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国,冀州。
沛安郡,安民县,荒石镇。
荒石镇是位于大魏国最北边临近边关线,紧邻大荒山的一处偏僻小镇。
大荒山巍山峨水,峰奇石异,树木丛生,野兽肆虐,连绵起伏数千里地,地理位置险要,是横筑在魏国与赵国之间的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肩负着保护魏国千万黎民百姓的责任。
而荒石镇就是傍着山脚建造的山民集镇,本来这里人口并不多,但是随着县城的商贾来这里收购草药,皮毛,而山民日常也需要购买油盐酱醋生活,便慢慢聚集人气,兴盛起来。
晚秋早晨。
镇上,一户农家院子。
“娘,我爹什么时候回家啊?”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在院子里金色阳光的照耀下,轻巧地翻晾着草药,扭头对旁边的布衣妇人问道。
布衣妇人正在旁边教导着他辨识草药,这妇人的年龄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常年在田间风吹日晒,再加上还要到山上去采摘草药山货,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她用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拍儿子的脑袋,笑着说道“帆儿,快了!你爹出去的时候说了的,就是最近这几天回来。怎么?两天没见,就想你爹的巴掌了不是!”
少年本来前面听着好好的,当听到最后‘巴掌’两个字时,明显地缩了下脑袋,不自然的说道“哪有,我就只是想我爹了嘛!”
“哈哈哈!看来帆儿是真长大了呀,才这么两天没见就知道挂念自己老子了!不错,往日爹没白疼你。”
只听院子门口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便看到从门外一辆满载猎物的牛车上下来一个风尘仆仆、身穿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他身上背着弓箭腰间还挂着一把宽背猎刀。
来到院中后,刚把身上的猎刀跟弓箭解下。劲装大汉就迫不及待地对着自己儿子‘杨帆’走了过来,两只蒲盖似的大手一把就将杨帆抱了起来。
在杨帆“咯咯”地笑声中毫不费力的举过了头顶,在原地转了几圈才放下。
又觉得不够,还将自己的黑胡茬子贴在杨帆脖子上的痒痒处,不住地逗弄着,痒得杨帆‘咯咯’的大笑个不停。
站在一旁的布衣妇人‘马秀英’满脸微笑地看着爷俩玩闹,觉着差不多了,这才走了过来。
她望着自家男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地说道:“你可回来了当家的,我们娘俩都担心死你了,这几日在山里没少受苦吧?
让我瞧瞧有没有受伤?看你的脸色也蜡黄了不少!还有,你看你,满身的灰尘还来抱帆儿,把他身上蹭的跟你一样脏兮兮的。”
到底是关心自己丈夫,刚一见面妇人就把这段时间的担心惦念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她虽然嘴上不停埋怨着,其实更多的是心疼丈夫的辛苦。边说着,顺手从旁边拿过一块干净的抹布,就帮着丈夫上下拍打起衣服。
将杨帆放下后,听着耳边传来妻子熟悉的关切声,劲装大汉‘杨文铮’满心充斥着回到家的幸福。
他咧嘴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对妻子道:“别担心,我没事,你看我比原来更结实了不是?”
杨文铮边说着边扬了下自己粗壮有力的胳膊。
“这再说了,男孩子怕什么脏啊,我小时候还趴在泥巴地挖软黄泥捏过泥人咧,是吧,帆儿!”说着,杨文铮冲儿子挤了下眼睛。
看着父子二人在那互相挤眉弄眼,布衣妇人笑着给了丈夫一个白眼。
随后,杨文铮把牛车赶到院内,将车上几只带血的野山獾,野兔还有两只野山羊取了下来。
布衣妇人‘马秀英’也赶忙帮着一块把肉跟皮子分别做了处理。
鲜肉留下这两天够吃的,其余的都抹上粗盐巴跟自制的香料风干起来,皮子就准备着等硝制好后到镇上卖给皮货商贩。
收拾停当后,忙又去院子东边的灶房,做起丈夫最爱吃的汤面,把平日里早就腌制好的腊肉专门切了一大块进去。
丈夫进到山里吃不上好的,现在可是得好好给他补补油水。
不一会儿,马秀英便把热气腾腾汤上面还浮着几朵葱花的汤面,端出来放到了院子内的木桌上,忙又冲丈夫喊道:“当家的,汤面做好了!快过来吃罢”。
“哎!来了,可真香啊!”刚收拾完牛车上其他零碎杂物的杨文铮,几个跨步便坐了过来,端起了自己平时最爱吃的汤面说道。
汤面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山中野菜,就是面跟腊肉各占着一半,浮着葱花的汤汁上还飘动着暗红色,黄色的油泡,初闻诱人至极,接着更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呼噜呼噜!”
