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伦斯让工匠造零件的事几乎整个不夜城的人都知道了。但造出来的零件究竟都是什么,有何用,却没人能从他嘴里问出来,包括月芙。
“他们应该天没亮就能到,那时候,你这么做。”克拉伦斯对月芙耳语,这些事他交代了很久,很详细,生怕出现哪怕一点点纰漏。而月芙的表情从惊异到恐惧又到平静,最后是打心底里的敬佩。
克拉伦斯把一桩桩的、连琐事都全部交代完毕了,便振了振衣袖,准备亲自迎战第十军的领袖。而他告诉月芙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没挡住,趁早换主子吧,因为如果连我都不是对手,绝没有魔法师挡得住他”。
而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暴风雨前的死寂了。
-
-
而威尔伯从得知星辰海沦陷的一刻就扔开了书,维吉利奥例行的报告结束就离开了,而他在教堂的最后排如坐针毡。他很想再次“出走”,但想到三塔时候,那两兄妹的眼神和警告,最终都作罢了。然而即使是现在,他依然还想知道的,唯一只有诺兰提尔的情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西里尔先忍不住动手了,这可能不是最终一战,但决战,已然拉开帷幕。在几个小时后,黑暗森林的第十军一旦抵达不夜城西,中央的提欧军团、驻守星辰海的王国军,立刻就会响应。
维吉利奥最后一次来教堂的时候对威尔伯说过,此次大战,若没有出现第一个结果,此前他不会再回教堂的。
四天之后的那个中午,维吉利奥终于推开了教堂的门,衣冠仍然齐整,只是脸色很差,双眼布上了血丝,黑眼圈厚重,也是很久没安睡过了。
“你这是去哪了?”威尔伯站起来,他没有购置私人住宅,于是就每天睡在教廷里。四天过去,连食物都快不够了,维吉利奥才回来。
维吉利奥恭敬地把战报呈给威尔伯:“去了星辰海,冕下。”
威尔伯狐疑地看着他,毕竟好端端地,去星辰海做什么。但他没问,只是抓过战报开始读起来,等他开始读了,维吉利奥才继续说。
“西城墙战平,克拉伦斯大师和‘幽灵王’对峙,这个结果倒算合情合理。提欧输了,切将军射死的。”维吉利奥道,威尔伯点头,又翻了一页纸,他继续说,“东不夜城临星辰海,弗兰克的晨曦亲卫输了,同等实力,十万终归挡不住三十万,哪怕弗兰克‘一剑杀万人’。”
-
现在,南北伊尔斯的版图又有变化。南伊尔斯现在呈半月形,就像一轮上弦月。而北伊尔斯则像个中央过于厚重的回力标。
西城墙的第十军,将领是西里尔从小到大的伴读兼守护骑士。那是个人类,但诡异的是,这个人居然没有身体,或者说没有实体,所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道城墙能挡住他。而他本人又是个魔法师,据说,来自缥缈屿。
西里尔一直叫他“幽灵”,因为西里尔继位封给他亲王,因此其他人都称他“幽灵王”。幽灵王之于西里尔,就如同弗兰克之于艾伯特。
关于这没有实体的人,克拉伦斯的对策是,一把火把巧匠们几天没合眼赶制出来的精巧工件烧了,然后用魔法淬入火苗,化成一道冲天的烈火,重构一道由火焰铸成的高墙,触之成灰。只要克拉伦斯注入的魔法未被烧尽,火墙就依然兢兢业业地代他守着西城门,阻挡幽灵王和第十军团的步伐。
月芙亦不敢违背军师的命令贸然出城,于是西城墙便只能是战平。但克拉伦斯的出山,惊动了镇守王城的奥斯蒙和王座之上的西里尔。
南面是正面坐镇长达一年之久的提欧军团败了。败因却很怪诞,决战前夜,提欧军团的铁器全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锈蚀,刀、剑、炮车,甚至骑兵们的马鞍也没幸免。而不夜城的军团也惊为天人地临阵换帅,由夏佐上将挂帅,他采取了一种最疯狂的战术,直接强攻冲散提欧军团的阵形,以此掩护一组刺客不计代价地直面提欧本人而去。
最后提欧本人被夏佐射杀,不夜城军团士气高涨,提欧军团告负。
但极东弗兰克尽管率领的晨曦亲卫,最终敌不过王国军人数众多,从第一天就开始吃了败仗,于是弗兰克立刻安排平民紧急后撤。好在不夜城地广人稀,靠东的居民很快西迁。最终,西里尔的王国军占领了原不夜城领地的三分之一。
-
“这算艾伯特赢了?”威尔伯挑了挑眉。
看似是双方领土互换,谁也没能讨得实质性的好处,艾伯特没有了星辰海和东不夜城,西里尔失去中部平原。拜月安自裁,提欧被射杀。但是艾伯特把战线向南推了,她终于走出了不夜城。
“不能说大胜。但这回确实西里尔急了,不过他还有机会,就接下来就看是艾伯特先抵达王城,还是西里尔先蚕食掉不夜城的地界。”维吉利奥道,“应该下一场就定胜负了。西里尔输不起了。”
“诺兰还在不夜城?”威尔伯突然萌生了一种出动十字军接应她的想法,但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这念头就被扑灭了。
“今早的消息,老师和克拉伦斯大师消失了。很遗憾,我们没人见过他们的行踪。应该是他们自行避人离开的。”
-
-
“这是给您的信。”
月芙把克拉伦斯留下的一封信转交给艾伯特,拆开竟是封名单,末尾附上一句简要的话,“请彻查”,整封信上连个多余的符号都没有。
“什么时候走的。”艾伯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确保她把每个名字都记了下来,然后才把信叠回去,交给弗兰克。
“末将不知。”月芙答道。
艾伯特挑了挑眉:“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都爱写信。我今早也才看到军师的信,也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克拉伦斯的信是一封可疑人员的名单。而诺兰提尔的信,则是她在尘埃落定时,终于把他们的精巧计策公之于众。艾伯特从炼药室里拿的信,它被黑玉老虎压着,炼药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已经连棵药草都见不着了。
克拉伦斯西城墙内大造工件,其实用的根本不是工件,而是材料本身,这些木料铁块石块,本身就是魔法媒介,如果是成一定形状还会稍许加速魔法流动,可用于辅助施法。但图纸就是障眼法——图纸序号才是本身,而克拉伦斯给每个工匠的图纸不尽相同,如他所料,有些序号的图纸流出去了。
而诺兰提尔的策略就是她说过“无耻但有用”的毒。她炼成一种毒药,火烧之后,便成了毒烟,使铁器加速吸水锈蚀。她还在信里说,她本想做得更绝些,干脆在水源里投毒,所以找人勘察地形,但最终作罢,因为接下去喝这水的,就是你艾伯特的人了。她的操作方法甚可以说容易,她把毒投在自家城墙上的烽火台里,同时用魔法生起一阵烈而狂的北风,于是这种毒烟就落到了提欧的军营里。
还有几页纸,艾伯特以为是她还留了什么安排,但翻看之后,居然却是一堆白纸,又或许是诺兰提尔用隐形墨水写了别的内容,但总归艾伯特看不懂她的用意了。翻到最后一张,是两个大字,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