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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江湖初定身世解

武林盟主府在两日前发出了无数封信,皆是投于各门各派长老的。那些门派长老在收到信后,纷纷动身前往盟主府。

“这武林大会不是才召开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召开呢?”兴安堂的长老心中十分不解。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他收到信件的帮派也很困惑,不过既然是武林盟主相邀,那还是要去上一趟的。很快,江湖中收到邀请的帮派就携着长老及门派弟子来到了盟主府。

今日午时,杨定恒准时出现在了盟主府。“大家安静一下。”杨定恒双手微微下压,朗声道。盟主府的喧哗声慢慢地变小了,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了杨定恒的身上。

“这一次召集大家前来,是千机老人要跟大家说一件大事。”杨定恒道。“千机老人?他不是生了重病卧床不起,连千机门中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代门主打理了么?”果然,杨定恒话音刚落,就有不知内情的弟子和长老们议论纷纷。

这样的武林盛事,就算千机老人生了重病,千机门也是不能缺席的,所以焦子义便带了几个门内的弟子前来。此时,听到杨定恒的这样一番话,焦子义的心中便是一惊。

难怪自己率领众多千机门的弟子将整个千机门都翻了个来回也没有找到千机老人,原来他早就不在千机门内了。思及此处,焦子义忽然明白了,这一场真正是宴无好宴啊。

其他门派的掌门人或者代掌门此时都显得有一些心绪不宁,不过他们强自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安,决定静观其变。紫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盟主府的大门前,他站在门口,含笑不语,却给这些新任的掌门和代掌门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好了,人都来齐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见到紫微出现在盟主府的门口,杨定恒点点头道,“千机老人,您之前说有要事相商,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千机老人慢慢地从门外转了进来:“老朽拜托杨盟主将大家都召集而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南宫寒和宫晚玉搀着千机老人,跨过门槛,慢慢在一张椅子前坐下了。

“前段时间,老朽重病,于是便将门内的大小事务全部都交给了一名名叫焦子义的弟子,此事恐怕已经在江湖上都传遍了吧?”千机老人道。“不错。”烈刀府的掌门姜远复道。

“诸位,江湖传言到底只是江湖传言,不可信呐。”千机老人摇了摇头,道,“什么身染重病,不过是小人的一面之词!老朽从未身染重病,而是被这焦子义下了毒。他借用毒物来控制了老朽,若非老朽早将掌门印信交予了寒儿,又蒙紫微宫主相救,怕是早就死在了这个逆徒的手中!”“你说什么?”姜远复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千机老人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焦子义。

早在千机老人出现的时候,焦子义就明白大事不好,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逃出这里,不过紫微的存在令他实在是恐惧。“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在这短时间里也频频遭遇各种意外和变故,我想他们应该是和我一样,被人给设计了。”千机老人道,“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几个全部都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出事。”

“可是虚天宫、霜剑狱都和烈刀府没事啊,他们全部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势力,没道理这幕后主使针对了别的势力,却偏偏放过了这三个大势力啊?”下方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虚天宫和霜剑狱都这样的势力可不是幕后主使可以随随便便就插人进去的,所以很可能幕后主使不是不想动它们,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南宫寒道,“至于烈刀府,姜府主,您的门派里面应该不是没有被安插了人,而是那个被安插进去的人主动放弃了这个计划。”

“这。”姜远复心里也在打鼓,难道果真如南宫寒所说的那样么?千机老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他为人和善,还因为他从不对人谎言欺骗,所以人们都很相信千机老人说的话。

“而且谁说幕后主使不想对虚天宫和霜剑狱都动手了?”谢凝雪轻笑道,“双侠岛一行便是最好的证明。”“双侠岛?”下面果然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对啊,既然宫晚玉回来了,那敢问紫微宫主,为何不见温家姐妹和赵书青等人呢?”妙音门的长老环视一圈,顿感困惑,于是问道。“死了。”紫微道。“什么?”妙音门的长老一下子就着急了,温家姐妹是有人托孤与妙音门的,现在居然死了?!

