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眼睛模糊到只能看到眼前两条白影和数条黑影乱晃,听着明依和明秀在狼群中厮杀的声和时不时传出来痛苦闷哼的声音,烟月没有一刻觉得当初做的决定是对的。
为什么自己犯的错误,需要别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来为了她承受。
天快亮了吧,这是明依和明秀撑到最后的一点点盼头。
只有一只狼王了。
明依只剩一只右手拿着剑在舞动,明秀还有一条腿和一只右手,两个人被四处乱溅的鲜血覆盖,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狼的尸体和明依明秀的段臂残肢,方圆一里之内弥漫着浓重的鲜血味。
两人均坐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看着远处天空微微泛白,就像是心中的希望即将到来。
狼王嘴上挂着肉丝,嘴角的鲜血和口水不断的往下流淌。
不知是在为死去的同伴报仇,还是因为对猎物的执着,即便是只剩独自一个,却还是坚守着不肯退去。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休息,面前的狼王紧跟着又扑了上来,向明依的方向扑过去,在明秀也转换了方向准备在明依的左侧合击时,狼王调转了位置向着明秀扑过来,一人一狼的距离只有短短五十公分。
明秀被狼王扑倒在地,用一只胳膊死死的抵着狼王的头,但是另一边,狼王用一只爪子狠狠的从明秀的脸上拍去。
明秀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她只想解决了这只狼王,让烟月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座深山。
明依在一边看着狼王身下的明秀,两人似是有默契般,明秀狠狠将左腿抬起一脚踹向狼王的肚子,明依见机将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甩了过去,插进了狼王的身体。
明依看着狼王身体上的剑,倒在了地上,嘴角泛起弧度,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明秀感觉到狼王的身体逐渐变硬,压着她的力气也少了不少,一把将狼王的尸体推到一边,爬去了明依旁边。
两人躺在了一起,明秀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烟月长大后的模样向自己走来,在微笑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烟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眼看到树下的狼藉,怔了好久又哭了出来。
“少爷,前面似乎有血腥味。但是听不到声音。”一身穿湖蓝色下人衣服的小厮拉着一匹马对着马上的人说道。
此人正是几天前赶来千崇山的冢临阳,准备今日上山去求医。
“过去看看。”听到冢临阳的声音,身后跟着的四人内心顿时多了几分警惕,因为周围的血腥味实在太浓了。
“呕~”
刚走过一片高一点的草丛,这名小厮率先看到了前方的状况,丢下手里的缰绳转身向后后方跑去。
“四方,你怎么了?”后面跟着的护卫问了句。
冢临阳看着跑向后方的四方,眉头皱了皱,下了马向前走了几步,如果不是他定力好,他也险些有些恶心想吐的感觉,身后的几人看着冢临阳站住了脚步,纷纷上前。
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两人已经的胃里已经有了上涌的感觉,还有两人则是镇定的站着。
前方,烟月正将明依和明秀的腿和胳膊归拢到一处,将一旁的狼往另一个地方堆着。
听到身后有声音,烟月转过头看到一位身着烟青色的长锦衣,衣服领口和下摆是青翠的新竹,被金色的丝线编织出来,头上晶莹透亮的白玉簪,越发衬出此人落在肩上的头发黑顺柔亮,整个人站在那里如星辰一般耀眼。
烟月顶着毛乱的头发,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冢临阳。
不知为何,冢临阳看到她的眼睛,就会想起自己的娘亲,眼前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和自己的弟弟冢临陌一般大,却有着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模样,预事临危不乱。
却也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的冷漠于无情,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位小姑娘比满地狼更加的可怕。
“小姑娘,可否需要在下的帮助?”他看出来地上这两位惨死的丫鬟是为了保护这位小姑娘而死,并且这位姑娘尚且年幼,从小饱读诗书的他,对此事无法视而不见。
