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码头到玉清楼莫约半个时辰,待马车停下,尧白叶睁开眼睛,伸手撩开帘子,只听随从的侍卫通报说已到玉清楼。
“下车吧,呆在车上做什么?”
看着站在马车上迟迟不下来的尧煕,尧白叶顺着尧煕望去的方向一看,原来是炎珹和云廖正在说什么。
“炎小姐”
仿佛察觉到尧白叶的目光,云廖向尧白叶风方向走来并作揖道:“少主今晚在云府设宴为炎护法和您接风洗尘,到时在下会派人来接炎护法和小姐”
云馥遥设宴?
尧白叶眼神一转正要找个理由推脱,只听云廖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少主说这次宴会有东西是您感兴趣的,请小姐务必前来”语罢,云廖未等尧白叶回话再次作揖道:“在下告辞”
看着云廖翻身上马离去的背影,尧白叶垂眸思索,她感兴趣的东西?
难道云馥遥是发现了什么?
“云廖和你说了什么?”炎珹走近看着一脸沉思的尧白叶
“他邀请我去今天的晚宴”
“你答应了?”
“还没,容我再想想”
“嗯”炎珹与尧白叶离得很近,将尧白叶神色中的疲态看的清楚:“你先上楼准备一下吧,布置在云洲的金丝雀应该这几日就会来见你”语罢,他侧头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玉清楼掌柜说道:“带小姐上楼”
“是”掌柜走近做了个手势道:“小姐,请”
“还不下来和我一起走?”尧白叶斜睨了一眼在车上磨磨唧唧的小胖子
“唔,我还没逛过云洲,想多看看”尧煕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我在下面看着他,你上去吧”
尧白叶瞧了一眼炎珹,炎珹继续道:“他也不小了,跑不丢的”
“嗯”尧白叶确实困了,也没继续坚持,对尧煕说道:“玩够了就上来”
“嗯嗯”尧煕一通胡乱点头应着,见尧白叶已经进了玉清楼,尧煕才哼哧的对炎珹道:“炎珹,你抱我下来”说着,尧煕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举了起来。
“我刚刚才和你姑姑说你已经不小了”炎珹双手抱在胸前身体略微后撤。
“我吃多了肚子胀的难受”尧煕脸涨的通红:“自己跳不下来”
炎珹意味悠长的看着尧煕。
凭他对小胖子的了解,这孩子八成是吃撑了又不好意思让尧白叶抱下来,就强撑着等尧白叶离开。
尧煕双手环住炎珹的脖子辩白:“都怪云馥遥这个家伙在车上摆了那么多果子,还撩拨我姑姑,气得我吃多了”
“嗯?”炎珹问道“撩拨你姑姑?”
“嗯呢”尧煕气道:“他又是送我姑姑手链又是邀我姑姑吃饭,这不摆明了打我姑姑的主意吗?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等到双脚站到了地上,尧煕抬头看着站直的炎珹,灵光一现:“炎珹,你不是对我姑姑有意思吗?为了我的安全姑姑今天晚上八成是不让我跟着,反正你肯定也要去云家,你帮我看着那个云馥遥”
“我喜欢你姑姑?”炎珹诧异的看着跟前的小胖子:“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不是吗?”尧煕仰着头与炎珹对视:“阿昭说你对我姑姑不一般,而且你刚刚明着是让我姑姑上楼准备,其实是想让她休息吧?”
此刻尧煕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远在去岚臧海路上的黎昭大概从没想到她与尧煕的一句戏言会以这种形式被话里的正主听到。
“有空多和你姑姑交流一下,别总和黎昭学的没个正形”
炎珹拍了拍尧煕的脑袋:“我还有事情要做,既然你是吃多了,那就慢慢溜达着去找你姑姑吧”
“切,还让我上去,摆明了就是被拆穿了恼羞成怒”
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在同炎珹说些什么,尧煕小声嘀咕着走进了玉清楼。
“你去带他进去找小姐”炎珹扬起下巴示意尧煕离开的方向对守在路边的侍卫说道。
余光确认侍卫领着尧煕去找尧白叶后,炎珹才又把目光转回:“你是说当时云家抓回的不止一只玉焦狐?”
