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东宫时,漂漂紧忙下来,两人才将脚踏入外殿,便见曹公公满脸焦虑的等在那,见了两人连礼也来不及行便道:
“回来了就好…皇后已出坤宁殿,望着时辰就快要到了,太子…”说着,又看了看漂漂便止了言语。
漂漂心中一惊,却听月紫川道:
“跟我来。”
漂漂跟着月紫川由着一旁偏殿门进了内殿,又朝着床榻处行去,直到走近靠近墙角的那幅画,漂漂被画中人吸引,一时便移不开眼来,那是一位美得有点红颜祸水的女子,最为鼓动人心的便是那笑,初看似暖春三月,细看灼热难挡,漂漂想再深入一点,却见月紫川将画掀开,她惊讶的发现此画竟是两面透明,又见月紫川以手蒙住画中美人的双眼,左眼往上,右眼向下,缓缓一拉,墙角便开了一条口子,口子约莫漂漂侧着身子的宽度。
“进去,记住,是我今夜子时派人将你送出的宫门。”
这么紧张的语气,这般灼烫的眼神,这样的非比寻常使得漂漂蓦然难安,一时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却也在此时,便听外殿门口曹公公的声音传来:
“皇后万福!道长…”
月紫川将漂漂往里推了一半便匆匆以画覆盖,漂漂在进得一半身子的状况下不由得好奇心驱使,一时不急着离开。
“川儿,听说你去见月婉嫣了?”话说着的同时,人已进了内殿。
“川儿陪您去用膳吧。”
“你故意支开话题是何意思?”怒斥的一声。
“母后,川儿刚回饿坏了,要不先去吃点吧。”
忽然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
“身为皇者,就要受他人所不能,这点饿算得什么?当年你母亲之苦,从发根至脚底,从皮身至内心,从…”
“闭嘴。”月紫川厉声打断,后面却显得无比痛心与无奈。
皇后压住怒气,道:
“川儿,不可这样的态度与你父亲说话。”
漂漂强烈克制自己震惊得即将呼之欲出的声音,内心的凌乱与窒息却随着脚步声细细的靠近越发变得难以控制,她慢慢往暗道里退直到整个身子没入了进去,黑暗的洞口却依然看得见眼前的画因外力作用下变得凹凸不定,美人随之飘移越发的妖娆妩媚,漂漂越是细看越发觉得像一个人,于是,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是关于画中的美人。
此刻传来一声叹息,只隔着一层画的距离,漂漂越发紧张难安,虽如此,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愿离开,只想听得更多一点。
“川儿,你的娘亲永远这么美,她的心就如这眼睛一般透彻,邻里街坊的人都说她是那儿的活菩萨,所见之人无不尊重无不称赞。”
“却被强行带到这里,活生生的被人陷害污蔑,即便这样,她也从不有害人之心,却最终还是死于非命。”
“川儿,望见那些害死她的人却能依旧毫无愧色的谈笑风生,为父恨哪,从不觉恨能这般蚀骨,这般无以自拔。”
“川儿,为父知晓你的苦,可害你娘的那些人他们却在乐着,你可觉得公平?”
月紫川:
“我只要我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那做什么又怎会苦呢。娘的眼睛真的好美,好美….”
暗道的门缓缓关上,在听到眼睛的那一刻,漂漂就知道,只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她却不知道,道长正缓缓将那副画整个掀起…
时间过了很久,她才从靠着的暗门处缓缓往前方略有些光的一角走去,该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心跳的那么快,就连眼皮子也在激烈争扎,她也算是见过风雨目过激流,更和生死搏斗,可是…
义兄…
那个长得天生一副好容貌生在皇家的人,对生活总是表现出一副毫无所谓,自以为是,懒散逍遥的人,而这样的人此刻突然有了一位父亲。
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消化这个消息?
自己都消化不了,更合况是义兄本人…
他第一次听到那个天大的秘密时,是不是就回来质问皇后,而后,皇后便将这一切如实告知?
义兄该有多痛…
可是,义兄的父亲是谁?为何声音那么熟悉?皇后一入内殿时,便听到曹公公除了喊皇后万福,还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道长…
道长…
漂漂猛然顿住,三年前,武陵夕阳镇,关道长。
难怪,他对义兄如此上心…
难怪,他对义兄全力相救…
因为,那是他的儿子。
虽有蜡烛照应,这一路却总是走走停停,跌跌撞撞,就这么凌乱的心思一直到了暗道尽头。
暗道尽头是一条长满了爬山虎的青藤门,青藤门正上方有个圆圈,漂漂伸手往圆圈处触了触,圆圈忽的往两边拉开,空出两个眼睛大小的洞来,漂漂屏住呼吸将眼睛贴上前去,入眼的便是外面一切动静。
直到一群人走过,脚步声远远离去,漂漂便用手试着往外推了推,拉了拉,拔了拔发现毫无所获,细细想了月紫川先前开暗道门的做法,便尝试着左右手分别放在适才眼睛大小的两个洞上,左往上右往下拉了拉,青藤门缓缓裂开一道口,漂漂迟疑着侧身挤出去,身子才一出去便见门缓缓的愈合。
就在这一瞬,漂漂回想起她和月紫川的许多事来,从桃花湖边相遇到共战红魔再到宫中点滴,画面就如这外面的爬山虎般曲曲绕绕,越聚越多。
“妹妹,呆在这里看什么?”
