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入目的是冰冷的白色,空气中净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太好闻,我知道,我没死成。
我看见姚星趴在我手边,好像睡着了,我想她可能很累,我不想吵她。其实也是我自己不想说话,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面对他们。我害怕被人揭开我的软弱。
我就这样睁着眼躺着,说实在的,我躺着也很累,我想大约是血流失的太多。我没有力气动动,除了呼吸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倒像是躺在一个棺材里,我想,死亡大约就是这样。
在姚星醒来以前,我所有的活动就是睁眼、闭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掉,这问题我想了好一会儿,我突然又什么都不想,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
我又想到了他,宋山津。那天他也这样躺着,只是他连睁眼都做不到了,他会不会也在想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我不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了。
他走的有点着急,我没来得及和他告别,如果有选择,他是我一生都不愿意说再见的人。
如果人的一生真是一场大戏,应该是个悲剧。我没有想过,我和他从相遇开始,就已经进入送别模式。或许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倒计时。
那天天气很好,他说他先把他的父母送回家,等会儿就回来。我很开心,因为白天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婚礼的细节,下个月5号我会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父母会成为我的父母。他会带着礼钱来敲我的房门,姚星一定会贪心的像他要更多才会开门。姚星很会藏鞋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
我哥会牵着我的手放在他手上,我会向他的父母敬茶,改口叫爸爸妈妈,他们会给我一个鼓鼓的红包,成为他们的儿媳。
大约十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我以为他快回来了。
我接通电话,他没有说话,那边声音有点吵,我只隐约听到几声呜咽,我实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说:“没事啦,你回来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如果时光可以给我再一次机会,我绝不会挂掉那通电话。时间的公平在于它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春花秋月,稍纵即逝,时间的残忍也在于此。
没过多久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另一头是个姑娘。
“请问您是宋先生的家属吗?”
“我是,”我心里有些不安。
“我们这边是第三人民医院,宋先生目前情况不太好,您现在能过来一下吗?”
我又看了看手机屏幕,反复确认这个号码的确是宋山津的,我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可我不明白什么叫做情况不太好,我听不懂她说话。
“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吗?”我自己也没发现我的声音抖的厉害。
“您别着急,宋先生目前还在抢救中,家属还是快点过来吧。”
一瞬间,我感觉天花板在不停的下坠,下坠,压的我不能喘气。我好像一个石雕,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我不会开车,于是摸出手机给陈不热打电话,我急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尖锐难听的叫声,他不知道我怎么了,只能赶过来。
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可怕的梦。
宋山津父母的家在市郊,离我们的婚房有些远,要跨三个区才到。他父母家是一栋漂亮的别墅,看着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长满了爬山虎,我去过好几次。
我突然想到沈皓最近好像在市郊那边拍摄,那边有几栋废楼,他们在那里取景,应该就住在附近的酒店。
我知道自己说不出话,于是我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拜托他去第三人民医院看看,他嘱咐我,让我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