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经过了两日的筛选,余下了二十人不到,最让人期待的三家公子,分别是秦伯府的长公子秦骏,大内统帅副守司马钰以及梁王世子殷子虚。
殷子虚喜欢热闹,这次过来参赛不过是图个乐子,无意争亲,更何况皇家婚事向来严苛,逃不掉门第联姻的命运,梁王亦是早早为其备好了打算,虽说莫府如今在朝中深得皇帝敬畏,却始终是个武官,自古武官斗不过文官,前途更是没有文官的上升空间大,殷子虚乃府中嫡出,梁王由此考虑也是人之常情。
而秦骏不同,虽亦是秦伯府的嫡子,身份尊卑还是差了些,秦伯侯打拼半生,费尽心力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却因家中背后无太大靠山,经常在朝中心力交瘁,此次招亲,秦伯侯也是早早加入了提亲大队很是积极,想攀上莫府这一高枝许久,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只是不曾想最后莫府竟用比武的方式来招亲,秦伯侯瞬间心灰意冷,他心知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虽是有心培养,早些年还请了名师学了些浅薄的功夫,却始终不学无术拿不上台面。
更何况秦骏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论才学,他不如殷子虚博古通今,论武力他又不如司马钰技冠群雄,仗着秦伯府在朝中的威望,走到哪排场倒比别人要大很多,二三十个随从伺候着他的起驾出行,到处惹是生非,要说这赛事他为何能走到最后,不过是仗着秦伯侯的名头,与之比试的各路英才故意谦让罢了。
莫幸儿坐在擂台旁的一处树荫下悠闲的嗑着瓜子,她望着不时从台上摔落到脚边的人,连抬脚的意思都没有,很是惬意,而一旁的莫煜天却是坐立不安。
“幸儿,这两日我观察了很久,虽说各部权贵公子来了不少,却无一人有能力堪任咱们莫府的长女婿身份,我尚且都看不入眼,更何况你长姐向来行不苟合,若是到最后草草选出一个擂主来,岂不误了她的幸福。”
不光这个当大哥的心急,莫焱天、莫烨天两兄弟早已坐立不安,比武期间两人前后横叉擂台,凭着一身正气,生生用莫家拳法挡掉了不少看不入眼的选手。
莫幸儿嗑掉手上最后一颗瓜子,拍了拍手满足的接过大哥递过来的茶水,深觉今年府上选贡的闲食着实比以往美味许多,她咕噜两口下肚的茶水也跟着清肺入喉,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说大哥,自古皇帝不急太监急,照你们这样把关的要求,我长姐这辈子恐难出嫁咯,二哥、三哥仗着当家小舅子的威名硬生生将五品以下的各部公子打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幸亏我长姐性情温婉不喜生气,否则,你们这样连吼带吓的,才叫误了她的终生大事呢。”
莫煜天听此一言,瞬间觉得很是有理,其实自家小弟的做派他本来也觉得不妥,奈何两位弟弟性格急躁,嫉恶如仇,看不惯的人事总要出手管一管,也因此这么多年挨了不少父亲的打。
“幸儿想的透彻,大哥这就命人让他们两人消停会,不能再在最后添乱了。”
说着莫煜天欲起身,被莫幸儿一把按住,明亮的眼睛里狡黠一动,低低笑出声来,眼尾那颗通红的泪痣鲜艳夺目,莫煜天看的有些发呆,心想自家小妹何时竟生出如此娇美动人的气质。
“大哥怎么也是沉不住气,打都打了,彪悍小舅子的名头前两日就传了个遍,现在止损也是徒劳,随他们去呗,最后这决赛也不是轻易就能夺冠,除了武力得胜,末关的才学得需长姐亲自把关,能不能过得去还说不准呢?”
