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恶魔森林一天天的扩张,二狗和李缘的碰触一触即发。迪蒙经过第一次的失败之后,这次没有闲心游赏人间的黑暗一心专注于黑暗森林的建设和扩张。但是,没有关系,虽然迪蒙这个恶魔是这本书的主人公,但是在这个世界有更多的故事,比这个一心只想着投资和回报的戏份不多的主人公更值得讲述,现在,让我们还是回到五年前,O城浩劫之后的那段日子,用人类的视角,来填补这个世界的景色吧。
“别担心,娘,这周围都是战士,我们不会被异生物吃掉的。”一名带着眼睛的瘦高男子,用无力的话语安慰着自己的老娘,也在安慰着自己。
李相如,O城知名学者,主要从事历史方面的研究。末世异变发生,他获得了一个强大的异能——能够身化光束。这本是无比强大的异能,但是他害怕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异生物,他害怕那摧枯拉朽的异生物大军。所以,他没有上报,反正自己只要不使用异能,自己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自己可以在老娘身边,安心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历史研究,这样的技能在末世根本无路可走,所以他收到周围人的欺凌,一个小混混还抢走了他漂亮的女学生妻子。但是,这一切都不值得他暴露异能,去和异生物们厮杀。李相如年轻时候那也是翩翩美少年,才高八斗鄙夷世俗,但是和平年代的傲骨只能是棱角,终究会被激流磨平。当他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用学位和前途威胁着一位又一位的美少女时,他也只不过是一个颓废的可怜人罢了。不过,身为一个文人,他还是有着自己心中的底线的,但可惜那不是国家和民族。这场战斗不是历史上记载的任何一场战争,没有教训要吸取,没有经验可借鉴,这不再是人类之间的争斗,而是两个绝对不可调和的种族势力的对抗,他十分清楚这一点,一旦失败,绝对没有任何一本历史会记录下自己的风骨和坚持,没有任何一个粗鲁野蛮的异生物会歌颂自己的名字,当历史没有栖身之所,自己的傲气又用来干什么呢?他只能期盼着人类终将迎来胜利,而自己只需要是一个小人物,不被任何人知道和在意的小人物,然后踏踏实实地保护好自己那可怜的老娘就好了。
这段时间里,李相如唯一能做的好梦就是小时候在农村里,昏暗的灯光下,自己在用工读书,而娘亲一针一线地缝着自己被其他孩子撕破的衣裳,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给他讲着从姥爷那里听来的一个个故事,那里面有匡衡、范仲淹、韩信......
但是,美梦都会惊醒,每次都会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刺鼻的酒味飘进屋子里,他就醒来了。
从O城撤离的人很多,队伍像洪水一样拥挤着、践踏着。白天时,人们就只是赶路,一声不吭,脚步杂乱不堪,路上满是汗水。而到了夜晚,有的人躺下就睡,有些就支起帐篷来。
有抱头痛哭的,眼泪一滴滴打在路面上,嗓子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那里哽着生疼。也有倚在旁边肩膀上哭的,有些哭诉着自己的恐惧,有些则紧盯着肩膀主人的反应。这边的老人和孩子们讲述着曾经的刻苦,让孩子们充满希望。那边就有那些个满脸横肉的人一声嗤笑,开始散播着自己的绝望,兜售着自己最后挤出来的一点勇敢,换来旁边一脸浓妆的女人的一声“XX哥,人家好怕怕的,今晚要您保护我~”
不过,这些都是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沉默着。有的沉默看着月亮,有的沉默看着地面,有的沉默看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有的沉默看着别人怀里的女人。沉默像一滩烂泥,黏在这些人身上。有的黏在了一张照片上,有的黏在了一张支票上,有的黏在了吐出的烟圈儿上,有的则黏在了安稳的呼吸里。
李相如很庆幸自己年轻漂亮的老婆被夺走了,因为在这样的时间里没人会在意一个病恹恹的老太太和弱不禁风的老男人,他们绝对是安全的,李相如知道。李相如只是照顾着老娘睡着,便在一旁躺下想要睡去,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一声枪响,在那形形色色的人们脸上显现出一样的神情。一声枪响,划开了这个队伍诡异的沉默,将所有人露了出来。
“快跑!怪物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便有无数声音响起,杂乱无章。李相如赶紧把老娘扶起来,一起离开了路面。李相如选择的位置就是路边,这样有什么问题他可以第一时间离开人群,这样老娘就不会被那数不清的双脚踏过。异能者的体能总是强于常人的,所以李相如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背着老娘迁移就和平时背了一个双肩包一样,虽然沉重,但是能够接受。
前面和后面的人群还没有醒来,这条队伍太长了,李相如所在的这一截人群就好像一条毛毛虫蠕动时弓起的身子一样显得突兀。声音渐渐扩散开了,后面的是起身喊叫的声音,而前面是爬不起来的哀鸣。在怪物的威胁之下,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躲开它们,它们吃饱了就会离开,这些人都知道。前一秒还在欢愉的男女,上面的早就跑开了,而下面的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撒尿拉屎的干脆连裤子都不脱了,至于排泄是否还在继续,早就没有任何一根神经来传递这些信息了。
更高更快更强在这一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步子抬高,就不会被脚下的人绊倒,跑得更快就不会被身后的人推倒,胳膊更有劲就可以拨开前面的人。人类早就不再生活在丛林里了,人群很臃肿,不像羚羊斑马一样互相只有速度的竞争。可怜前面的人只会让自己趴在地上,可怜趴着的人也是一样,有些惨叫声很快就没了下文,而有些惨叫声持久而惨烈甚至还伴随着怪物们的咆哮。枪声是李相如右手边传来的,而他的左手边就是公路,他知道自己离怪物们很近,枪声才响了一会儿就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声音了,这一定是一次大规模的狩猎,死的人会很多很多,自己必须跑得飞快。值得庆幸的,只有这些活动在边缘地带的动物们不是很强大,食量小,而且只有很少的智慧,不会有需要注意的陷阱和战术。
李相如身上很脏很臭很滑,这是他做出的布置,出发前家里的油都倒在了身上,路上有坏了的汽车自己也停下脚步,吸出来一些汽油,抹在身上。前面,一双痛苦的双手在空中扭动着,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等到这双手碰触到李相如时,只是一手的油腻和一只脚的无情践踏。
李相如只是跑着,跑着。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上除了汗水,还有老娘的泪水。这个坚强的农村女人,早就不堪重负的破败身体,一直都为着自己的儿子坚持着。她一生都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着,但是这些天的生活让她哭了。她不会责骂自己的孩子,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儿子为了保护自己,自己要为了儿子活下去,自己也要为了儿子,在心中向菩萨祈求。她不迷信,她是有文化的农村人,但是现在,她不知道除了向神仙祈祷还能干什么。她只能活着,每多活一天,她的祈祷和告罪就能多一分被神仙听到的机会。
路上,人群还是向洪水一样向前涌去,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其中的任何一滴水停留哪怕一秒,除非暴雨停止,那时,洪水在别的地方发生,而不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