“是”应声的年轻男子是玉清楼的伙计,他继续道:“我曾隐约听到过有来吃饭的妖使说被抓的还有一只幼妖”
“现在还有这几只妖使的线索吗?”
“属下将此事上报于暗阁,暗阁为免打草惊蛇派了几个金丝雀尾随”
“嗯”炎珹目光触及玉清楼其中的一扇窗,看到尧煕正在窗口趴着:“你可知云馥遥有没有定亲?”
“属下并未听说云家给云二公子定亲,不过有传言说云二公子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的女子”
“哦?”炎珹偏头一顿:“一直在找一个女子?”
“自打云二公子大病初愈起就一直在找,但是后来一直没有音讯,就不了了之了”
“嗯,最近还是令人密切观察云家”炎珹将手背在腰后:“你先下去吧”
“是”
玉清楼不同于暗沙堡的宏大,也没有玲珑阁的精巧,整座楼装潢儒雅又不失贵气。炎珹走进大堂上了四楼,这里从来不会对外开放,在他的印象中尧白叶一直习惯住在右拐第二件屋子,果然,他刚刚走近屋子就看见尧煕的小脑袋探出来:“果然是你”
“你姑姑睡着了?”
“她刚刚歇下”尧煕从门缝里蹭出来又合上了门:“姑姑听脚步声像你的,让我问问你有什么事”
“不用了,让她好好歇着吧,我过一会再来”
见炎珹转身离开,尧煕又走回屋子里。
“他走了?”尧白叶躺在床榻上,旁边放了一个木匣子
“嗯,他听说你在休息就走了”尧煕手脚齐用的爬到床榻上化做原型依偎在尧白叶的旁边
“姑姑,你晚上要去云府吗?”尧煕尾巴懒洋洋的扫过那个木匣子,里面装的是云馥遥送来的手链
“应该是要去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云廖临走时说的话,尧白叶合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姑姑昨晚睡得太晚了”尧煕心疼的用头顶蹭了蹭尧白叶的下巴:“姑姑不是掌管暗阁的事情吗?这些账本本来就不用姑姑看的”
“无妨,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何况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忙来的快一些”
“姑姑”听到尧白叶这么说,尧煕仰头问道:“你不是不喜欢炎珹吗?”
“傻小子”尧白叶低头回视道:“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我同他共事五年,利益相关,各种摩擦无非是一方进一步,一方让一步,其实总的来说都一样的”
“姑姑,你就不担心他会害你吗?”
“不会的,炎珹他不会”一阵困意涌来,尧白叶合上眼睛喃喃道:“他不会,也没必要”
紫姣的枝蔓以灵力的形态在尧白叶的身体里蔓延,身体的乏困只是一个初期的征兆,尧白叶不再多言,慢慢进入了梦乡。
云府,云馥遥此刻刚刚从宗嗣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内,园中桃树结满了果子,没有人知道云家一代司灵使为何不爱花不种草,却偏偏如此热衷于在自己院内种树务农的原因。
“她到云洲了?”
“是,不过炎小姐住在了玉清楼,少主,那个别院...”
“不用”云馥遥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脖子:“那个院子让人继续置办物件,她一定会住进来的”
云馥遥似乎又想起什么:“晚宴的客人都确认了吗?”
“这次除了通河道的几个领官还有齐家的人会来,不过这两天齐峰身体抱恙,齐家派了张兰三过来”
“表小姐呢?”
“表小姐也会过来,还有风家三小姐也会来”
“希儿也来了?”云馥遥侧头问道,见云廖点头应道笑了笑:“也好,女子多了她也不会觉得尴尬”
云馥遥露出一丝疲态,向后倚在靠背上闭眼道:“爷爷那里有说什么吗?”
