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谧祥和的龙宫,水中月,镜中花。汀岚在床榻上手指微动,双眸幽幽的睁开了,唇角含了一抹微笑,坐起身后,眸内闪过一片红光。
翌日,龙宫龙女清醒的消息不胫而走,敖莱等人均在阁楼中探望,看着清醒后的汀岚不停的在案前吃着饭食。龙母宠爱的吩咐膳食仆从再多上新事。
然而不过半日,龙宫一家子便有些不淡定了,这敖桐已经吃了整整一上午了,话也不多数,只顾着自己在一旁吃着。
龙母顺了顺衣袖与龙王对视一眼,“岚儿,怎么还觉得肚子饿吗?”
汀岚抓起面前的烧鸡就是大大的一口咬下,手上的油有些还顺着手腕流进了袖子里,几层云锦薄纱作成的松树图文的衣服便一下脏污了。
侍女们见状都觉肉疼,先不说这衣服的针脚细密尤为上层,但凡有银子都未必请的动云锦仙子做的一绸半锦。这可是公主最喜欢的衣服,怎为了些吃食就给毁了。
此时侍女们方觉得,饿了百余年的公主是真真可怕得紧呐。一桌24道菜,这都已经是第三桌了,而且尽是荤食。以往公主都是偏爱素菜,如今醒来个,口味都换了大半。
汀岚听闻龙母的声音,抬头露齿笑了笑,嘴里塞得满满的鸡肉,四周似静谧了一会,敖莱摸了摸她的头颅,似乎也有点无可奈何。
但事情并未就如此结束,侍女虹虹跑得腿都酸了,这是她们公主大吃大喝的第三天了,就算是铁打的男儿也不及她们公主一半呐。抱怨归抱怨,手上还是不停的将膳房的菜食运到阁楼内。
而更为震惊的在后头,好不容易等公主吃的心满意足之时,只见她似已将龙宫上下众人忘了个精光。
这下愁的就不止虹虹了,因公主去落霞山之前曾许诺她可带她去凡间玩上那么一段日子,如今看来已是那水中月,镜中花的事情了。然而更愁的还是龙王一家子,连远在常羊山的敖望都知晓她不仅食量大增还将前尘往事都忘了。
于是这几日众人便轮流将龙宫府邸上下的事迹大概梳理了一番告诉到龙女,然而龙女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最后也得悻悻然作罢。
自打那后,宫里众人都觉得他们的小公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浓妆艳抹起来,连衣着的品味都让人脸红心跳。
龙母许是心疼她在落霞山的遭遇,也就出面指责了她几番后,她穿衣上稍加注意后,然而言谈举止总让人感觉流里流气的。
而更让人不解的是,一向不许别人服侍入浴的小公主,竟调派了几名亲侍进去服侍。
虹虹在一旁倒也尽心尽力,只她内心总有种不舒坦的感觉。她们龙公主看她的眼神太过炽热。
那日浴池旁,那纤纤素手,带着池水温热的湿气,抚上她的脸庞,只见汀岚微微一笑,两个梨涡浅现煞是好看。
“虹虹的这张脸,真是耐看。”说着抚着她脸的手指轻轻一划,虹虹感觉脸上吃痛,只见汀岚邪魅一笑,用指尖挑起被她划破的脸庞渗出的血珠送入口中。
虹虹瞬时便不觉脸庞的吃痛了,背脊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挠了一般,一下子从骨髓里涌出的寒意,让她鸡皮一下布满全身。明明是热气沸腾的泉水在池中流淌,然而虹虹却似觉身处冰天雪地般。
“公、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的容貌哪及得上公主的万分之一。”忙垂下头颅,将手里的衣盘举高,隔绝了汀岚的视线。脸上感觉火辣辣的疼,虹虹紧咬着嘴唇,遏制住自己酸软的腿脚,她竟害怕起公主来,这真是不该。
汀岚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站起身来,身上的水迹尚未擦干,便迈开步伐欲往门外走去。众侍女一惊,这般不得体怎生了得?尚未出言阻止,只见她又忽而顿足,回身似有所悟,“对噢,忘记还没穿衣裳呢,都怪你,虹虹,来,过来帮我更衣。”
虹虹忙不迭的将衣盘上的服饰拿下,一件件帮汀岚穿好,连自己脸上的血迹亦没有顾着。
汀岚抚了抚袖口,只见上面绣着一朵云松,绿色丝线描边,“这些衣服都太素雅了,我不喜,明日遣人来都换了罢”
“是,公主”
汀岚没有穿上鞋履,赤足走在黑曜石的地面,方走出阁楼,便在院中看见了敖莱。
汀岚面无表情的盯着敖莱,前段日子因五台山的文殊菩萨举行般若经大会,敖莱便代表西海前去参加探讨,去了月余,所以此次方见到汀岚。
敖莱像是卸去重重冷酷的装备般,暖暖一笑,“小妹身子可有好些了?”
汀岚紧紧的盯着敖莱,眼神甚有一些冷冽,然一瞬间便又轻轻的笑起来,“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过来让二哥好好瞧瞧,看看身子如何了?”
汀岚一动不动,似乎在极为抗拒般,“比起这个,二哥这么晚了怎还不去休息,还在这院子里闲逛?”
敖莱眸光移至她赤果的脚踝上,目光似是带着责备,“许久未在这亭里品酒了,便过来看看。”
汀岚看了看亭中的杯箸,似带着一丝嘲讽唱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又欠,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语调凄婉,带着清冷的意味,似有兴味,打趣道,“不知二哥觉得此诗可应景。”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醒时同交又欠,醉后各分散。”带着轻轻的呢喃,“小妹人小鬼大,曲倒是唱得不错,情滋味,二哥倒不愿你开窍得早。如此无忧快活的活着不好吗?”
“二哥说什么呢,这是人间的诗曲,我闲来无事在房里看到的。”
然曲的达度极其凄凉,她倒是唱出了八分,若无如此深刻的感悟,如何感同深受。
带着半分疑惑,半分不解,“早点去休息罢,身子还没好的。”
汀岚点了点头,还没迈开步伐,便见敖莱脱下自己的鞋子,握起汀岚的足踝不由分说的便给她套上。过于宽大的白色云靴在汀岚脚上显得有点滑稽。
汀岚看了眼靴子,没再言语,迈开步子不曾回头的离去了,然而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身看着亭中的敖莱,额前的朱砂印开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