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很担心我,我知道。两周之前,我在自己家,准确的说是我的婚房。
姚星来找我,她好像很大声的喊我,她喊我:“陈不冷!你给我开门!你别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你给我出来!”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有些听不清,我躺在浴缸里,看着这些本来没有颜色的水慢慢的有了些粉红色,我想用手指拨弄它们,但我有些抬不起来。
姚星开始踹我的门,很吵,她还是老样子,活泼又有点聒噪,我怎么能嫌她话多呢?很多时候我比她还吵。
我慢慢的感觉有点冷,我想再放点热水进来,可是我做不到,我看见浴缸慢慢的变成更深的红色,我看见手腕处的血不停的冒出来,融进水里,我好像明白了,不是水太凉,是我慢慢的变冷了。
听说人死的时候,会把这辈子的经历变成影像在眼前回放,这说法大约是假的,我还没有看见他。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生命的流逝,看着我的时间慢慢的随着我的血液消失,人死后会不会去到另一个地方呢?如果死亡庇佑我,它会把我带到他身边的吧。
我从前没有想过会这样结束,或许我本该以另一种方式谢幕。作为一个演员,我好像应该认真的告别我的观众。但这样好像也很好,有准备的死亡,我不打算告别任何人,究其一生,人类的死亡只是在告别自己。
可是每个人又不一样,那些意外的死亡没有向自己道别的时间。我这样,很不负责我知道。他送我的那只猫还在家里呢,明天会不会有人给它吃罐头?大约是有的,陈不热一定会照顾它,陈不热是极其有耐心的,过不了多久它该忘记我了。林姨会不会怪我呢?像小时候那样敲敲我的头,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有个正行?你看你哥多懂事。”这时陈不热一定会在旁边偷偷的笑我。还有陈不热,他一向是疼我的,他说冷冷是个小富婆,他说哥哥赚钱就是给冷冷花的,我还没看到他和江上寒姐姐结婚呢?或许过几年我就要当小姨了。
我的眼皮渐渐的变得很重,我想着这些事情好像做梦一样,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那该有多好啊,这是我的妄想。我得睡了,这梦里他始终没有来。
有人把我从水里拉出来了,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原来这么重,我只能下跌,他又拖住我。是陈不热,我的血和身上的水蹭在他身上很多,不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他了,他会原谅我。“陈不冷,冷冷你别睡啊,你看看,你看看是哥哥啊”他的声音抖的很厉害,他好像在哭,我知道这次我真的吓到他了。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包着我的手,是姚星,她用纱布缠我的手,她很慌乱,她裹了好多层,不用睁眼我都知道她绑的一定很丑,不过我不打算和她计较。
我的身体升的好高,陈不热背着我,我的头靠在他的颈窝,很舒服。“冷冷,你别睡啊,哥哥带你去医院,我们很快就会到的,”陈不热说,“你一定不要睡觉,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要是睡着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他这么吵,吵的我没法睡觉。他说不会原谅我,我有些慌,我怕他真的不会原谅我,我好怕他怪我,怪我不够坚强,怪我那么懦弱。我就趴在他耳边,我努力的想说话,可我没有任何声音。
我想告诉他,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想求他原谅我最后一次。最后我只发出了一点点声音,他应该是听到了,他说:“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要是睡着了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他反复说了好几遍,我没有力气回答。姚星一直在旁边哭,倒是很少见她这样,换做平时,我可一定要好好的调戏她。
我知道我快死了,模模糊糊我又听到陈不热的声音,他说:“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你让哥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