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嗔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放心好了,我一定顺利回去!”
老板娘又冲他笑了笑,便转身出门,牵着门口的瘦马远去。
随即,胖男人对叶嗔也是毕恭毕敬的态度了:“叶大侠,往那里走,那个大堂,就是正式武职选拔的地方了。”
叶嗔朝胖男人指的那个方向望去,便拱拱手,礼貌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然后便朝那里走去。
叶嗔踏在了大理石砖的地上,环顾庭院的周围,栽种的全是叫不出名的稀有树木。而空气里如同云烟缭绕的神秘香味,闻起来就比乡村里那泥土的芬芳,要高贵很多。
叶嗔没几步路,就走到了胖男人指的大堂。
这个大堂,坐落在庭院的正中央。这个建筑物,无论它是高大的体型、严谨的构造还是那精美的建筑材料,都令它看起来威严而又庄重,古朴而又华丽。
这与乡村里的茅草屋,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叶嗔光是看着,便能感到,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天地。就连从里面走出的人,都比乡村里的人,头昂得更高。
叶嗔怀着忐忑的心情,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这一进,仿佛有一团团黑云向自己压来。
大堂里,已经站了五六十左右的武者。
他们有人跟自己一样,穿着粗布麻衣;而有人却是锦衣丝绸,穿得是富丽堂皇。
这些可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叶嗔强迫自己舒了口气,顶着一浪又一浪的目光,冲着一处人少的角落走去。
就在他慢步行走的时候,突然传来几声嘲笑。
“看啊,快看啊,那小子拿着竹剑就来了。”
“哈哈,还真的是啊,他不会是来过家家的吧?”
……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而说话的人,也把嘲笑声控制的恰到好处。说它小吧,小的却可以让人听见;说它大吧,大的却让人听不清,随时可以狡辩。
叶嗔瞥了瞥这些人,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去。他们手里锈迹斑斑的武器,在叶嗔眼里,还不如自己的竹剑锋利。
叶嗔也没怎么理他们,毕竟这世上自己过得不好,总是嘲笑别人的人,是无穷尽的。
他们很可怜,可怜到只有嘲笑别人,才能获得快乐的感觉。
叶嗔走到了角落里,正当他看着墙壁上的书画时,一位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过来同他搭话。
“嘿,你好啊!”
叶嗔将目光,朝他投去。
这位少年穿着比叶嗔还破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把满是豁口的菜刀。
他应该也是被一路嘲笑过来的吧。
叶嗔眼里,生起了同情。
可这位少年的脸上,却带着异常灿烂的笑容。他咧开嘴,热情万分地对叶嗔说道:“相识就是缘分,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叫王一,大王的王,第一的一,哈哈!”
叶嗔也友好地回道:“我叫叶嗔,落叶的叶,爱恨嗔痴的嗔。”
王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哦,叶痴啊。”
“是叶嗔。”叶嗔强调道。
“你是第一次来武职选拔吗,叶痴?”王一咧开嘴说着,带着依旧灿烂的笑容。
“是啊,怎么了?还有,我叫叶嗔。”
王一将菜刀别在腰间,忽然变得小心翼翼地对叶嗔说道:“我已经是第三次了,前几次都失败了。所以我要提醒你,别看这次选拔的名额有三个,要是我们运气不好,一个都没有我们的。”
叶嗔皱紧了眉头,十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啊,来这里参加武职考试的,大抵是两种人,一种是咱们这种,资质平凡,没有练武门路的,只能靠当个武职求个温饱。”
王一说到此处,指着前边站着的粗布麻衣的人群:“他们都是这样。别看这武职被那些侠士看不起,但在咱们普通人眼里,却是能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啊!”
叶嗔听得王一的这些话语,也向着那些人看去,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世界有很多不同层次的人,在为生活做着各种各样的挣扎。
有些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却是一部分人的梦寐以求。
王一接着,又指着那些穿着锦衣丝绸的人,说道:“来参加的还有一种人,就是大户或者高官家里的公子哥或者小姐,他们害怕自己的子女在江湖遭遇意外,便在朝廷的各个地方,为他们梳理关系,找些安稳的武职让他们当一当。”
叶嗔听到这里,便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的选拔,有可能就是走个过场,其实早就已经将人定好了?”
王一紧张地朝周围看看,继续小声说道:“差不多如此。不过,监武堂这样的少一点,毕竟这里要跟不少江湖人士打交道,大户人家送来的少,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很多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叶嗔听了,心里面燃起了丝丝的怒火。
“太可恶了!”
王一却与他不同,仍然是面带灿烂的笑容:“不管有多大希望,还是得去试一试啊!毕竟,我爹娘常告诉我,要笑对生活,要做个独当一面的人啊!”