回头,月夜迷蒙,灯火辉煌,眼前之人青衫飞卷,秀容俊目,书生气中带着刚毅。
眼前的人笑了笑,将披风解下搭在她的肩上:
“怎么,不认识了?”
她朝着万里灯火的街道走去:
“妍芯可是来了?”
上官赤枚与她并排走着:“到了,按照月朝礼仪,我与妍芯成亲前三日不可见面,所以明日便要摆脱妹妹帮忙,将你未来嫂子接进来。”
漂漂望着对方,灯火的亮度打在脸上,清晰的照出她认真的模样:
“哥哥找到了一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女子,但愿哥哥好好珍惜,妍芯是个很好的女孩,你千万要善待她。”
上官赤枚认真的望着她,抚了抚她眼前发丝,眼前的人如今明媚清丽,再不似多年前那个一心只惦记着银子的简单女孩了。
“自然。”
漂漂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冷若呢,她在你的心里,应该没有任何影响吧。”
上官赤枚眼眸飘忽:“她...过得好,便足矣!”
漂漂一愣,原来,他对冷若是有情的...
“哥,你爱妍芯吗?”
“她是我明媒正娶,想必,以后总归是会日久生情。”
漂漂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感情这事,无法论多错,只能由着时间来解决。她走前两步,忽的挽住上官赤枚的手臂一面走一面道:
“师兄,当年发生了什么,后来,我为何会出现在…山里。”
青衫身影顿了顿:
“那时应了你的央求,悄悄带你到武陵游历,在武陵碰到了太子,我们三人玩的开心,我对他也十分信任,所以,临时外出办事时便托他照顾你。我回来时,便见太子将昏迷不醒的你背回,原以为你很快便醒,却等了两日,也未见你醒来,我便急匆匆将你带到子乌山去见师傅,却在入山时,遭到了红魔袭击,后来我才知,原来,你当时被千业放了一相逢,红魔是寻着你身上的香味跟来的,那时恰逢淮北王爷上山来访旧,我便将你交给淮北王爷照料,我再返回子乌山时,只见子乌山被烧成一片废墟,师傅他们,我也没见到。”
“之后,我便一直在找师傅和你,我并不知子乌山发生了什么。”
漂漂大概是明白了,莫非,那位深山唯一的邻居老伯,便是淮北王爷?如此一想,漂漂已经到了相府门口...
“明日还要早些赶路,今夜早些休息。”
上官赤枚说完,便只身走了。
……
这一夜,或许是累了或许是震惊过多,漂漂一靠近床榻便睡着了,可断断续续梦魇缠身,一夜似睡非睡。
次日一早便被催促着起身上路,漂漂好是不满,可顾及某人的好日子就只能迷糊着眼拖沓着走了出来。
“早点都在里面,时间紧迫,赶紧上路吧。”
漂漂被上官赤枚推着往外走,一时睡意全无,陡然清醒了过来: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嘟哝着嘴的同时人已上了马。
此时,上官赤枚用力甩了一下马鞭,便见马儿疾驰远去,扬尘十里。
“唉,你还没告诉我去哪里接她们呀。”
“马会告诉你的,放心。”上官赤枚呐喊道。
待到已见不到马儿的影子,便见管家走上前:
“相爷,迎亲队伍已快进城了。”
上官赤枚负手而立,久久一声叹息:
“但愿我与太子的这一片苦心能够如愿,从此,山高水远,任你翱翔…”
漂漂被马带着一路狂奔,宁静的清晨被这阵阵的马蹄打破,出了城,马蹄声过后便是一阵唢呐,漂漂闻声望去,隔着一条河,河的那边便是十里红色,喜气洋洋。
哥哥的迎亲队伍该比这更壮观些才好,把这家比下去,漂漂心里想着瞥过一眼便继续随马前行,只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怪怪的,哪里怪自己也没能想清,可能是昨晚知道的事情太多现在还没能消化的缘故吧。
一心只想着帮上官赤枚尽心去迎这份亲,便连分秒也不愿浪费,中午时分稍稍吃了点干粮便继续赶路,却不知到了黄晓时分,突的乌云密布,大雨铺天盖地往下落,这样的天气当真让人措手不及。
走到山腰口便有一处被大雨冲跨,马儿不再往前,雨水依旧下,漂漂无奈只能牵着马往回走看是否有其他的出路。
马儿却好像被定住了般任人怎么拉也不动,漂漂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又见这马如此固执又惦记着迎亲的事一时心中恼怒的冲马儿大喊:
“到时我被淋病了,看怎么宰了你。”
这一句还真见效,马儿嘶鸣一声便默默跟着漂漂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