“整个双侠岛的宝藏都是一场骗局。”宫晚玉站出来道,“云家帮勾结血朽,意图将我们骗到岛上祭天,却叫温雨灵姑娘发觉了端倪。船主蒋倩害怕被所有人知道这件事,就联合北野蘅兰在船上制造了多起血案,若非紫微宫主和谢少城主相助,恐怕我与白栈羽白兄也是回不来了。”

“这怎么可能?”妙音门的长老顿时跌坐在椅子上面,“云家帮不过是一个小帮派,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怎么不可能。”白栈羽冷笑,“紫微宫主已经生擒了云帮主,云帮主已经亲口承认了这一切,他还说,藏宝图根本就不是从落霞山脉得来的,而是蒋平华交给他的。”

“若是我与白兄未能活着从双侠岛回来,只需云家帮帮主和蒋平华暗中推动,江湖上便都会以为是紫微宫主和谢少城主害死了我们。”宫晚玉继续说道,“到那时虚天宫与霜剑狱都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还可能引发江湖内斗,让我们无暇顾及朝廷那边的变化。”

听罢宫晚玉之言,姜远复顿时便明白了此计的歹毒,只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这么大费周折地对付他们。

“动手!”只是还未等姜远复思考出一个结果,便听得一个声音突然大喝道。这些掌门和代掌门毕竟德行有亏,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焦子义一样沉得住气,于是便有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焦子义见状暗骂一声蠢货。本来就算是千机老人出面指证,可是他们的证据并不充足,现在却是自乱阵脚了。只见那些新任的掌门和代掌门纷纷抽出了自己的兵器,气氛一时变得非常紧张。

“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也敢不将本座放在眼里。”就在此时,紫微的声音慢慢地响了起来,不疾不徐,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和嘲讽之意。

细细的丝线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割过这些掌门和代掌门的兵器,随后被收回到那一只骨节优美的手中。身着虚天宫宫装的人以很快的速度将整个盟主府团团包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

耳畔只听得“锵锒”之声不断响起,原来竟是那些掌门和代掌门的兵器纷纷裂作两半,掉落到了地上。紫微出手之势快若闪电,那些掌门和代掌门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兵刃。

本来这些掌门和代掌门的武功便算不得上乘,现在又被紫微毁掉了兵刃,更是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于是虚天宫的人几乎没有用多久,就将他们全部掌控住了。

“紫宫主,就算千机老人和宫家丫头说的是真的,我们各自门内的事务也轮不到您来插手吧?”一名长老不悦地问道。“若非情势紧迫,本座才懒得理会你们。”紫微嗤笑一声,缓步走入,“前日刚传来的消息,我陈国大军于鹤嘴关一役中大败,血朽的人马已经占领了平野郡。平野郡后边是荣岁原,再往后,就只有德宁关可以守一下了,等你们慢悠悠地处理了家事,怕是就再也没机会听到陈国两字了。”

“怎么会这么快?”一些长老们面面相觑。“紫微宫主说的不错,此番召集大家前来,除了千机老人的事以外,在下也正是要与各位谈及此事。”杨定恒将剑回鞘,沉声道,“血朽派了一些不惧疼痛、力大无穷的怪物来针对我陈国的士兵,还有一些武艺高强的神秘人士也在帮血朽,我希望各门各派都能派出弟子,助我陈国士兵守城破敌。”

“此事我等自然是义不容辞!”各门各派的长老们几乎没有犹豫,当即便表明了态度。“这些人肯定认识门派里面其他的暗桩,还请各位长老回去尽快肃清门派,然后就前往德宁关支援我陈军。”杨定恒道。

“好。”长老们纷纷点头。虽然门派里面因为这些叛徒元气大伤,但是此时却决不能怯战,德宁关后是无数百姓和朝廷国都,德宁关,不能丢啊。

烈刀府。姜远复才回到门派之中,就见到了一个人正站在自己的门前,赫然是自己的亲传弟子杜崇。“有什么事么?”姜远复急着揪出门内的叛徒,故而见到杜崇以后只是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师尊,”杜崇踟蹰片刻,才道,“弟子对不起您。”一边说着,杜崇一边便跪下了。“这是怎么了?”姜远复吃了一惊。

自己的这个亲传弟子平日里老成稳重,做事认真,向来颇得自己喜爱,而且他做事极有分寸,今日怎的却说自己对不住他呢?

