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鸿志武院的没有参加的资格？”叶嗔将手里的竹剑攥得直抖。
这竹剑，是他从村子里又重新拿斧子削的。
“对啊，那个武院，能让所有武者，在十七八岁时，就能达到内力小成者，就算是大武会的武院，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样吧？”
老板娘在一旁，为叶嗔打抱不平。
那个胖男人，将身子挺正了，捍卫着自己的威严：“你这样说的是没错，可现在，很多地方都不愿意要那里的人了。鸿志武院之所以能够有这样好的成绩，全得益于《流水经》。”
说着，男人又看着叶嗔问道：“你所修的内功心法，是叫《流水经》吧？”
叶嗔点点头，道：“没错，师父说了，这种内功心法，能让内力如有流水一般，在身体里快速流淌，这也是我们武院很多人能快速达到小成者的秘籍。”
男人听见了，笑着点点头：“那就没错了！那我再问小兄弟，自你从那武院出来后，是否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淤积，内力修为很难再向上提升？”
叶嗔内心一惊，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这个男人所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在他在武院刚入三阶时，就已经有了。
叶嗔心里有些没底的说道：“这又怎么了？这种情况，在我达到内力三阶时，就已经有了。我问过师父，他告诉我说这是正常现象，毕竟内力小成之后，再向上修行，可跟之前的感觉不一样。”
男人听叶嗔说完，立马拍着桌子，觉得荒诞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叶嗔听见这笑声，只觉得异常刺耳，他的恩师就这样被人耻笑，怒火立马就上了心头：“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男人瞥了叶嗔一眼，轻蔑地说着：“哎呀，就说你们这些乡下孩子无知，好骗。小兄弟，我告诉你，《流水经》这种内功心法，如果真的有那么神奇，为什么不是一等心法，为什么偏偏是个二等？”
叶嗔被问住了，他又说道：“可是，它真的让我们很快的达到内功小成了。”
“是这样没错，这种心法是比任何心法都要让人快速达到小成。可是，它同样有着很大的弊端。此心法只注重内力的流运，却忽视提炼内力的精纯度。前期是可以让内力在筋脉里如流水运转，可是一旦小成之后，会让筋脉里堆积大量淤积物，如果再想提升内力修为，可是难上加难。甚至有一天，淤积物会完全堵住筋脉，让内力修为永远停在第三阶！”
晴天里，仿佛有一道雷霆劈在叶嗔的头顶！
叶嗔吓得往后连退两步，嘴里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不可能！”
男人见他不相信，又开始卖弄起自己丰富的经验起来：“不可能？如果你的武院有这么厉害，试问，出去闯荡的人里，有几位闯出了明堂？”
叶嗔面对着男人的发问，只瞪着双眼。他在脑子里搜索，从没有听过师父提起过任何一位，让他觉得很骄傲的名字。
“哈哈哈！是没有吧？那我再问你，你武院的所有教武的师父，他们里没有一个人修炼《流水经》吧？”
男人，用意味深长的眼睛，望着叶嗔。
叶嗔眼睛里，好像失去了光芒，用异常低沉的声音反驳道：“师……师父说，他的内功之所以与我们感觉不同，只是因为境界比我们高……”
叶嗔开始想起与师父生活温馨的一幕幕，他开始极力寻找反驳的理由。
忽然，叶嗔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光芒，他扬声说道：“若真是你说的如此，师父怎么可能还会把这种经书教给我们？他们的目的，可是教出成功的武者，教出大侠啊！”
男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又是觉得异常荒诞地笑起来：“小子，你真是可爱！你问为什么？只要能让你们快速小成，只要武院的名声打出去，他们就有了白花花的银子，所以你说为什么？你还真以为，他们是在奉献自己啊？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而已啊！”
叶嗔哑然，男人咂咂嘴道：“这样的武院，是真的缺德啊！去到那里的武者，也真是可怜啊！”
这些话，如棒子，如冷水，如雷霆，让叶嗔的眼里失去了光芒。
男人看见叶嗔的反应，为自己丰富的处事经验感到得意。可他不知道，在他卖弄自己的同时，也摧毁了一个少年的内心。
“因此，对于鸿志武院的人，我们一概不收。对于一些不能再提升的武者，我们要他来干什么？”
不能再提升的武者，不能再提升的武者，不能再提升的武者……
这句话，如同在空旷的山谷里，不断地在叶嗔的心里回荡。
男人一边抨击着武院的缺德行为，一边说着可怜的话，一边又残忍地拒绝了自己嘴里的受害者。
也许，真的是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而言吧。
叶嗔低着头，他再也握不住手里的竹剑，任它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那些在武院里美好的回忆，所有师父们的笑容，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纹。
叶嗔的内心里，一直是十分尊敬他的师父的。就算最后师父气愤地关上了武院的门，没给他留任何东西，叶嗔认为，师父也只是希望他可以成材而已。
可如今，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为国，为苍生是假的；希望他们成为大侠，也是假的。