“多谢大哥哥,我自己可以。”烟月回过头从自己的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开始对着脚下挖起来。
冢临阳则命手下之人将周围狼的尸体清理干净,又吩咐方四去周围的村子里买两副棺材。
做完这些,冢临阳在一旁的草丛里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看着一位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在那忙活着挖坑。
虽然很累,但是烟月还是不停的挖,额头的汗水滴落在泥土里消失不见,手上被磨出的血泡也已感觉不到疼痛。
午时烈阳将满地的鲜血晒干,一股沉闷的铁锈味弥漫在鼻子周围,让冢临阳众人连午饭都没有吃。
方四买到棺材也早已在一旁等着,只是将棺材放在了明依和明秀尸体旁,并没有动。
一个时辰之后,烟月终于将两个土坑挖好,去帐篷旁将自己的手洗了洗,才去到了明依和明秀的身边。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残破的尸身放进了棺材里,由于棺材板太重了,方四和几个侍卫上前帮着烟月将棺材盖盖好,又将棺材放进了坑里,帮着烟月将土盖起来,才退了下去。
烟月没有找到木头,大一点的树木她砍不动,只能将帐篷上的布条扯下来,用指尖血写上了明依之墓和明秀之墓。
在前方磕了三个头,烟月在墓前跪了许久,才起身向冢临阳的方向走去。
冢临阳从烟月开始挖坑起就一直注视着这个小姑娘。
坚韧,不屈不挠,有主见。
这是她对这个小姑娘的评价,看着忙活了一早上没吃东西没喝水,角色有些发白却强忍着的烟月,冢临阳的就连眼神,都变得无比温柔了起来。
“大哥哥的大恩,烟月无以为报,待他日烟月有能力之时,必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烟月跪在坐着的冢临阳前方,磕了一个头之后,注视着他。
烟月跪着和冢临阳坐着是一般高的,两人的眼睛平视着对方。
冢临阳看了一眼烟月,别开了眼睛说:“无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说完之后,冢临阳便起身准备上山,现在已经耽误了半死,只希望在天黑之前能进到千崇寺里。
烟月便也起身回到帐篷里将自己的东西和明依明秀留下的东西整理了一番,挑出来一些重要的东西,包裹起来背在背上。
出来之后,烟月顺着上山的路走了过去,她知道这山上是千崇寺,里面还住着一位道法登峰造极的普钦大师,他曾经响彻整个大陆。
烟月也知道冢临阳也是去了上山的路,她走快一点也能追得上,自己一个人下山,虽说天还亮着,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上山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冢临阳发现的时候,烟月已经跟着他们的脚步快到了山顶了。
冢临阳笑了笑,心里想着,可真是一位聪明的小姑娘。
烟月跟在后面,看到冢临阳在敲了门之后,门里出来了一位小和尚,似是与冢临阳颇为熟络,冢临阳指了指她又跟小和尚说了几句话,便进去了。
烟月站在台阶下不知如何是好,门外的小和尚便开口说:“施主可是想要在寺内借住一宿?”
烟月听到小和尚说话,忙跑上台阶对着小和尚使劲的点头。
“跟贫僧进来吧。”小和尚带着比自己矮了一半的烟月进了门,一路往嘴里面开始走。
边走边说:“施主莫怕,由于本寺之中皆为男性,所以只能将施主安置在后院的偏院里,那里之前住过一位贵人,以后便一直空着,但是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施主不必担心。”
“多谢小师傅,烟月感激不尽。”烟月也学着小和尚双手合十的做法,对着小和尚鞠了一躬。
“贫僧法号静修,小施主如有什么需求,可去前院找贫僧。后院水缸里的水也是满的,施主需自行烧水来用,晚上申时过了之后,前边后厨里有饭菜,施主可以自己来解决。”
烟月走了一路,听着这个小和尚讲什么都给她交代清楚,觉得心里暖暖的,明依和明秀走了之后,她以后也将自己一个人了。
“好了,到了。”小和尚将一个落了锁的小院打开,里面干干净净的,烟月甚是满意。
看着烟月进去,小和尚才转身向前院走去。
烟月一个人进了屋里,房内很简单,门上正对着的地方是一个软塌,上面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杯,旁边的内间里是一张饭桌,后面是一张床,上面放了一个铺垫,可以坐着打禅。
烟月将包袱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出了门开始准备烧水洗漱,她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那位小和尚想必是听了冢临阳说了她的遭遇,才对她说了那么多的话。
而且这位叫静修的小和尚也并没有问她衣服上的鲜血是如何来的。
烟月终于记起了小和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