叶嗔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笑着了。
就在他俩正说着时,嘈杂的大堂突然安静了。
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监武堂的堂主——阳昊天。
他依旧是咬着烟斗,手里旋转着锁链,然后以一种赞赏的眼神,看向这里的所有人,称赞道:“很好,看来生死状并没有将你们吓跑!”
叶嗔听到这样的话语,在心里稍稍轻松了:“看来那个生死状,只是第一步的考验,选拔根本没有生死的危险。”
就在叶嗔这样想时,却无意将目光投向那些穿着锦衣丝绸的人,惊奇地发现他们脸上竟是茫然的神色。
看来,他们压根就不知道生死状的事情!
叶嗔心里的怒火,又朝上升了一升。
阳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大堂最前方坐下,又将二郎腿翘在桌子上:“咱们的选拔,从现在开始,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从后门出去,那里有负责对你们测试的人在等着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家都在异常紧张的状态下,大声地回复道。
毕竟,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阳昊天满意地点点头,打开一张卷轴,缓缓地念到:“张天明!”
叶嗔朝人群里望去,看见一位异常魁梧的壮汉,气宇轩昂地走了出来。
“这样强壮的人,应该很容易就通过了吧?”不少人在心里,这样担忧地思索着。
“去后门,参加测试。”阳昊天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天明点点头,便信心满满地打开后门,走了进去。
在张天明进去了以后,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大堂里的字画啊,摆设的古董啊,桌子上的雕刻啊,大家都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那后门,再次打开了。
大家都热情要张开各自的嘴巴,去寻问测试的情况,眼看大堂里又要变成一阵喧闹。
可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张不开口,令这里陷入一片恐怖的寂静!
一位穿着监武堂官服的人,抬着鲜血淋淋地张天明出来了!
全部的人震惊地看着,张天明全身尽是伤痕与鲜血,他离死亡,只差最后一口气了。
来参加武职选拔的人们,心里如同降下万道霹雳!
究竟是怎么样的测试,能让这样魁梧的一个人,变成这样?
大家震惊的只有这个,唯独叶嗔同情地看着张天明。
阳昊天吐了个烟圈,失望地摇摇头:“张天明,未通过!”说着,在张天明的名字上,画了个叉。
武堂的人,随后将张天明架走,送去治疗了。
“看来那生死状,并不只是一个测试啊!”叶嗔在心里思索着。
接着,阳昊天又开始念着下一个名字。
“李凡!”
名叫李凡的,有些失魂落魄的,朝着后门走去。
大家这次在等待中,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一会儿,后门打开,监武堂的人架着已经昏厥的李凡。众人望去,本来健康的李凡,此时已经失去了一条腿。看来他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痛楚,才昏了过去。
张天明与李凡的惨相,令这大堂里的人,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
阳昊天又开始念到下个名字:“华小草!”
接下来进去的人,不是昏厥,就是缺胳膊少腿,场面异常血腥。
在十余个人之后,不少武者觉得阳昊天就像黑白无常一样令人恐怖。
叶嗔咬着牙,遏制着内心的愤怒,这些人可都是为了生活努力的人,监武堂却是这样残忍的对待他们!
“不测了,不测了!”有人终也受不了,大吼着直接放弃,走出了大堂。
这出去的人,就好像井里出现的第一滴水,在他出去的一瞬,不少人也像水流跟,跟着放弃,走出了大堂。
本来拥挤的地方,此时只剩下十余个人了。
当然,叶嗔也留了下来。
叶嗔攥紧了手里的竹剑,对自己说道:“这是绝好的机会,走了这么多竞争者!”
正当他如此乐观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幕,令他无法安定下来。
一位穿着华丽的男人,拿着一杆红缨枪进了后门。
可是,还没多久,这个人就十分轻松地走出来,还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嘛?我就进去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啊!”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阳昊天却郑重宣布道:“肖遥,选拔通过!请明日来监武堂任职!”
这句话,如同一阵狂风,将叶嗔心里的怒火吹得越来越旺!
看来,这就是王一刚刚所说的事情了。
平常老百姓,为了一个希望,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拼,可是本就拥有一切的他们,却能如此轻易而又不公平地获得。
叶嗔攥着拳头,咬紧牙,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暴跳如雷之时,王一一把按住了他,冲他摇摇头道:“他们都是有背景的人,我们斗不过的,还剩两个名额!”
