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地让小顾余生认识她后,后面的事情对于林欢喜就显得容易多了。
那条小河成为了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每天黄昏后,林欢喜和顾余生都会相约来到这里,抓鱼摸虾,嬉戏玩闹,顾余生不开心时林欢喜会哄他开心,顾余生开心时她比他更兴奋。
那时候的人们民风淳朴,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谋划算计,村民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气不好时就居家休息,所以每到空闲的日子,林欢喜就会带着懂事的弟弟和小顾余生去村里唯一认字的村长那里读书认字,虽然生活的压力很大,但几个孩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最亲的娘亲在身边,最爱的男孩也伴她左右,林欢喜从小的遗憾似乎都因为这一次的穿越时空而被抚平,但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春去秋来,四季更迭,一转眼,林欢喜就陪着顾余生成长为了十几岁的大孩子,彼时他们已经有了大人的轮廓。
或许是林欢喜已经知道了后续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林欢喜并没有因为顾家人来接顾余生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烦恼,反而被另一件事而占据了思绪。
村子里向来有女孩十四岁方可婚配的传统,而林欢喜如今十三有余,眼看她就要过十四岁,村子里开始有人陆续来到家里给她说媒,还好林母够开明,林欢喜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林欢喜觉得她就像是一件装饰品,被人强加在各种不同类型的男孩身上,无所谓配与不配,她的意愿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女子要嫁人,然后为夫家传宗接代,生儿育女,一辈子遵守三从四德,奉献出自己的一生,这让林欢喜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更为所有生活在封建习俗下的古代女孩们感到痛心。
再一次打发走同村的媒婆王大娘,林欢喜便打算去田里看看新种下的麦子有没有发芽,一路上却听到了人们都在议论说李家来了一位贵气的男人,林欢喜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顾家的人来接顾余生了。
她立刻调头,一路小跑,到了李家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顾家门口,马车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村民。
林欢喜想要闯进李家,却被两个看门的家丁挡住了去路,她只好在外面安静地等着,半晌后,院子里响起了男孩的声音,‘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趁着两个家丁松懈的时刻,林欢喜动作迅速地跑进了院子,两个家丁反应过来后正打算把林欢喜拖出去,却被男孩喝止住,随后男孩拉着林欢喜走出了家门。
他们一路来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男孩一言不发地直接坐到了地上,林欢喜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和林欢喜的梦境不谋而合,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林欢喜开门见山地就问顾余生:“阿清,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顾余生转头看向林欢喜,眼里的怒火逐渐消退,他红着脸:“小蝶。”
“嗯,你说。”
林欢喜也转过头,四目相对时顾余生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说完,林欢喜就抱住了顾余生,顾余生显然没料到林欢喜会如此直白地回应他,他紧张地都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抱住林欢喜的时候,林欢喜已经推开了他。
“今天来的那个人是不是要接你离开这里?”
男孩眼睛里再次充满了失落:“你怎么知道的?他说他是我亲爹,小时候把我弄丢了,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我,想要接我回去,小蝶,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余生的语气平静,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他的衣襟,瘦弱的背影格外引人心疼。
“那你想去吗?”
顾余生摇了摇头,林欢喜拉起他的手:“好,那就不去。”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顾余生的意愿最后并没有被人当成一回事,当天晚上顾家的人和李家父母合力演了一出戏,李家父母不想顾余生离开,顾家的人也同意此事作罢,可结果他们在顾余生的饭菜中下了迷药,连夜就带着顾余生离开了岭山村,那一别让林小蝶和顾余生分隔了六年,再见面时林小蝶是以顾府丫鬟的身份和身为大少爷的顾余生重逢的。
如今她虽是林小蝶,但也不是林小蝶,既然知道了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就绝不能再让他们两个人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会守护顾余生,也会守护林小蝶的真心。
可后面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林欢喜的想象,那天林欢喜没有让顾余生回到李家,而是带他回了自己家,安排他和弟弟林小蜂一起睡,结果顾老爷直接带人找上了门。
“你们这是干什么?半夜闯入我家里就不怕我去报官吗?”