“师尊,弟子知道了在武林盟主府发生的事,”杜崇道,“弟子今日前来,就是要向师尊您请罪的。弟子便是血朽安插在烈刀府的人。”“什么?”姜远复身形一震。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素来欣赏倚重的弟子竟然会是别人安插在门内的暗桩。

“请师父责罚!”杜崇道。姜远复看着杜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姜远复才道:“起来吧,你既然与我挑明了此事,想来也不打算再为血朽做事了。”“是,师尊待我们恩重如山,弟子怎能做出对您不利之事。”杜崇道,“弟子只求师尊能给弟子一次机会!”说着,杜崇便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罢了罢了,你既诚心悔过,我便罚你到后山闭门思过。”姜远复道。

杜崇这些年来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和白栈羽一样,几乎算是自己的半个儿子啊,何况他也是受人指使,也没有做出什么有伤门派的事,便饶了他这一次也就是了。

“多谢师尊!”杜崇无比感激地道。他原以为此事过后自己至少是要被逐出门派的,却不料师尊只是罚自己闭关思过。“你既然自己承认了,也省得我去找你了,”姜远复道,“我且问你,这烈刀府内血朽可有安插除你之外的人?”

“烈刀府里血朽当年一共安插了九个人,其中两人因违反门规,早就在五年前便被逐出山门,还有一人因病去世,另有五人在江湖争斗中身受重伤,不治而亡,现在还活着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原来是这样。”姜远复点点头,“好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在盟主府听千机老人和紫微宫主讲过了,我不怪你,你且去后山闭关思过吧,从今以后,你务必对宗门忠心不二,听明白了么?”“弟子明白,多谢师尊。”杜崇行了一礼,随后便退下了。

姜远复看着杜崇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自叹息,没想到血朽竟然会用毒药来控制那么小的孩子做暗桩,真是丧尽天良。

姜远复回来以后,很快就下了命令,要求门内除了宗门运转必须的弟子和一些特殊情况的弟子,其余全部赶去德宁关支援陈军。

与此同时,江湖里面的其他门派也都在肃清自己门内的叛徒,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肃清完毕,下达了和姜远复一样的命令。

“驾”,宽阔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过,转瞬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飞扬的尘土。“紫微,此次太子府一行,不然就我自己去吧?”谢凝雪看着紫微,道。“没关系,有些事迟早要面对的。”紫微笑了笑,安抚道。“紫微,不管你将要面临什么,我一直都在。”谢凝雪没有再挑起刚才的话题,而是伸手抓住了紫微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好。”紫微也看着谢凝雪的眼睛,很温柔地说。

太子府。“见过太子殿下。”紫微和谢凝雪道。“快快请起。”陈显一把扶住二人,随后看着紫微道,“三皇弟,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太子何出此言?”紫微唇畔笑意未改,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发生,“过得好与不好,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听着紫微和陈显的对话,谢凝雪却是有些惊讶的。她从来没有料到,紫微竟然会是皇室中人。

陈显想要拉着紫微坐下,紫微却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太子殿下,我二人此番前来,只是要告诉您,江湖上的形势如今已经暂时稳住了,您可以专心与宁安王在朝堂之上对弈了。”

“放心吧,陈曜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了。”陈显笑着说,“前几天,北野望送了一封信给我,上面把陈曜与血朽和北野望的勾结写得一清二楚,我已经将信给父皇看过了,再加上我这些年搜集的有关宁安王的罪证,陈曜这次别想翻身了。”

