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静静地看着,心摇神驰,拜服叹惜着这位人族至圣鼎天公的生平。
燕兆丰,风海云这两个名字,那可当真是久仰,叫人振聋发聩。人族五圣,便有其二,辉煌的成就光耀千秋,载入史册,令后世亿兆子孙顶礼膜拜。
云中岳,岳紫檀,澹台宏图这三个名字,倒很陌生,从未听说过,另外的三位人族圣人并不是他们。风雨苦想不解。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年少孤陋寡闻,也是有的。
自此,风雨便安心住了下来。每天煮糙米,抓黄鱼,摘金果,背功决。只是对于功法入门,一直理不清头绪,还没有什么进展。
日子一天天过去。
令风雨苦恼的是,天地间一片玄黄,唯有每天的大漠孤烟做伴。寂寞难耐之时,总是闷坐府内也吸不进一丝灵力,心中焦躁,就走出府去,尝试着攀登黄山。
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沙石黏在一起,地很实。
爬了一天上去,银盘近了一些,大如锅盖。
极目远眺,四周白沙静卧,没有尽头。风雨累极,横身躺下,没有风,没有声音,他就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只想沉沉睡去。
此刻,他头脑一片澄明,什么也没想。
毫没来由的,一丝气体自指尖缓缓进入,混混沌沌中,只感到这丝气体行走路线很是顺合心思。入门功法他平日背得滚瓜烂熟,自然而然的,引导气体在体内行走了一个周天。风雨才完全清醒,只感疲意全消,气力恢复。默想方才,似有所悟又迷糊不清。
风雨心下暗喜,师傅给的功法封皮上清晰地写道,机缘为主,尝试为辅。难不成这是一场机缘?又想:功册中说,每日可以行功三次,那么,是早中晚各一次呢?还是可以一时间内做完三次?
这近一个月来,他苦苦的徘徊不前,如此良机岂可错过?内心几乎没怎么挣扎,便盘膝坐起,按照功法介绍又做了一次。
刚刚的感受是如此清晰,就像一道醍醐的曙光,明明刚刚做罢,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重新再来一次。
风雨焦急,伤透脑筋难以平静。如此折腾许久,全是徒劳,才无奈放弃。
又用了一夜的时间,爬下山来。睡了一觉,醒来,忽有所悟,感觉只差那么一线,就能把它抓住,可那一线又虚无缥缈,似近实远,难以掌握。
那一丝气体是如何进入身体的?自己做了什么跟平时有区别的事情吗?想了一阵还是不明白,就接着去爬山,爬累了,就横身躺下。
明明都是爬山,明明都是很累,可是这次没用。
他想:怎么功法还挑时辰吗?没听师傅讲过。
内心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理不清头绪。
直到多天后,他在水中畅游。一条两尺来长的黄鱼,自他身边游过。他玩心顿起,追逐着黄鱼,与它比赛游泳。
直到尽兴,已累得没有一丝力气,静静地浮躺在水面上,心中十分惬意。躺了一会儿,火球照得他暖洋洋的,昏昏欲睡,心情渐渐宁静,头脑空明。
举手遮住眼睛,水滴不停地滚过手掌,流淌到指尖。
一丝水气缓缓自中冲穴进入,经劳宫、大陵、内关、间使诸穴一路向上,过曲泽,天泉,天池,神封折转向下,直到大赫,横骨为止,再徐徐返回,在气穴,四海之间来回徘徊,慢慢自肚脐眼儿排出。
风雨一动不动,任由功法自己运行。
这一次,无比清晰的感知了一遍。一遍做罢,疲累消散,神清气爽。
风雨惊喜跳起,以无心对有心,方始明白,身心放松,头脑空明,适意而不刻意才是功法入门的关键。
反复试演比较,渐渐摸着门道,起身上岸,在草地上驱使着功法又运行了一周天。
至此,风雨终于迈出了修真炼道的第一步。
定下心来,开始默默推算时间,来此已有月余了。
大约过去半年时,触屏境突破了初级,已经可以运用灵珠吸取灵力,修炼速度便加快了。
风雨的修炼速度放在人族中,是非常靠前的。记得师傅在学堂中讲过:修真练习第一步,最忌取巧,借助外力,基础不扎凝实了,是走不远的。
他的修炼环境跟资源,相当的好,没有干扰,又心无旁骛,灵珠取之不竭。
随之而来的好处也很明显,每天爬山,坐在山顶修炼一次。走回山下后修炼一次,洗个澡,在水中再做一次。
没有人指导,风雨只能小心翼翼的修炼,丝毫不敢取巧,一步一步为营,总算感觉把基础夯得妥帖扎实。
