被这种冷冽的沉淀感惊呆了。这才是冷粹到透骨的灵感。
虽然被命之曰铁艺。其实就是一具古老的锈透的铁戈。丰满的锈迹，斑斑清鲜地记录着岁月分分秒秒。只是这些带有史记的感觉，仿佛就是眼睛直接看到的。
这种冷寂足以粹尽心境乾坤最冷的冰。蒋涵子能感受到:也许铁戈中真正的铁质已经完全销尽。但是所有的质变颗粒，却天然精敏地指向——那块铁艺内在藏匿的最后一丝精真。
因为有“指向”，那块铁似乎依然活着！
蒋涵子拿出笔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他愣是画不出来心境想要表现的那种感觉。
空落落的纸，空落落的笔……蒋涵子忽然转过脸，默默低下头去……
蒋涵子感觉:第一次，自己忽然画不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了。
一只温暖大手又按在蒋涵子的肩膀上。这一次，仿佛是对一个失败者的安慰。
噗噜儿，一颗泪滚落睫毛，跌落在那宽大的手背上，溅射一朵完整开放的湿花。
“猴哥”飞快地蹲身，双手摇动僵持的蒋涵子。那滴泊在手背的蛋圆泪珠，又咕噜儿滚落到地上。
“傻小子，记住:疼极，失策……那是因为你用整个生命身躯记住了那种感觉。单单手中的一支笔，已经难以丰隆万感交集的瞬间。这才是最‘可怕’的艺术境！感受到，才拥有。”“猴哥”轻声道。
“嗯……王老师……”姜涵子飞快地啜泣了一个颤动，仿佛被一颗冷雨激灵了一下的小昆虫。
“猴哥”传递一句后，飞快地招呼附中一波儿观瞻画展的队列。
但是这个不足一分钟发生的“无声”细节，廖莎却看到了。
“铅王”、路飞、晓若，还有被画神狮子引领的附中系，一个个完全沉浸在画展五光十色的熏香里。一个个脸面被色泽反衬的红红绿绿。仿佛童话中古怪变脸的精灵。
“涵子，你怎么了？”廖莎轻盈地飘过来，问。
蒋涵子忍不住流下最后的一滴眼泪，“姐，你还是别问了，就是……画不出来……那种……”双手紧紧抱一下脑袋，强颜作笑，“哎，呵呵……没事了。”
“喂，哪根筋把你抽搐的……扮猴戏吗……”路飞最见不得离群索居的那种高冷格，眼睛秒杀了过来。
路飞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晓若一记柔拳，“你又傻啊，”说着，指指“猴哥”的背影，小声道:“今天，‘猴’这个字压根儿就不能提，犯忌。懂吗？”
路飞夸张地“倒”在晓若的拳头下，显得那致命一拳，捶得自己快不行了。
蒋涵子实在忍不住了，僵硬的脸孔忽而变得柔软泛光，脸红红地微笑了。
廖莎和“铅王”一见蒋涵子从情味的深邃海底露出的笑脸，终于同时笑了起来。
“酱哎！一起走吧。没有你，我感觉里想要说出来的话，真的落不到实处。你就做一下人家的……”“铅王”忽而没词儿了。
“载体。”
“对话机器。”
“工具。”
……
路飞，廖莎，晓若帮“铅王”打补丁。呃，效果太差，反而让那句话烂的更大。搞得“铅王”极不满意地涨红脸。定位不准，关系就落得不稳嘛。哎，他偶尔就爱较真的。
“学弟！”只见忽然从一个不可知的角落，画神狮子豁落出现。他微微躬身，执意用右胳膊套住蒋涵子的左胳膊，并排走。
“啧啧啧！”艳羡得那跟在身后的“铅王”等三个人全咂吧不已。目光眯缝着眨呀眨的，好像看着一道耀眼的太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