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吃完，程秋濯还想去瞧瞧常绛之，最后在柳辞连蒙带哄之下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吟霜接到柳辞的眼神，收拾完兔子残骸之后，晃到常绛之的马车处。
星子缀在宝石蓝的天幕，寒鸦栖在枝头。
一夜无梦。
天边泛白。
柳辞先一步醒来，替程秋濯掖了掖被子，悄悄掀开帘子下车。
“姑娘。”
吟霜迎上来，眼底有浅浅的青黑色。显然是未曾睡好的。
柳辞微微颔首，“你且先去休息罢。”
“是。”吟霜应下。
柳辞径直走向常绛之所在的马车，掀了帘子进去。
马车内满是书籍，在松木的熏香中掺着些苦药味。常绛之被程秋濯挪了位子，正斜倚在一处，闭着眼皱着眉，很是痛苦不堪。
柳辞撩起衣裙蹲下，五指分开，微微悬在他头顶。
“当真是个废物……”
她的声音极轻，就这般散在空中，无迹可寻。
柳辞闭上眼，手腕处突然出现了一串浅色手珠，中间是极精致巧妙的玲珑骰子红豆。晦涩的咒语倾泻，四周浮动着浅淡的光点。
光点一点一点融入常绛之的身体，他的表情也平缓了下来。直到最后一点光点消失，柳辞才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金线。
柳辞摇摇晃晃地起身，最后瞧了一眼常绛之，微勾唇角，稳住身形离开。
“我既救了你，你便再不能同我抢阿辞了……”
女子的声音仿佛自天边而来，虚无缥缈，一碰即散；又偏偏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恶意，像是地狱里的阎魔，摄人心魄。
在她离开后，常绛之的额头上浮现出一道黑色繁复的圆形图案，绘的是凡间话本子上人人畏惧的恶魔。
一股森然阴气漾开。
常绛之猛的睁眼，眸中无神。
*
“嘶——好烫好烫好烫！！”小姑娘不停地交换着手上的饼子。
柳辞“噗”地笑出声，弯着眉眼，抬手接了过来，撕成几块小饼喂到她嘴里。
程秋濯乖乖巧巧地坐着，柳辞喂她，便张嘴吃下。
直到吃了好几块，程秋濯也闹着要喂柳辞。柳辞笑着递给她。
程秋濯少有做过这些，撕了一块喂到柳辞嘴边。柳辞垂眸看着小姑娘捏着饼子的手指，莹白如玉，小巧可爱。
在程秋濯以为她不想吃时，柳辞微微低头，轻轻咬住饼子，也咬着点她的手指。柳辞牙齿轻轻磨了磨。
程秋濯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如同天边的火烧云。
“阿、阿辞……你咬到我手了……”
柳辞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装作迷糊，“唔……是吗？”
她退了退牙齿，舌尖却似不经意间扫过她的手指。
程秋濯脸色更红了：“……嗯。”
柳辞松口，吃下饼子，抬头时眸中满是笑意。
程秋濯刚刚才松一口气，又骤然看见柳辞的笑容，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阿辞，你玩我！！”
小姑娘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柳辞不躲不避，抱了个满怀，顺势倒在地上。
三千青丝散开，眸子里很是温柔，坐在她身上的小姑娘故作凶狠地攥起小拳头打她。
而地上的女子只是温柔地笑着，声音褪去冰霜，如春水般温和，又透着股淡淡的无奈：“阿濯怎么总这般笨……”
总是瞧不出她的心思……
小姑娘一听，不服气了，俯身去捏她的脸。
“咳咳……二位这是？”
不远处传来一道有些清润的声音，声音里面似乎还透着些惊讶。
程秋濯抬头。
青衣的公子站在马车旁，眉眼温和，身形羸弱。
程秋濯耳尖一红，连忙起身，拉起柳辞，拍拍身上的灰，“绛、绛之哥哥……你醒啦。”
“我、我和阿辞没什么的……”
小姑娘声音里带着怯，又透着欣喜。
柳辞抚了抚衣裙，冷着眸子瞧他，眸子里面无端被他看出了丝杀气。
常绛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朝着她们二人行礼：“程二姑娘，柳姑娘。”
柳辞冷冷地“嗤”了一声，不喜之意很是明显。程秋濯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不甘不愿地回了一礼。
常绛之垂着眼眸不去瞧她们，端的是君子之道。
“可是程二姑娘救得在下？”
声音清润，略带迟疑。
柳辞沉下眸光。此处除他以外还有三人，他却上来便问是否是阿濯救得他……
程秋濯反而愣了愣，看了眼柳辞。
“并不是我一个人……阿辞也有帮忙的。”
常绛之顿了顿，又施一礼，“多谢程二姑娘、柳姑娘的救命之恩。”
“绛之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小姑娘微微仰头看着他，眸子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极为好看。
常绛之无奈一笑，“自是入京科考，却不料路途凶险，时运不济，刚至远郊便遇上了一伙贼人。”
言尽，他又施一礼，“还得多谢二位姑娘。”
小姑娘忙摆手，“绛之哥哥不必多礼了，只是绛之哥哥不该在……”小姑娘猛的噤了声。
差点说漏了嘴。
绛之哥哥不喜欢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私底下还在调查他。
柳辞捏了捏她的手。
“嗯？”常绛之有些疑惑，为何话说至一半又不说了？
“我不该在哪里？”
“无事无事，绛之哥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程秋濯忙补救，转移了话题，“还要上京吗？”
“……嗯。”常绛之的声音里透着些低沉。
“总归寒窗苦读十几载，若是因为这等原因便放弃了，我也无颜去见家中长辈。”
常绛之说这话时，微抬了抬头，那双眸子里便盛了清晨和煦柔软的阳光。
程秋濯看着他，眉眼便软下来，笑着开口：“正巧我同阿辞也要上京，那不如绛之哥哥便同我们一道上路？”
小姑娘眉眼里满是潇洒与张扬，偏偏语气又有些迟疑。是询问的语气。
常绛之忍不住看她一眼。
思考片刻，开口：“那便叨扰姑娘了。”
程秋濯一下便笑弯了眼，像只小弥勒佛。
常绛之想。
程秋濯拉着柳辞的手，招呼他跟着，“绛之哥哥未用早饭，想来现在也有些饿了吧？我煮了些粥，绛之哥哥也来尝尝吧。”
常绛之跟上去，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