“老太爷让少爷不要操之过急,以免寒了家中老人的心”
“哼”云馥遥冷哼一声,全然不再是人前温和的形象:“之前就是太过宽容才会让这些毒瘤放肆到现在,他们要守着陈规旧矩捞油水我忍,可这次煽动民众阻挠我打通云梦泽和蓄莲湾之事绝不容姑息”
云馥遥睁开眼睛,里面全是狠厉:“为了自己丁点利益阻挠我云族者,只有死路一条”
是夜,云府灯火通明,今夜云家族长在府中设宴招待暗沙堡的左护法炎珹,除了有云家司灵使云二少外,还有许多云家新贵作陪,最重要的是还有风家未来司灵使——风家三小姐风希。
“那个暗沙堡的炎小姐怎么还不来?”风希一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朝门口张望。
“你是来看我二哥哥的还是来看那个炎家小姐的?”谷霜宁好笑的看着风希。
“谁叫你家二哥哥就看上了人家炎小姐呢”风希不快的撅起小嘴:“我倒要看看这炎家小姐何等天仙容貌能把云哥哥迷得神魂颠倒”
“要是二哥哥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呢?我可不觉得二哥哥是只看样貌的肤浅之人”
谷霜宁笑着逗弄着一脸不虞的风希,云家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风家的未来司灵使一直爱慕者云家二少,可谁知这次就是这次风希一来就听到云廖和云家老太爷说云二少有了喜欢的人。
“谷霜宁!”风希气极,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骚动打断
“炎兄”云馥遥走上前相迎,只见他将头稍稍一偏看着炎珹身后的尧白叶笑道:“炎小姐也来了”
“既然云二少盛情相邀,我再不来就是不识趣了”尧白叶笑道,注意力却不由分散到云馥遥身后的张兰三和另一桌的风希。
这两道视线从她刚进门就紧紧锁向她的方向。
如果说张兰三还可能是在看尧白叶身前的炎珹,那么这个女子...
尧白叶装作不经意的瞥向风希的方向脑中回想,她见过这个人吗?
“炎兄是贵客,就坐我旁边吧”云馥遥看向尧白叶:“炎小姐与男子坐在一起不大方便,不如与我表妹一同坐在对面的席位上吧”
“无妨,她与我同桌即可”炎珹看了一眼尧白叶。
“我本就不熟悉这里,自然坐在兄长身旁最好”尧白叶应声道。
见尧白叶如此说,云馥遥也没有再坚持:“是我考虑不周,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入座吧”
客人陆续入座,这次来的大多是参与通河道事宜的相关人,除了给炎珹接风以外也是为了让彼此都熟悉一下。
宴席分两列对坐,炎珹挨着云馥遥坐在主座左侧,对面是谷霜宁和风希。
一阵喧闹从门外传进,原来是云家家主云晟来了。
待云晟上座以后同炎珹寒暄客套几句后宴会就开始了,之后云晟并未久待,宴席过半后就离开了,用他的话来说今天是年轻人的专场,他一个老头子就不凑热闹了。
家主离开后场上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尧白叶自顾自的浅酌一口,看过席上空落落的主座。
今日云晟这般行径倒是有意思,只怕这云馥遥也要同她和炎珹一样,在当司灵使的同时又要身兼家主之位。
她与炎珹纯属家破人亡的无奈之举,云家这一出又是为何?
“这位就是炎小姐吧?”风希举起酒杯道:“早就听过炎小姐大名,敬炎小姐一杯”
对面女孩虽然脸庞稚气但眉眼精致,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傲气。
虽然从刚进门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女孩,但这一次是尧白叶第一次细瞧她的模样,边打量着,尧白叶举起酒杯淡笑不语的抿了一口,果然只听这女子又道:“在风洲讲究酒满则情满,炎小姐这小酌一口怕是不合适”
原来是风家人,尧白叶还没有说话就见云馥遥道:“希儿,这里是云洲”
“云哥哥!”听云馥遥这么说,风希羞恼着还想在再什么,却被谷霜宁暗暗揪了一下袖子给打断了。
“家妹酒量不好,这一杯就由我代劳了”炎珹举杯一饮,喝完后将空杯一现
见炎珹如此,风希瞥了一眼面色略有不虞的云馥遥后不情愿道:“炎护法客气了”
尧白叶不动神色的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如果说这个女孩是因为在意云馥遥才对自己有敌意,那么这个张兰三又为什么注意自己呢?