“既然太子殿下有十足的把握,那我们就告辞了。”紫微道。“三皇弟!”陈显急忙道,“父皇找了你很多年,你不去看看父皇么?”“不必了。”紫微淡淡地说。“你还是随我进宫一趟吧,父皇很想见见你。”陈显道。

听完陈显的这句话,紫微却是沉默了很久,才勾起一抹含着淡淡嘲讽的笑意,他背对着陈显,陈显没有看到,但是谢凝雪在他的旁边却看得一清二楚:“既然这样,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谢凝雪不知道紫微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但她看到了紫微眼底的悲伤:“紫微。”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紫微的手,掌心不算灼热的温度却让紫微的心变得安宁起来。他回握谢凝雪的手:“没事。”谢凝雪看着紫微,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宣德殿。皇帝慢慢走了下来,来到了紫微的身边。“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一个莲花胎记?”皇帝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慎重地问。

紫微轻笑了一声,伸手将自己一边的衣领向外拉了拉,露出了繁复美丽的紫色莲花缠蔓胎记:“听说,您找了我很多年?”皇帝确认过胎记后,竟然久久不能回神,良久之后,才道:“暄儿,果然是你。”

“本座不叫陈暄,叫紫微。”紫微合拢衣衫,道。“暄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皇帝颤抖着手想要摸摸紫微的脸,紫微却将头微微一偏,躲开了皇帝的手:“敢问,与您有何关系?”紫微向后退了两步,才转回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眼神宛如万年寒冰,冰冷到了极致。

皇帝和紫微就这样彼此对视,谁都不肯先说话,紫微的脸色未变,皇帝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冷。

“三皇弟,父皇毕竟还是关心你的。”最后还是陈显不想他们继续这样僵持,开口说道。“呵。”紫微意义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见也见过了,本座就先走了。”

“站住!”皇帝满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朕让你走了么?”“本座身为虚天宫主,要走要留还从未听过谁的命令。”紫微道。陈显看着他们两人针锋相对,心下略一思索,便将候在殿外等着紫微的谢凝雪唤了进来。

“谢少城主,你快劝劝三皇弟。”陈显道,“父皇也是关心他,他又何必这么生硬地对待父皇呢。”谢凝雪也感觉到了这宣德殿内的暗潮汹涌,于是走到紫微面前:“怎么这么不开心?”“没什么。”紫微摸了摸谢凝雪的头,道。“那就好。”谢凝雪笑了起来。

皇帝是怎么想的谢凝雪一点都不关心,她只关心紫微有没有难受,是不是受欺负了。刚才等在殿外的时候,谢凝雪就担心极了,几乎要忍不住闯进这宣德殿了,现在听到紫微亲口说没事,她就安心不少了。

“你是谁?”皇帝强压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民女谢凝雪。”谢凝雪转身,冲着皇帝行了一礼,道。“父皇,这一位是霜剑狱都的少主。”陈显急忙补充道。“霜剑狱都的少主?”皇帝冲着谢凝雪点了点头。

“暄儿,父皇不想与你才一见面,就针锋相对,闹得彼此都不开心。”终究还是皇帝先服了软。毕竟他老了,又有数年未与紫微见过面,而且紫微的生母又是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也不想与自己的这个儿子闹得太僵,“你母妃也不想看到你我父子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母妃?”紫微忽然转过身来,“我还以为皇上身边妃嫔众多,早就将我的母妃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你的母妃是朕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朕怎么可能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呢。”皇帝眉心皱起,道。

“唯一爱过的女人?”紫微却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还请皇上扪心自问,您真的爱过她么?”

“你!”皇帝看着紫微,眼中满是怒火。“我什么?难道我记错了?您不是因为我外祖父的身份才娶的她?”紫微看着眼前这个身着五爪金龙袍的男人,道,“您该猜到今天的见面不会愉快的。您当年做过什么您心里清楚,难道要我当着这殿上所有人的面一一讲出来么?”

