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门被推开,一个倨傲慵懒的声音响起:“云开表弟,真是巧。”
柏云开脸色沉了沉,起身行礼道:“参见二皇子。”
沐九儿素闻二皇子胤熙有暴虐恶名,心知万万不可轻易得罪此人,礼后恭谨垂手而立。
二皇子胤熙饶有兴致地将她上下打量几番:“这位想必就是沐九儿,表弟真是有趣,竟会带良家女子来烟花之所。”
柏云开解释道:“她不仅是女子,更是六扇门捕快,三教九流各类场所自然都需见识一番。”
二皇子胤熙刻意试探:“假公济私调教如此可爱的姑娘,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柏云开轻晃酒杯,轻描淡写道:“女人乏味者居多,只不过柏家与沐家是世交,家父特别叮嘱我关照她罢了。”
傲娇郡王态度陡然骤变,沐九儿着实不知他唱的又是哪一出。
二皇子胤熙又道:“沐姑娘聪慧机敏,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不知表弟是否愿意割爱,让她进入我府中做幕僚?”
柏云开断然不能同意,言辞却显得满不在乎:“二皇子若是不嫌弃这丫头蠢笨爱闯祸,尽可收入府中做幕僚,不过此事我做不得主,需得家父应允才好。”
他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在桌上敲了敲,沐九儿心领神会,是罗浮山暗语——沉默。
二皇子胤熙举杯高声笑笑,目光流露别有用心的狡诈:“表弟此言恐怕是口不对心,沐姑娘的大名我早在两年前便听说过,那时与西魏由战转和,不少将士皆言是她的功劳,据传拓跋枫对她可谓是青眼有加。”
那段旧事柏云开尚未来得及询问,又饮一杯,避重就轻道:“这丫头若真是有纵横捭阖之才,又怎会蜗居于樾县县衙做小小捕快,流言全然不可信,时间不早了,我若是再不带她回府,定会被父亲责罚,先行告辞,还望二皇子海涵。”
沐九儿渐渐琢磨出了此番把酒言谈背后的玄机,太子与二皇子明争暗斗,郡王应属太子一党,二皇子自然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方才有意拉拢自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要探听有关郡王或太子的消息。
寒夜秋风起,层云遮星辰,连月光都晦暗不明,两人牵马信步前行,柏云开将玄色金纹锦缎披风搭在她的肩上:“今年冷的似乎比去年更早一些,你是不是没有带厚衣裳,明日让裁缝到府上来量尺寸,尽快做上几身。”
沐九儿噗嗤笑出声来:“你才是真正适合去演川剧变脸的人。”
柏云开也笑笑,并非是逢场作戏的客套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舒畅,同时又不禁怅惘:“身在皇城,不得不戴着假面而活,时间久了或许会忘记原来的面目,彻底失掉本心。”
沐九儿隐约能够猜到他此番感慨应与朝堂事有关,也不便多言问询,于是便玩笑道:“你的本心本性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变,始终都是爱摆架子的毒舌傲娇郡王。”
柏云开在阴谋权术的迷雾中跋涉,心中万千苦闷与感慨不知该与谁诉,看似前呼后拥,知心人却寥寥,所幸有她,无论家事与国事,无论欢喜与愁绪,皆可尽言:“繁华京都如同巨大的黄金鸟笼,爵位似看不见的黄金枷锁,身在其中的人皆不得自由,待一切尘埃落定,不如我们仗剑走江湖、逍遥度此生,如何?”
沐九儿拒绝此提议:“你这臭脾气只适合孤剑走天涯,我们还是各自潇洒为好。”
柏云开问道:“那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错公子仍未寻得天山雪灵芝,沐九儿没有未来,只有现在:“破获厉氏兄弟的案件,了却我爹这桩憾事。”
柏云开不解:“你小时候颇有主见,怎么如今却像是唯父母令是从的孝顺傀儡。”
沐九儿感伤间低低叹了一句:“我能孝顺父亲的时间怕是不长了。”
柏云开并未听清:“你在说什么?”
沐九儿暂时还不想将病情告知:“没什么。”
柏云开不满道:“知己挚交就该彼此坦诚心事。”
沐九儿翻着白眼道:“九郡王,女儿家的心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刨根问底。”
柏云开儿时便有此毛病,总被她打趣如三姑六婆,三与六合为九,于是就有了九郡王这个外号:“女儿家的心事?难道你有心上人了吗?”
沐九儿反问道:“你是要转行做媒婆吗?”
柏云开怒气郁结:“以你的姿色与性格,怕是月老下凡也姻缘无望。”
沐九儿明褒实贬:“小女子当然比不得郡王,姻缘顺遂,三妻四妾,多子多福。”
柏云开挑眉道:“我不会三妻四妾,也不信多子多福,与真心人相伴终老,无子无后也无妨,可以效仿独孤大侠收养江湖遗孤,亦可成就一代侠气英名。”
“你莫不是…”,沐九儿思路清奇,理解偏了十万八千里,四顾后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我好的很!”,柏云开爆发般地高声吼道,惹得路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