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一个令呼羊村全体村民胆战心惊的日子。
从进了九月,成牧野整个人都燥郁不安,到了这一天更是紧张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他骑着摩托车从早到晚,在村里的矿场、田间、树林一遍遍打转,又去了村委会六次,嘱咐大家一定要盯紧一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情况。
四年前的9月17,呼羊村发生了一起灭门案。相依为命的严家父女被人砍死在家中,凶手杀人纵火,整个严家小院被一把大火烧得支离破碎。
那场火连烧了三个小时,连带着爆炸声,惊得整个呼羊村无人入眠。即使是消防车赶到现场,也没人能进入火场。之后公布的信息称,因死者严勇在家中收藏了雷管,才会引起爆炸,雷管多半是矿场主的,但因严勇已死,矿主一口咬定不知情,也是死无对证了。
而令全村人感到惊惧的是流传的案件内情,警方来查验现场抬走尸体时,有村民亲眼目睹,两具烧焦的尸体都没有头!也就是说,严家父女不但被人杀害,还被人砍了脑袋,究竟是什么人,有此深仇大恨?
这个百年老村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骇人听闻的杀人案,更何况还是无头灭门案,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镇里来了专案组,挨家挨户走访问询,但获取的信息也是有限。
只因那严家本来就是外来户,父女二人在村里再没有任何亲戚,平日又不与人来往,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仇家。
全村唯一和严秀玲说过话的只有陈二的媳妇杨小娜,姑且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这杨小娜案发第二天一早,和陈二一起到现场找秀玲,结果看到被烧成干尸又没了头的严秀玲,当场就吓疯了,回到家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更别说提供线索了。
专案组在村里整整呆了一个月,离开的时候没留下什么结论,连村长也不知道任何内情,只嘱咐大家,破案是警察的事,咱们该干啥干啥,没事别瞎打听!
时间在村民的不安与议论中悄然逝去,慢慢的,大家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直到一年后的9月18号,呼羊村又发生了一起凶案。
雨后的清晨,一位上山放羊的村民在半山腰发现一具尸体,第一时间报了警。
死者是一中年男性,不是呼羊村人,应该是被人杀了拉到这里丢弃的,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也就是前一天被杀的。
围观的村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昨天死的,昨天不是9月17号,不就是老严家被灭门的日子吗?”
“是吗?是9月17吗,去年9月17?”
“是呀!我记得很清楚,我老伴刚过完生日嘛,就是9月17!”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杂,然后有人怯生生地说了句:“不是冤魂来索命了吧?老严家父女死得惨啊,到现在都抓不到凶手!”
“别胡说,哪来的什么冤魂,别在这吓唬人!”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最后民警只好出面安抚大家。
“请大家不要恐慌,这只是巧合,我们会第一时间查清案情的,请大家放心!”
一周后,村里公告,死者是黄山镇人,与呼羊村并无关系,是被人杀害抛尸至此,现在案件已经转交给黄山镇公安局,请大家安心。
案件被移交了,但恐慌却无法瞬移,成牧野就是在这时候被安排到了呼羊村做“村警”,负责整个村的治安管理。
成牧野上任前,便听说了呼羊村的悬案,上级安抚他,不用压力太大,破案有专案组,他要做的就是维护好村里的治安工作。
成牧野点点头,心里却想: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警校毕业生,虽然成绩差了点,可我也不是吃素的。那时的成牧野心里还是有一团热血的,也打算要跟恶人、坏人、黑暗势力较量较量。
但是到了呼羊村之后,除了之前留下那起悬案,便再也没有能勾起他热血的事情了。平日工作就是配合各个部门机关统计人口、收集信息、调节纠纷、还要配合村委参加各种村里的活动。
他办过最大的案子就是村民张强丢了王大娘家的老黄牛,还是因为有人看见举报而迅速侦破。