触屏境是修行的第一道关卡,通常还不能称为修士。
从吸纳第一丝灵气入体开始,只是在逐渐的强健肉身,当四肢都被一丝丝灵力灌满,就突破到了中阶。
然后,开始锻洗头部颈项和胸腹,待得全身统统被灵力洗髓一遍,就进入了高阶。
再吸纳更多的灵气入体,使灵气在全身游走,待充沛到一个量值,能够在腑脏丹田凝化出一个灵府,才算是突破了触屏境,真正的进入了修道之门,即归元境初阶。
风雨大约通过一年半的刻苦修炼,终于让灵力充实到了全身,肉身力量锻造得极其强横。
这大约一年半中,他身量长高了许多,壮实强健,虽然未脱稚气,但是笑起来,外带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很是迷人。
在修炼方面,进境也极其喜人。运转灵力透视内身,但见灵气弥漫,散处在浑身上下,正是触屏境高阶达到一个量值,将要突破的前兆。
现在举手投足,充满力量感,只用两个时辰,就可以一口气爬上山去。
起初,一颗豆灵珠可以供他吸纳十天,随着灵力的增长,现在一天就要吸纳一颗豆灵珠,才能满足修炼。
长长的覆地篇和翻天篇,都被他记得滚瓜烂熟。前边七个传承者的生平心得也被他细细参详。
河水中的黄鱼明显很少了,金果也结得很慢,他知道,两年的时间快要到了。
不由想起了布哥哥,这是一年多的时间里,风雨第一次流露出对外面神州界土的眷恋。
风雨用柴薪扎起一个大筐,把足够多的烤鱼和米团,还有金果放进去。再用平时费力积存的泥沙陶制的瓦缸储满了清水,准备做一趟远足。
他要了解这片沙漠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避开来时的路,翻越黄山,向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即将成为一名修士,虽然背负很重,但已与初到之时迥异,走路轻快,心情轻松。
仅走了一天,就到了尽头。
尽头原来是浑大无际的光幕,连着天和地,连着远方。用手摁了摁,柔韧中含着弹……。
风雨拢起一堆沙包,把吃剩的果核埋进沙子,在沙包顶端,用鱼骨摆成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沿着光幕走去。
他要确定哪里是斧尾。
旅途上,每天的修炼毫不间断。
一边走,一边默默计算,当转了四次方向的时候,他心里大致有数了。
自己应该身在一个巨大的,中空的斧中。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继续向前。
当他看到自己亲手制作的沙包和鱼骨的时候,又转向了四次,足迹连起来刚好走成一个巨大的斧子。
火球和银盘,也交替了十五次。顺路返回,又用一天的时间就回到了洞府。
没有遇到任何人和野兽,天地寂寥,唯他一人。
原来,洞府和黄山处在斧头的正中心,而他初进入的地方就是斧尾。
这一趟远足,让风雨顺利的进阶了归元境。
归元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御起灵器飞翔,草木空间之中没有,他也无法可想。
其次是可以把散处在四肢百骸的灵力压缩进灵府,再把灵力汇聚到一处使出。
他试了试,抽取灵力汇聚到手部,一拳挥出,足以砸碎一块坚厚的山石,威力惊人。
而爬起山来,势如奔马,一个时辰可达山顶。下山更快,纵跃如飞,半个时辰就可以跳到河中洗澡。
与那条黄鱼比赛,再不会输。
转眼,两年时间将至。
风雨每天修炼更勤,稳坐洞府中,洞府灵力极其充沛,他不停的吸收,仅仅半月,就顺利地突破了归元境初阶,晋入了中阶。
放过了那条大黄鱼,水中已再没有一条它的同伴。
把最后一枚金果摘下,歪脖树绿叶瞬间枯黄,纷纷飘落。舀起最后一把糙米,做成饭团,米缸中已经空空如也。
把旧衣服的两个衣袖拆掉,袖口打了死结,做成两个袋子,装满灵珠。把自己亲手做的瓦缸,储满清水。
风雨把一件件物什放进木筐,背起来向斧尾走去。
银盘把他孤单细长的身影投在白沙上,一步一步沙沙作响。
来时艰苦跋涉的磨砺,映上心头。两年孤寂,跳脱好动的孩子已经生生变得沉稳。想起入了宝鼎学堂的风化羽,面对狼鼠时发孬的样子,再也不屑于与他比试一场。
想起了布哥哥,如今可还在葫芦心?花伯的皱纹又添了几道?师傅应该去了神州界土,再见到自己会喜欢多一些了吧?黑大哥把自己扔下深渊,是该感谢他呢还是装作愤怒好好骂骂他?