王一说完,又对着叶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叶嗔只好将怒火,又全部压在了心头。
叶嗔见王嗔心肠如此的好,便不好意思地朝他说道:“王兄,你不怕吗?实不相瞒,我已经是内力小成者,因此没有什么大危险,但我看你……”
毕竟,前面的那些进去的人,下场是那样的惨。
王一却摇摇头,非常有自信地咧开嘴巴:“都到了这里,哪还能退缩?我要用行动告诉爹娘,他们的儿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哈哈!”
“可是……”叶嗔又要阻拦他。
可王一却将自己的菜刀拿出来,再次露出来灿烂的笑容:“其实我内力也已经二阶了,不用担心我了。”
就在他俩说着时,阳昊天大声念到:“王一!”
王一听了,异常地激动,全身充满了干劲,向叶嗔抛下一个笑容:“兄弟,我先走了,你也一定要通过啊!叶痴!”
说罢,王一便打开了后门,走了进去。
“是叶嗔啊!”
叶嗔攥紧了竹剑,心里为他默默祈祷,一定要通过,一定要通过啊!
没过多久,在后门的那边,王一满身伤痕地执着菜刀,又要站起身来。
空气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放弃吧,只要放弃,我便饶了你。”
王一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大吼着:“怎么可以放弃?我要告诉我的爹娘,他们的儿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哈哈!”
说着,王一又要挥起自己的菜刀。
叶嗔在焦急地等待中,后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了!
“成功了吗?”叶嗔向那里投去异常期待的目光。
一位监武堂的人,走了出来,他抬着满身是血的王一,对阳昊天冷淡地说道:“不行了,王一考生要不行了。”
“什……什么?”叶嗔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向王一看去。
明明刚刚还满脸的笑容,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此时,王一艰难地睁开眼睛,又对着叶嗔笑了笑,然后缓缓地张开嘴:“叶……叶痴,去王村,告诉我的家人,他们的儿子一直笑对困难,他们的儿子没有……没有退缩,他们的儿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哈哈!”
王一笑着,从嘴里喷涌出一股血水,然后便闭上了双眼。
王一的笑容,在叶嗔的眼里难以抹去。
明明他们生活得已经很艰难了,明明他们已经很努力了!
叶嗔将竹剑攥得直抖,他的手指都嵌入了手掌里,流出了血滴,他终也压制不了内心的怒火,像一头发狂的猛兽,带着眼泪朝着阳昊天怒吼道:“你们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要下那么狠的手?那是一条人命啊!”
阳昊天却悠闲地吧嗒一口烟斗,说道:“不是签了生死状了吗?会死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的。害怕,就走好了!”
叶嗔一步一步朝阳昊天走去,所有人在测试后的惨相一一入了他的眼里:“可是,凭什么那个叫肖遥的什么都不做就通过了?凭什么那些人却要拼了性命?凭什么这么不公平?啊?你们还有良心说自己是百姓的父母官吗?”
阳昊天突然被烟呛了一口,但他却哈哈大笑着:“小子,你是不是吃糙米吃傻了?公平?这世界上,只有大鱼吃小鱼,你懂不懂?不公平又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世界一直都是如此,大家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你明白吗?”
阳昊天说着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反常地,同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子说这么多话?
叶嗔执着竹剑,眼看就要挥起来。
“这样的武职,不做也罢!”
竹剑,渐渐出现了幻影。
“想跟我动手,很有意思!”阳昊天将手里的铁链,突然放了下来。
这样毛头的小子,可不多见了!
叶嗔很稀奇地,令阳昊天提起了兴趣!
可突然之间,叶嗔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为家,为民,为天下”的壮语,他停住了手。
叶嗔拿着竹剑,指向阳昊天,大吼道:“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们这样,明知不平,却又不思改变的人,世界才是一直如此!若你们认为的人生教条是这样,那我叶嗔就要离经叛道!”
本来已经决定放弃的叶嗔,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说着,他的脚踏在了阳昊天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用鄙夷地神色对阳昊天说道:“我要通过选拔,我要爬上你的位置,我要改变所有的不公!”
叶嗔说完,不少人如被定住了一样,然后有些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叶嗔咬紧牙,像是要吃人一样,对他们大吼道:“你们都认为我很天真吧?你们都认为我很可笑吧?但就是这样,才是真正的可怕。”
大家突然被叶嗔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说罢,他大步踏向后门,主动拉开门,用眼角瞥向阳昊天道:“我叫叶嗔,请念我的名字!我要用行动证明给你们看!”
阳昊天用着惊异的眼睛,看着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忽然,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抑制住自己莫名兴奋的内心,大声地喊道:“哈哈哈!下一个,叶嗔!”
在日光斜照的屋顶,一位男人盘坐着,在落花于他面前簌簌落下中,手里静静地敲着棋子。
他看着终于被推开的门。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他画着笑容的脸谱里飘了出来:“终于来了个有意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