“你,你都知道了?”皇帝却没有因为紫微的这一番话而生气,反而显得颇为震惊。“我都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紫微觉得,他终于可以对这个男人不抱希望了。

紫微握住了茫然站在一旁的谢凝雪的手,拉着她走出了宣德殿:“本座会去德宁关助陈军一力,您又何必费尽心思?”

寒冷的夜风顺着没有关上的朱漆大门吹进了宣德殿,也吹进了皇帝的心里。皇帝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情紫微不清楚,却没有想到,原来他早就心如明镜。

“你不好奇我刚才在宣德殿里面跟皇上说的话么?”沿着宫墙走了一段路以后,紫微问着安静地陪在他身边的谢凝雪。“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你不想说的话,我问也不会有结果,”谢凝雪笑着说,“而且我相信你,所以你对我不必事事解释的。”“我想告诉你,有关我的过去,你想知道吗?”紫微问。“只要你想,我就想。”谢凝雪道。

“我是淑妃的儿子。”紫微感受着谢凝雪指间的温度,将他不愿提及的过去娓娓道来,“其实,她在我的记忆里只占据了很少的一部分,但是我知道,她是一个温柔而又善良的女人。”

淑妃的父亲,紫微的外祖父,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出身于武学世家,先祖曾经随开国皇帝一起南征北战,可谓是战功赫赫。

到了先帝登基,虽然他的外祖父只是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却还是受到了皇帝的猜忌。这猜忌既因为外祖父在朝中名声极好,又因为他的战功赫赫,致使他虽然只是一个徒有封号的侯爷,却拥有着百姓、士兵和朝臣的尊敬。

当时先帝一共有四个儿子,谁都不想将皇位交给自己的兄弟,于是难免在朝堂之上各自拉拢,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当时身为二皇子的皇帝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势之下与紫微的生母淑妃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那个时候,每一位皇子的手中都掌握了不俗的势力,但是由于自己外祖父的缘故,二皇子的势力终于成为了四位皇子之中最强大的,后来等到先帝病逝,二皇子便顺理成章的借助自己外祖父家的势力登基称帝。

不过,到底是皇家,感情这种东西向来淡薄似水,自己外祖在这一场夺位中表现出来的实力并没有令皇帝感到开心,反而觉得可怕,所为功高震主,恐怕不过如此,所以当皇帝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灭了外祖一家满门的时候,没有人感到吃惊。

紫微还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风很轻,阳光很温暖,空气里面浮动着御花园中百花的香气,自己和母妃正在小憩,这个消息突然就传进了宫中,好像一道惊雷,却又似乎在母妃的意料之中。

那个时候,母妃对他说:“暄儿,自古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结局本不意外,可是母妃却希望,将来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女子,便不要心怀利用,不要伤了她的心。利用无错,可是情之一字,最忌讳的便是利用算计。你若是要利用,便不要动心,不然只会苦了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尚且懵懂,不知道母妃此言的意思,只是点点头。

母妃入宫数载,皇帝一直待母妃极好,别的妃子只道母妃圣宠不衰,却不知皇帝的利用之心。母妃没有了母家势力可以依靠,便不会在朝堂之上牵制皇上的势力,又因了外祖父的缘故,皇上更容易博得一个好的名声。母妃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她的一生已然如此。

“这就是你不肯见皇上,并且对他心存怨恨的原因?”谢凝雪问道。“不是。”紫微摇了摇头,极其讽刺地笑了,“若只是这样,我怎会怨恨他。真正令我无法原谅他的是,我母妃的死。”

那一日,陈显来寻母妃,就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在母妃的宫里坐了一会儿以后,陈显便要走了,母妃知道自己和陈显关系很好,也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玩伴,所以便说要自己去送送他。

紫微将陈显到宫门口以后,就和母妃的大宫女一起往回走,却听到了江兰婉和宫女的对话。

那个时候朝堂上正好在为皇上后位空悬一事争执不休,江兰婉的母族势力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要皇上封江兰婉为皇后,但是皇上却安排了一些朝臣劝皇上立淑妃为后。皇上甚至亲自到母妃的宫中,询问母妃是否愿意做这个皇后。