以及，自己成为更高阶的武者，也成了一片虚无！
老板娘在旁边，看着失魂落魄的叶嗔，只觉得同情。
毕竟，人一旦开始踏入残酷的尘世，就是从面对生活里的黑暗开始的。
叶嗔拾起了竹剑，嘴巴只是轻轻地开启：“走吧。”
说着，就要从监武堂出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老板娘一把拉着了胳膊，说道：“怎么，就这样放弃了？忍受了师兄弟的不理解，忍受了与最爱的小师妹的离别，忍受了家里人的谩骂，就这样放弃了？”
叶嗔抬起头来，用着没有光芒的眼睛看着老板娘，他似乎没有了魂魄：“那能怎么办？一切都是假的，而且我再也不能练武了……”
不止监武堂去不了了，出去闯荡江湖的路也没了……
老板娘粗暴地拍了下他的头，说道：“假的？你如今小成者的内力是假的？你辛辛苦苦练成的落木剑法也是假的？那天你喝醉酒，放出的豪言也是假的？”
“这些都不是假的，那又怎么了？”叶嗔咬牙切齿地说着。
老板娘转身走向那个肥胖的男人，走向了阳光充沛的地方：“管它能不能再向上提升，现在有一分的力量，就去做一分的事情！谁规定大侠就一定是绝颠于天下？”
一瞬间，万缕春风，带着叶嗔丢失的魂魄，吹拂在了叶嗔的身上。
一瞬间，万缕阳光，带着希望的光芒，重新映在了叶嗔的双眸之中。
叶嗔又攥紧了竹剑，又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你说的对！我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不能再提升修为，那我再去大千世界里去寻找另外一种！这里没有出路，那我就去高堂庙宇寻找另一条路！有志者事竟成！”
叶嗔正这样说着，接下来的一幕，又令他惊诧不已。
老板娘说完，就一巴掌拍在了肥胖男人的桌上，凶狠道：“怎么，忘记我的脸了？”
肥胖的男人刚才只顾得跟叶嗔说话，对于他身边的女人，没有怎么留意。
当他仔细端详老板娘的那张脸时，吓得面无血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女……女侠，饶命！”
老板娘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带着笑容道：“给叶嗔参加选拔的资格，不然……什么后果，你懂的！”
肥胖男人之前的神气烟消云散，此时只剩胆颤心惊的唯唯诺诺：“好的，我这就办，通过，立马通过！”说着，又重新拿起笔墨，在纸上书写起来。
叶嗔大喜过望，他望着老板娘此时的背影，此时心里是百感交集。
有喜悦，竟然在绝路之后又莫名有了希望！
有疑惑，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有感激，如果没有她之前的鼓励，没有她刚刚的提醒，自己恐怕早就放弃了！
还有什么呢？如今这胸膛里，心脏剧烈的跳动，又是什么呢？
是参加监武堂的紧张，还是其他的什么？
肥胖的男人重新填写叶嗔的名字后，十分小心又十分贴心地对老板娘道：“那个，我给叶大侠的来历，改成千寒江关门弟子，你看可行？”
毕竟鸿志武院，在这监武堂不好使，影响马上的再次选拔。
千寒江，可是这座城里第一门派的掌门人。身为掌门人的关门弟子，那这在之后的选拔，监考官定然会给几分薄面。
老板娘皱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后，问道：“这样妥帖吗？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肥胖男人小心翼翼地左瞧右望，然后捂着嘴低低地说着：“没事，这种事，之前有人给了银子，我常干！谁会有闲工夫会管这个？就是去问千寒江本人，若他不承认，也没人会怀疑。关门弟子嘛，总是隐秘的，谁会乱跟别人说？”
老板娘听了，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男人陪着笑脸，道：“这不是刚刚没有看到女侠嘛！”
这个场景，这些话语，叶嗔看在眼里，他可又是目瞪口呆了！
常年在武院的他，这样的事情，他怎么会见过？
不过他也听人说过类似的事情，尘世啊，哪有以前看到的那般简单啊！
肥胖的男人，此时脸上又露出的难色，对老板娘说道：“女侠，有一件事，我做不了主，是上面要求我做的……但我说出来，怕你会生气……”
老板娘面色一凝，说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那……那个，这次武职选拨，不管什么来历，都得签一个生死状！”
“生死状！”叶嗔惊得高声重复道：“我就来参加个武职选拔，怎么还会有生命危险了？”
男人又艰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今年的要求。可能跟今年的选拨内容有关吧！之前也来了许多武者，但听到要签生死状，都走了。毕竟，一个本就让人瞧不上的武职，哪有付出生命的价值？你们要是不愿意，我也……”
“我签！”叶嗔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十分坚定地走向前去。
老板娘面露担忧，想阻拦他。
可是叶嗔却拿起笔，郑重说道：“我是冲着通过武职选拔通过来的，可不是冲着失败过来的！”
说着，他冲肥胖男人道：“生死状呢？我现在就签！”
老板娘看着叶嗔，在心里面笑了，这个人，又重新振作了。
待叶嗔在生死状上签了字，盖完了手印，看着大大的“死”字，在心里思索着。
能让人签生死状，究竟是什么样的选拔呢？
老板娘笑靥如花地朝着叶嗔道：“你好好参加武职选拔，可不能死了啊！我去给你准备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