这边说着,莫煜天心中已然安心大半,但见擂台上此时打斗激烈,胜负难分,片刻功夫,又淘汰掉十多人。
剩余人里司马钰是目前武力等分最高的,毕竟是大内统领司马昭的侄子,统领宫中大半的护宫侍卫,且不说其叔父司马昭掌管内宫安宁半生,先皇在世时就因高超的武力和统领能力占据整个皇宫的侍卫首领,再者其妹子是后宫有名的俪美人,深受皇帝喜爱,为家族增添了不少势头。只是遗憾的是年过半百却始终膝下无子,于是早年将司马钰收养于膝下,视如己出,欲有传授衣钵之意。
司马家向来与秦伯侯府不和,不出所料半柱香的功夫,司马钰便狠狠将秦骏踢下了台,四仰八叉的砸倒一片家奴,引得旁观的人群一阵欢笑,很是丢面。
莫幸儿看到这一幕时也是没忍住笑出声,一口茶水差点呛出,心想这司马家的人果真戾气很重,我长姐要是嫁进他府,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擂台上的参赛者越来越少,莫一柔坐在后台一个辇骄里,薄薄的轻纱遮住真容,她的眼睛透过纱帘的缝隙始终盯着台上的一人,前两日她并未出席,仅在这最后一日拗不过父母的意思,亲自把关决赛的文采比试,本想来这场比武招亲也未必能寻得她的心意,却不曾想喧嚣的擂台上有个身影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个身高八尺,面容清朗,眉眼明亮的男子,着一身黑色武袍,整场比试不曾说过一句话,独独的一个人立在场边,每次上台比试眼神坚韧,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毫无退缩之意。
另一边莫幸儿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很是面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武力不错,性情也好,每每总是对对手点到为止,不下狠手,虽然话不多,却赢得了场上的一致好评。渐渐地擂台成了他和司马钰的专场,从两人手上败下的人数几乎一样。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人们终于等到了两人最后的对决。
男子立身不动,司马钰先发制人,手中的青铜剑像一条蟒蛇借着强劲内力向他刺去。
“小心!”
莫一柔忍不住出声提醒,莫幸儿侧头看着自家长姐有些失态的样子,眉头轻挑露出一丝了然。
“看来长姐出嫁有望了.。”
莫幸儿低笑着喃喃的说道,一旁的莫煜天没有听清,以为她在无聊自语。
再看场中那男子在剑尖快到眼前的时候,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了剑锋,接着左手持剑用剑身重重的砸向司马钰的背后,司马钰虽被砸的向前俯冲了一步,却也急急的稳住了身形,转身跃起将重剑往男子的头上狠狠地劈下。男子仰面躺下借着脚尖轻功从司马钰的胯下划过,又躲过了这一重击。
场边的人看得热血沸腾,喧哗声此起彼伏,莫焱天、莫烨天兄弟俩也不闲着,竟然每人拿出五百两银票为场中比拭的两人压起了赌注,刚开始,仅是两兄弟吵得不可开交,渐渐观赌的人多了,之前落败的公子哥越挤越多,纷纷掏出银票加入进来,引得莫煜天这个大哥在旁边捶胸顿足,心里狠狠骂着两个不懂事的弟弟这般胡闹。
渐渐的司马钰被那男子拖得耗尽了力气,看似他一直在主攻,却不知这恰巧是男子的计谋,司马家向来以重剑重拳出击,内力也比常人强劲一些,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力消耗巨大,适合速战速决的战法,像场中这样被别人只守不攻的吊着打法,十个司马钰也早已心力交瘁。
莫幸儿静静地喝着茶,盘算着场中的形态,果然不一会的功夫,司马钰一个转身露出好大一个破绽,男子眼光精聚,提剑快速的反守为攻,直指司马钰,司马钰大惊连忙躲闪,然而已然来不及应对,剑身闪电般已飞至身前,男子转动手腕一个用力拍在司马钰的腋下,司马钰趔趄一下差点摔倒,男子没有停歇紧接着翻身而起一瞬间剑尖便锁住了司马钰的喉咙。
“司马公子承让了!”