杨文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在大荒山打猎的这几日真是让他吃够了苦头,饿了吃自己带过去的干饼和几块肉干,渴了喝山泉水。
实在是找不到干净的水源,就只能忍着,等早上晨露的时候在树叶上收集一些露水来勉强解渴。
到了晚上睡觉,才是最考验猎人的时间。虽然只是在大荒山的外围狩猎,不是有野猪,棕熊等大体格野兽的内部山林,但是如果不注意照样会在那里丢掉小命。
每当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不敢在地上或是山洞里休息。晚上的大荒山是狼群跟其他食肉猛兽的活动时间。
为了躲开这些猛兽的袭击,他需要在自己身上涂抹一种刺鼻的草药汁液来遮掩身上的气味,躲在大树枝头上将就一夜。
现在终于可以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吃顿饭,真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一口气将碗中的面汤喝尽,才忽又想起来一件事,“帆儿,快去把阿黄的牛车卸下来,牵它到牛栏里喂些草料、清水。”
杨文铮说着把手中的空碗放在桌上。
回来的这一路上,走的多是蜿蜒起伏的崎岖山路,这头不足两岁的黄牛载了一车的东西,没少出力气。
如果这时候吃的草料再跟不上,怕是会影响成年后拉货的力气。
“是,爹。”杨帆应了一声,便过去把牛车牵到牛栏。
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做的熟练,轻车熟路地牵着黄牛在西边牛栏外面把车子卸下。
等到黄牛迈着牛步进入牛栏,忙又把里面两个石制食槽各加上清水和草料,这才关上栏门离开。
“帆儿,快来看看爹给你带了什么!”
院子中,杨文铮拿着一把制作精巧的猎弓微笑地朝杨帆招着手。
“爹,这个弓是给我的吗?看着比你用的有点小啊?”杨帆接过后,看着弓臂的长度,疑惑的问道。
这让他不禁想起,以前自己跟邻家的孙小东打过一次灰雀,爹给自己做的鸟弓就没有孙小东他爹做的大。
果然,自己打到的灰雀在树杈上翻个跟头便又飞跑了,而人家孙小东打到的就能直接掉下来。
他把弓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着,还是不太满意。
瞧着杨帆撇起来地嘴巴,杨文铮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忙解释道:“哎呀,别看这把弓小,弓臂也短,但它是爹用檀桦木给你做的。
弓力比我这把也只强不弱,等到你能拉出满弓来,轻轻松松都能射到一百丈外,东子的鸟弓可比不了啊!”
“等到你十六岁成年,臂展变长后,再用这弓射箭会受影响,到时候爹再给你重新做一把好的。”
听了父亲的解释,杨帆炯黑的大眼睛都要弯成了月牙形:“嘿嘿,这个好,比东子的鸟弓厉害就行。
“对了,帆儿,明天就是你十二岁周龄的日子了,还有啥想要的没有?”杨文铮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道。
“爹,明天我周龄能吃顿雉鸡肉吗?好久没吃过了呢。”杨帆舔舔嘴唇,有些回味的道。
“吆!你小子倒是挺会吃的嘛,放心,明天爹就捉来给你做!”杨文铮哈哈大笑道。
这时候,将碗筷洗刷干净的马秀英走了过来,“帆儿,来,快试试娘亲给你明天做得新衣服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娘亲晚上再给你改改,让你爹先去休息。”
忙了好几天的杨文铮这时,也实在顶不住两个眼皮的打架,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哦!等下我就过去。”杨帆答应了一声,没有忙着去试衣服,先是随着父亲到了卧房,帮父亲掖好了被角这才过去。
“大小可以,正合身!娘的手工比以前更好了呢!式样上都已经不输于镇上那些大成衣铺的衣服了,而且针脚比他们的更密,孩儿穿着也好舒服。”
杨帆穿上母亲用略显粗糙的双手,一针一线做好的这件深蓝色的崭新单衣。
直觉得身上有种特别舒服温暖的感觉包围着自己,把自己包裹得暖烘烘的。
他知道这种针脚多的衣服缝制起来要更加费工夫,但是却比那些买来的成品单衣耐穿舒服许多。
自己父亲平时打猎穿的衣服,也都是这样被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他每次打猎的时候都特别注意不让它磨蹭损坏,因为丝线也是钱啊!
毕竟只是普通老百姓,辛苦一年下来又能存上多少钱呢?平日做饭炒菜基本吃的都是动物油,但盐却是少不了的。
每年总要用上将近一个月打到的猎物,才能到镇上去换取不多的粗盐。
除了这些还有田中的赋税需要缴纳,因为是山地,一年下来粮食的产量并不高,丰年的时候也不过是勉强够上缴税。
若是雨水不济,不说留给自家吃的,怕只是田赋都交不够。
收税的差役却不给你讲这个,粮食产量不够缴纳赋税?那行,直接把田赋折成银钱交上来也行。要是银钱也不够,那就只能去劳役顶税。
这个时候,背靠大荒山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在荒石镇只要人不懒,不管是上山打猎还是淘弄山货采草药都能够让人可以继续对付日子。
看着穿上崭新单衣后,左右扭换着姿势的杨帆,一脸的喜气模样。
马秀英欣慰地笑着,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许多的感觉。
明天就是孩子的周龄,到了中午还有一些简单的习俗仪式需要她准备。
忙了一天,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马秀英对杨帆说了声后,便回卧房睡了。
试好衣服的杨帆,回到自己屋子在油灯下看着自己身上的深蓝色崭新单衣,怎么看怎么高兴。
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地闹腾了一会儿后,大概是累了,不知觉地就在床上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