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林母虽心底打怵,但也必须在孩子们面前佯装坚强。
“报官?你们家小蝶一声不响地就带走了我们余生,我们还没说报官呢?林氏,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顾余生的养父见顾老爷不说话,为了显示出他作为养父的责任,毫无顾忌地和林母展开了对峙。
林欢喜气不过,她走到林母身边:“说法?既然你想要说法,那我们就去镇上报官好了,余生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他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一没强迫,二没哄骗,余生是自愿来我家的,到时候看看官老爷是觉得你们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我们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有错还是我请余生来我家做客有错?”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顾老爷拦住撸起袖子打算收拾林欢喜的李父,他看着林母:“是我们唐突了,我也是太着急了,余生是我顾家唯一的男孩,他久久没有回家,我也是怕他出事不得已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若有打搅,还请您多多海涵。”
顾老爷中规中矩的一番话让林母的气消了一半,她顺势点了点头:“小女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没说一声就带余生过来,我在这替她给您赔罪了。”
看着林母作了一揖,顾老爷也得体地回复:“您客气了,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余生的生母病重,恐支撑不了几时了,要不也不会深夜突兀地上门,虽然我们没有养余生一天,但生育之情大于天,我想带余生回去让内人见见,这样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这…”
林母有些犯难,孩子看母亲本就天经地义,可小蝶和余生关系又那么好,她还真是无法替孩子们做决定。
林欢喜看着一脸真诚的顾老爷,又看了看陷入思考的顾余生,如果就这么放余生跟顾家人走了,她再见顾余生就难了,但若是没能见到亲娘最后一面,余生也会后悔一辈子吧。
上一世的顾余生被连夜带走是顾老爷恐生事端后仓促做下的决定,这一世她阻碍了顾余生的去留,结果竟还是被顾老爷以余生亲娘病重的理由找上门,尽管她很想余生留下,可她也不能那么自私。
老倌儿说余生是从小被她亲生娘亲托付给李家照顾的,李家和余生的娘亲窦氏算是远房亲戚,窦氏是以三房姨太太的名义嫁入顾府的,顾府的主母刘氏主管顾府大小事务,平日里就对各房姨太十分刻薄,百般打压,甚至几次对姨太太们生下的男孩暗中迫害。
窦氏深知刘氏的手段,为了不被刘氏视为眼中钉,窦氏生下余生后就暗中派人将余生送出了顾府,并寻了一死婴声称孩子生下就是死胎,算是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孩子。
可窦氏应该不会想到,她的孩子被送到李家后,李家的人不但给孩子取名为余生,让他成为了村民们茶余饭后闲谈中大户人家的私生子,甚至对他苛刻不已,窦氏每年都会给李家一笔抚养费,结果都被李家的人花在了他们自己的孩子身上。
直到几年前窦氏身体逐渐衰弱,经常一病不起,窦氏知道她时日无多,为了能够不留遗憾地离开,这才终于将埋藏心底十余年的秘密告诉了顾老爷,而这样的消息无疑成为了一剂良方,治好了顾老爷的心病。
顾老爷虽拥有万贯家财,却一直膝下无子,主母刘氏几个孩子都是女孩,各房姨太太的子嗣也多暴毙或意外而亡,得知了他并非后继无人后,顾老爷简直是欣喜若狂,同时他也知道了他多年来子嗣不兴的缘由,将刘氏逐出了家门,随后他带着人来到岭山村,这才有了顾家的人来认亲的戏码。
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林欢喜走到顾余生面前:“阿清,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跟随自己的心吧,她还在等你。”
顾余生知道林欢喜说的她就是他的生母,只是他没想到林欢喜会那么懂他,他对上林欢喜的眼睛:“小蝶,我想去,可是…”
“好了,阿清,你先和顾老爷一起回去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也好赶路。”
林欢喜打断顾余生后面的话,顾余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他失落地走了出去,顾老爷见状,向林母点了点头,也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了林家。
不相干的人都走开后,林欢喜来到林母身边,她拉起林母的手:“娘,我想和余生一起去…”
虽然很舍不得林母,可林欢喜知道她根本无法做到两全,如果不能改变顾余生的命运,那他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间了。
摸了摸林欢喜的头发,林母慈爱地看着林欢喜,她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思:“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的女儿可不能像我一样一辈子都待在这个穷山沟里呀。”
林欢喜抱住林母的腰,眼泪在林母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留下,林小蜂懂事地站在一旁,尽管他并不想姐姐离开,可娘亲都同意了,他也没有理由再栓着姐姐了。
收拾了几件林母亲手给她做的衣服,林欢喜就悄悄地离开了家,她没有再和林母告别,只是偷偷地嘱咐了林小蜂几句,因为她害怕临走前见了林母后,她会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当林欢喜背着包袱出现在顾余生面前时,顾余生惊喜地咧开了嘴角,他没有问林欢喜任何问题,只是看着顾老爷,语气坚定:“我要带她一起走。”
顾老爷自是欣然点头,只要顾余生肯跟他走,带几个人都没问题。
就这样,林欢喜陪着顾余生,连夜坐着顾老爷的马车,一起离开了这个承载着他们无数回忆的小山村,去往了那个未来会改变他们几个人命运的顾府。
在那里顾余生改了姓,可那个年代有头有脸的人家取名字不仅有名还有字,顾老爷坚持给顾余生重新起名取字,顾余生却执拗地不肯抛弃他的过去,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顾余生仍然叫做顾余生,但他是姓顾,名清,字余生的顾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