看着昔日的同窗舍友,有的分到了重案组,有的分到了公安局,还有的干脆转了行,做起了企业家大老板的专职保镖,甭管哪一种,都过得比自己精彩。他不禁慨叹英雄无用武之地,我成牧野就要荒废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了!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又是9月17日,这次是光天白日,又一具尸体出现在了呼羊村的田间。
大家再也坐不住了,任谁说什么也没用,同样的日子,同样的抛尸,这分明就是严家的父女冤魂未散,尤其是村里的老人们笃信不疑。村里有个给人相面算命的,人称“半仙儿”的刘大爷。“刘半仙儿”称民间有一种还魂术,枉死的人魂魄无处可去,尤其严家父女这种,连凶手都找不到的,他们就要做孤魂野鬼。只有一种方法,就是要借阳间几条命数以死相祭,就能让自己有个去处有个归宿。
此说法一传十,十传百。前年的灭门案没能破案,去年的抛尸案听说也没有线索,今年又一桩,还都是在同一天,村民们便信了这说法,无法破案是因为凶手根本不是人,当然无从下手。
成牧野是村警,整个村的人都有他的手机号码,事发时村民打的不是110,而是成牧野的电话。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嘱咐围观的村民退回,一定要保护好案发现场,然后耐心等待专案组人员到来。
由于案情太过蹊跷,专案组正式决定并案侦察,如果说去年的抛尸还是巧合,那今年同一天的抛尸又做何解释,即便三起案件没有直接关联,那也是凶手知情并有意为之,刻意制造巧合。
三案并发,这次不仅是呼羊村,连黄山镇也传遍了,社会舆论给了专案组巨大精神压力,必须抓紧破案,才能消除人心恐慌。
上级指示,成牧野作为呼羊村治安负责人,必须全力协助专案组再度走访调查。
其实成牧野过去一年也不是白混的,他一早就在私下调查严家的案子了,并收集了一些信息。严家父女虽是外乡人,但也不至于和村民们没有一丝联系,至少村长,就和他们有过来往,村长的儿子还和严秀玲议过亲。这信息,也是村长大儿子喝醉了,酒后说给成牧野听的。
呼羊村本是个偏僻荒村,因早些年发现了煤矿,才引来了投资开发的煤老板和大批的外乡人。严家父女便是其中之一,严父名叫严勇,十六、七年前奔着矿场而来,做的是井下爆破的工种。上了年纪的村民对当年他们父女到来时还颇有印象,主要是因为严勇的女儿----严秀玲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
那年严勇四十出头,面目沧桑,体型彪悍,长年爆破工作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他的胳膊、小腿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额头上深深印着三道抬头纹,眉头紧皱,不苟言笑。女儿秀玲却完全是另一副面貌,青春年少、身形纤细、圆圆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笑嘻嘻地和路上的村民点着头,还不时羞涩的伸着舌头,像极了当年娱乐圈最火的“金童玉女”里的“玉女”。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那样粗糙的父亲能养出这么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女儿。
但这可人儿的模样他们也只见过这一次罢了,严家父女实在太孤僻了,严勇管教女儿又极严,平时根本不见她出门,严勇有些本事,在矿上工资也比别人高,平时花钱也不吝啬,鸡鸭鱼肉水果点心都往家里拎,三不五时就给女儿添新衣服,村里人都说,简直把闺女宠上天了。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严家的闺女太漂亮,严勇挣钱又多,一般人也是高攀不上的。村长家有个在镇里上高中的小儿子,考大学没考上,便被村长叫回了村。上了学的孩子心思野,怎么也不肯在村里呆,直到有天经过矿场,看到在院中晾衣服的严秀玲,这样的姑娘,就是在镇上也少见啊,连忙回家找他爹打听。
村长哈哈一笑:“你爸别的本事没有,既然她进了咱村,要嫁人咱就是头一份儿,还能有谁比过咱去?”
村里的孩子结婚都早,即使不到法定年龄领不了证,摆个酒席让大家做个见证,便是结婚了,向来都是如此。
“就是看着小了点,不知道她爸愿意不?”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严秀玲看着也有十七、八了,又不用上学读书,早晚也是要嫁人嘛!”村长啜着手里的烟头,吸了一大口,说:“我这就给你说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