光幕没有任何变化,风雨盘膝坐下,静静地等待斧尾开启时辰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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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风氏把第三阶梯的深渊,封锁了整整一年半,一无所获,撤退了。
深渊有宝的消息不胫而走。
望风城轰动了,各阶寻宝者争相入渊,却遭遇了兽族的拦截。相互间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不走运的葬身兽口,走运的也全部空手而回。
热闹了几个月,深渊渐渐沉寂下来,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一连下了七天大雨,渊底河流奔腾怒号,湍急的向下游飞泻。
下游二百里处,一个浪花卷起一小块黝黑的石头,送上了岸石。岸石上,正栖息在此的一只雀鸟,它的爪子,被黑石砸得一疼,吓了一跳,展翅飞起,盘旋一圈,又落了回去。
雀鸟叼了叼黑石,黑石掉下一些泥沙,像是一个斧头的样子,还穿着丝线。看样子,雀鸟有些喜欢,衔起来飞离了深渊。
雀鸟刚飞进树林,一支羽箭飞来,把它射落。一个围着兽皮,赤…着上身,头插羽毛的的长发少年兴奋的跑了过来。
长发少年看到雀鸟嘴里衔的黑石斧,更是高兴,叫道:“果偷依,果偷依。”(我喜欢,我喜欢。)拿起来挂到了脖子上。
然后,把雀鸟穿在一条绳上,那条绳子上已经穿了好几只死去的山鸡和一只野兔。
群峰环绕之中,形成一个隐僻的山谷,一条没膝的小径直通而入。
长发少年身背长弓,手提猎物,经过攀山越岭的跋涉,回到了隐辟的山谷部落,穿过一片高矮不一的窝棚,来到最大的一个窝棚前。
“多降,那挪木母啊帖?”(多降,今天你去了哪里?)母亲迎了出来,看到猎物不少,问道。
多降朝身后一指:“果乃,嗨灰子里昂。”(妈妈,在深渊上边。)接着又道:“果乃,果果泽木马五样拖马?”(妈妈,我爸爸怎么样,好些了吗?)
窝棚里传出一串咳嗽声,母亲担忧着摇头。多降把猎物递给母亲,走了进去。一个穿戴与他不同的少年,正坐在床前为他父亲诊脉。
“果泽,木五马啊贴?”(爸爸,你觉得轻些吗?)多降焦急的询问。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汉子,头上插着九支羽毛,脸上画着九道彩条。看到儿子回来,很高兴,点点头,一指为他诊脉的少年,道:“嘎恩普,泥泥抓惹那依,有几客泥。”(你朋友,比他们厉害多了,要谢谢他。)
多降憨厚的望着诊脉少年,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没有说话。
诊脉少年站起身来,皱着眉,明显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对多降冲外面一指,说道:“我去煎药。”说的却是神州界土上的通用语言。
诊脉少年名叫云赶月,本是望风城中的一名佣兵,几个月前,随队入山狩猎时,深入到深渊边缘,遭遇到一股强大的兽族,且战且退,到了深渊下游。
佣兵团死伤惨重,撤退中也跑散了,云赶月受了轻伤,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僻谷,被多降的父亲阿普罗所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