母妃哪里能不清楚皇上的算盘呢,要说外祖父的事,母妃虽然看着已经放下了,但是却不是一点怨恨都没有的,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参与到前朝后宫的势力角逐中去了,于是便拒绝了皇上。

可是皇上怎能立江兰婉为后呢?这一点,皇上知道,母妃知道,江兰婉也知道。于是,年幼的紫微便在这一天,听到了江兰婉意图谋害母妃,让母妃死于意外的这样一段对话。

紫微和大宫女都吓坏了,不过大宫女毕竟在后宫里面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很快便回过神来,抱着紫微便要回去将这件事情告知淑妃。

紫微还记得当时母妃听完了大宫女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只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到我的暄儿长大成人。”紫微看见他的母妃眼睛里充满了平静和遗憾。

后来皇宫失火,母妃和大宫女都死在了这一场意外之中,只有自己被姥姥救了出去,自此之后改名叫紫微,成为了虚天宫的少宫主。

“后来过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我才在无意间从外祖母那里知道,当年的走水根本不是江兰婉设计的,或者说,她也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弃子罢了。”

“那件事是皇上一手安排的,一来给我母亲一个警告,警告她不要恃宠而骄,二来是皇帝为了扳倒江兰婉的母族而找的借口,谋杀皇子,谋害后宫宠妃,江兰婉的家族势力再大,也保不住他们,顺便打压江兰婉,顺理成章地安排我母妃做皇后,三来也给了皇帝一个震慑朝堂,肃清后宫的理由,可以给那些不安分的大臣和妃嫔一个警告。只是他没有想到,母妃竟然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面,而我也不知所踪了。”紫微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讲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外祖父的去世令外祖母既喜且悲,自那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有的时候会很温柔,有的时候会暴虐至极。”

“外祖母经常会在夜间来到宫里见母妃,那个时候她清醒的时候居多,走水的那一天,外祖母又来了,也正因如此,我才被外祖母救回了虚天宫。母妃一死,皇上为了安抚朝堂上江兰婉母族的势力,并且借着他们的势力压制支持我母妃的势力,便出面保下了江兰婉,甚至还封她为后了。”

“至于我母妃,皇上日夜思念,并且一直在暗中追查线索,这一点就足够为他博一个深情的好名声,也足够堵住一些朝臣的嘴了。”“原来是这样。”谢凝雪简直不能想象,年幼的紫微当时会有多难过,多无助,“那你在虚天宫过得好么?”

谢凝雪并没有忽略紫微刚才提到的,他的外祖母有时会暴虐至极。

“其实一点也不好。”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下了出宫的脚步,站在红色的宫墙之下仰望夜空,“起初外祖母清醒的时候比较多,我倒也还过得不错,后来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日子也就没刚开始那么好了。不过好在这个过程还是比较漫长的,我已经慢慢地适应了。”

紫微低下头来,看着谢凝雪:“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外祖母的,至少在虚天宫里,我虽吃了些苦,却活了下来。”

“紫微。”谢凝雪看着紫微,轻声地叫他的名字。“嗯?”紫微看着她,眼神是那么的温柔而缱绻。“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谢凝雪唇角轻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虽然我喜欢很多美人,却独独只爱你一个。”

对于紫微而言,谢凝雪就像是一束光,温暖而令人眷恋,但是紫微不知道的是,他也是谢凝雪的依赖。在遇到紫微之前,谢凝雪亦是孤身一人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弦华和青凤的陪伴虽久,却也有利用和欺骗,而紫微的出现,才令谢凝雪不再孤单。

在紫微身边,谢凝雪可以放下防备,不必事事小心,步步为营,因为她知道,外面风雨虽大,却有紫微护她周全。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是要去凤雅阁的拍卖,那个时候你还对一架箜篌势在必得。为什么呀?”

“那是我母妃的遗物,我小的时候母妃经常会弹箜篌给我听。”

“那……”

两个人沿着宫墙越走越远,只有只言片语散落在夜晚的风里,终究归于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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