男子轻声开口,被打败的司马钰一脸阴沉,看着面前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对手,心中异常愤恨,伸手拍掉指在面前的剑,转身飞下了擂台,然后走到台下一个随从身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即离开了人群。
台下莫烨天高呼着赚得满满一怀的银票,像个孩子似的跳上台围着男子边转边喊。
“我就说你能赢,大姐,你看到了吗,我觉得这人不错,你赶紧把最后把关的题目放出来,我在赌一把他稳赢!”
莫焱天瞬间输了好多钱心疼的滴血,正在台下哀嚎的时候听到莫烨天的话顿时不乐意了,大声反驳道。
“哎哎哎,小弟你不要瞎起哄,你咋知道他能赢到最后,你还赌,好哇,我赌你手上所有银票,我翻倍奉陪!”
“来就来,谁怕谁呀!”
一旁的莫煜天听到两个弟弟的对话气的胡子差点翘起,又不能当着人面场发作训斥,只能无奈扶额,敢情这擂台是为他俩备的赌场,心想还好父亲不在,不然准能被他们气晕过去。
莫幸儿看着大哥隐忍的表情甚是好笑,也懒得安慰,自顾自暇的吃着点心。
“公子何处之人?”
坐在轿撵的莫一柔终于开口说话,当她看到心念之人赢了的时候,在手中缠绕半天的手帕终于放松下来。
只见男子轻脚向前迈了几步,躬身一拜。
”在下伊潇,父亲乃大乙军副帅伊仲,跟随莫将军征战多年,伊潇从小被父亲送去乡下习武,早几日收到莫府比武招亲的帖子才匆匆赶来,伊某仰慕小姐多年,望能迎娶小姐入门,执手白头。”
莫幸儿有些惊讶,当看到大哥也露出震惊的表情时,想来所有人想法如出一辙,都没料到跟随父亲征战多年的伊将军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儿子,一早听说伊仲为人忠厚不苟言笑,府中仅有一位夫人,早年是生过一个儿子,却甚少提及。
“伊公子可知,解了最后把关的题目才能算赢。”
莫一柔听闻心中亦是有些惊讶,面上又因他的一句执手白头羞红了脸,既是父亲部下的儿子,日后可不是亲上加亲,这边想着,竟忍不住想试探他一番。
”伊某明白,能配得上小姐的岂是区区一个武夫就能攀附,文采学识更是重要,早就听说小姐才貌双全,惊贯蒙陵,若是有幸与小姐共结连理,日后小姐有事发问,伊某万不能用武力抵挡不是。”
莫幸儿突然笑出声来,殊不知他的一番话得罪了场下多少有勇无谋的武夫,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家伙可比他那古板苛刻的爹有趣多了,简直亦庄亦谐。
莫一柔被他的话逗得低头掩嘴,心中欣悦不已,仿佛做了决定似的,招手将服侍的丫鬟叫到身旁,然后脱下手上的玉镯递给丫鬟低声吩咐了一句后,便转身离开了轿撵。
但见丫鬟缓步走到伊潇面前,声音故意提高两度对着台下说道。
“今日比武招亲到此结束,伊潇公子已通过最后一关,从今日起既是我莫府亲定姑爷,感谢各部公子抬爱,作为回报所有参与者即可到莫府领一份谢礼!”
说完,丫鬟将莫一柔的玉镯递到了伊潇面前,恭敬的说道。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的定情信物,望公子履行约定,安排好来日的提亲。”
伊潇心中虽然万分惊讶,望着离去的灵巧背影心中暖暖,赶忙接过玉镯小心翼翼的藏进了怀中。
台下莫焱天、莫烨天两兄弟目瞪口呆的望着发生的一切,都没料到长姐竟然轻易就让伊潇通过了最后一关,本想着再挣一笔的算盘也彻底梦碎如灰了。
莫幸儿拍拍手转身也走进了莫府,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她明白这是长姐交了心,遇到了喜欢的人自动放弃了把关,干脆利索,果真是莫家儿女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