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浮动,空蝉幽鸣,淡淡幽愁。
屋外,身着云纹衣袍,玉带广?的翩翩公子,眉宇之间染上岁月沧桑的无奈,执起一壶泥瓷酒碗一饮而尽,清涩苦酒,入喉辛辣干冽。
屋内,红帐幄幔,逶迤拖地长裙,华美艳丽,红衣似血映入眼帘。那女子艳丽红妆,眼波流转之处,更显她明媚动人。盖头之下,垂眉凝目,身旁红烛明亮,静等如意郎君。
可惜不是他。
遥想书院之时,富家子女坐于书堂之内,琅琅书声。书本举于头顶,书声绕于耳畔。隔窗外,轻踏雪厚枯枝碎叶的少女缓缓入他眉目,嬉皮笑脸,语声轻缓:"先生,抱歉,我又迟到了。但我带来了上好的桃花酿特意给你赔罪。"他眉眼一瞥,不在意道:
“我不喜酒。"
“先生,你误会了。为了你好,怕你喝酒伤身,我在你面前品尝琼浆玉露的绝世容颜给你一睹芳颜。我的深刻感受警醒于你世间之酒又涩又辣又苦。”她宛宛一笑,眉眼上挑。
??
是啊,你的婚宴酒又辣又苦,我很不喜欢。
一日时分,他轻握书卷无言独立窗棂,冥思嫣然,思前想后,缓缓落笔:
梅须逝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窗外,雪如羽毛轻盈,絮絮飘飞,覆盖苍茫大地,世间万物。墙角一枝梅傲立于雪白世界之中,悄然绽放,淡淡悠香。但各有千秋,皆有可爱之处。
一个头戴大红簪花,福态微胖的老妇人,面目丑陋。轻敲门柄,自觉坐落,笑得极其艳俗:“公子飘飘,虽不是含金汤匙而生倒也文才泉涌,旁生心之羡之。城墙角往西有户小户人家之女做贩鱼买卖,模样乖巧,琴棋书画略懂一二。那女子身家干净,公子修来的千百年好福分那丫头心系于你,你们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俯首,闭目,凝思,眉头微蹙。罗媒婆耐着性子问道:“公子意下如何啊?"
他身上自肩负着复仇的使命。于他而言,儿女情长早已置身世外。允了有如何,不允又如何。他隐性埋名,做个凡夫俗子,过着粗茶淡衣的生活只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完成复仇。
鱼贩之女又如何,你我自不会长久。利用你倒也不错。
可是她呢?本是路人不相为媒。
“好,我允了。”他神情波澜不惊。
罗媒婆喜笑颜开。
??
一日,雪停亦融,世界静谧。屋檐,枝间??都露出星星点点的白色斑迹。天空如洗,缕缕斜阳浅照,世界恒久。一人打破这静谧的美好,只见那女子白衣似雪,肤若凝脂,眉间微蹙,褶皱罗帕。
“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知书答礼善解人意。”
“然后呢?”
“我觉得我比起鱼跃我更适合你,况且我家世好。”
“我不觉得如此。”
“那你为什么会应了罗媒婆那件婚事啊!我知道你不喜欢鱼跃啊,你与她只是勿勿一面,连目光都不肯在她脸上停滞几分。
“喜不喜欢是我的事,我相信天长地久自会日久生情。”他垂眼,表情波澜不惊。
“你明明知道我心系于你啊!”她难得认真,想一点一寸地把他看透。
“小姐身份尊贵,玲珑玉体,风光无限,情爱自是门当户对。我只是一介教书先生。怎可与我有过多的羁绊。醒年??无为不可高。”
“情爱自是坦城祼露,为什么要在乎世俗的眼光?”
这点连他都居然不懂。
她曾想与执手之人在山间河畔,古道天涯,田庄小院,咏叹秦时明月,舍弃良驹骏马,权衡利弊,饮酒当歌,看那细水长流,星辰淡止,月落海底。与时光对饮,缓缓度过一生,足矣。
此生,非你不可。
“我在乎。”
她衣衫一飘,头为不回,走得如此果断决绝。
她知道她的梦支离破碎,连渣得不剩。她恨红尘万丈,容不下半寸真心。恨俗世矫情,落得个残生飘零。
之后,她也几日没来学院。只是遇逢人听说,那日她回到家中,从院子里挖出桂花树下那坛女儿红,把它破地而摔。她说,如若不能与可心之人执手一生,要它有何用?
陌上时光,成了他小酌浅醉的月色迷离。原来,至那日之后,他也没半分的好过。不知不觉中,他或许早已对她情根深种。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明白熊和鱼掌不可兼得,只能舍一取二。
他也想给她一个花开蒂落的结果叶落归根的尾声。
执笔在素白色书笺缓缓落下两字:
“等我。”
等我复仇归来。
回信:
静待一树花开,盼你叶落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