从一进门到现在,这个张兰三看似在和周围人说笑,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这里的动态,虽然动作隐蔽,但还是引起的尧白叶的警惕。
不过,风希?
这个名字似乎听过...
尧白叶眼底流露出一点探究的趣味,她想起来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之前风家宣布未来司灵使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舞乐响起,风希的注意力已经被舞池中的舞姬勾了过去。
这明显还是个孩子呢,尧白叶又想起传闻中一命呜呼为红颜的前任风家司灵使,风家这是没人了吗?要一个孩子冲锋陷阵。
歌舞进行到一半,尧白叶侧身和炎珹说要出去一下,炎珹只是看了她一眼道:“快去快回”
“嗯”尧白叶借着解手的名义让丫鬟带她走出宴会。
原因无他,就在宴会上的表演刚刚进行时尧白叶注意到张兰三不出声响的离场,而表演将要结束时又有小厮过来说家主传见云馥遥。
尧白叶的直觉告诉她二人之间有猫腻,刚刚炎珹也注意到二人前后脚的离开,但是考虑到炎护法离开宴席目标太大,尧白叶便借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她可没忘记是齐家押送玉焦狐到宝鼎会的,妖族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这二人知道一二。
待找到茅厕后尧白叶便让丫鬟离开了,她拿出一只牵丝公子放在掌心上。
这牵丝公子与牵丝娘子是一对蛊虫,专做跟踪引路之用,只需要将牵丝娘子放在被跟踪者身上,这牵丝公子便会自动引路去寻牵丝娘子,越是靠近目标这蛊虫的触角越是颤动的厉害。
“你是说宝鼎会出现那只小狐妖的踪迹了?”
云馥遥坐在书房内,对面站着的正是从宴会离开的张兰三。
“当时那只玉焦母狐狸发狂时似乎商队里有人发现了那只小狐狸的踪迹,但那只母狐狸被杀后却并未看到它,想必是趁乱逃跑了”
“不急,他母亲的东西还在我手上,他还会再来的”
“如果妖族发现东西并未如我们所言是在小狐狸手上,却是在我们手上...”张兰三迟疑道
“无妨,妖族现在自顾不暇,我们反倒可以用这个东西和妖族达成合作”
见云馥遥踌躇满志的样子,张兰三没有再多言,而此刻屋顶上的尧白叶却听的眉头紧锁。
玉焦狐?小狐狸?妖族的东西?
所以,妖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屋内没有了动静,尧白叶也不再停留,撤身离开。
宴会进行了一半,云馥遥坐回了席位,而张兰三直到宴会结束也未曾回来。
“炎兄”
在炎珹与尧白叶堪堪出府的时候被云馥遥起身拦下:“炎兄此次到云洲我必须好好招待一番,不如炎兄就留宿在府中,你我也方便谈论公事,闲暇时也可以带炎兄好好感受云洲的风土人情”
“云兄”炎珹刚想说一些婉拒的话,却不想身后的尧白叶突然插话。
“好啊,我还没有在云洲好好玩过呢”尧白叶拽着炎珹的袖子:“哥哥,既然云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不如就住在府上吧”
“既然家妹也这样说了,那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炎珹与尧白叶眼神对视后笑着答应了。
“如此甚好,我这就派人去玉清楼取炎兄与炎小姐的行礼”
“我也一起去吧”尧白叶想到还被她留在玉清楼的尧煕:“我有一些东西想要自己收拾”
炎珹知道尧白叶担心尧煕,也想知道尧白叶刚刚探听到了什么,又为何答应留宿云府便道:
“那我就和她一起去吧,有劳云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