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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变

梁广禄没有考上大学的消息传来,赵灵芝和老赵却是眉开眼笑,心里彻底踏实了。

小花到梁广禄的宿舍叫爸爸回家,梁广禄蔫头耷拉脑的骑着车子带小花回家,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阵香喷喷的肉香味儿。

赵灵芝和老娘一起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有红烧黄河鲤鱼、红烧猪蹄、清炖柴鸡、青椒肉丝、凉拌粉丝、油炸花生米,四荤两素六个菜,过年都没有过这么丰盛,老赵特意备了一瓶好酒。

梁广禄还记得离开家之前饭桌上赵灵芝一脸怨愤的情景,还不知再见面该怎么化解,赵灵芝却似乎早已把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小花乖巧的拉着梁广禄入座。

老赵两口子、赵灵芝已经坐下等着了。

“广禄,来,快坐,看看今天灵芝给你做了多少好吃的,我还给你准备了酒,咱爷俩好好喝两口。”老赵招呼梁广禄坐下,边拿起酒杯倒上酒递给梁广禄,梁广禄有些迟疑。

“爸给你敬酒,还不快接着。”赵灵芝提醒他。

梁广禄连忙屁股离坐双手接过酒杯。

“坐、坐。”老赵眉眼带笑的说。

“咱爷儿俩喝一个?”老赵笑着问道。

“爸,之前是我……”梁广禄支吾着想为之前离开家的事陪个不是,可又说不出口。

“哎,之前的事咱不提了,之前啥事,我都忘了,是不是?”老赵连忙截住梁广禄的话。

“是是,之前啥事啊,啥事没有,是不是灵芝?今天,就是喝酒、吃肉。”赵灵芝她娘说道。

“咱啥也不说,都在酒里了,干了。”老赵示意梁广禄干杯。

梁广禄看老赵两口子和微笑着坐着的赵灵芝,一仰脖把一杯酒一饮而尽,老赵见梁广禄干了,也端起酒杯发出滋滋的声响。

“爸,我敬您一杯。”梁广禄拿过酒瓶给老赵满上,又给自己倒上,一仰头又喝了下去,老赵也把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爸,我再敬您一个。”梁广禄又倒上了第三杯酒,再次一饮而尽,老赵笑咪咪的端起酒杯也喝了下去。

“你们别光喝酒,吃菜、吃菜。”赵灵芝和她娘劝道。

“爸爸,吃肉。”小花把清炖柴鸡大腿递给梁广禄,梁广禄看着小花递来鸡腿,鼻子一酸眼圈泛红。

“小花,你吃。”梁广禄又给小花夹了块肉,自己也给自己夹了块肉,吃了起来。自己出走备考的这一个月吃的清汤寡水,当时自己还有一股卧薪尝胆蓄势待发的悲壮之气,现在这喷香流着油的肉进到嘴里,自己的那股子清气顿时被拉回了烟火凡间,整个人也觉得踏实滋润了,难道这才是自己应有的归宿和生活?梁广禄暗自思忖着。

梁广禄和老赵一会就喝的红光满面,桌上的菜也吃的见了底儿。梁广禄喝醉了,老赵眼皮也直打架。

“灵芝,快,快扶广禄进屋歇着去。”老赵口齿不清的支使着赵灵芝。

“爸,您也回屋歇着吧。”赵灵芝边扶着梁广禄回屋,边对老赵说。

一场酒席结束了,梁广禄高考的事在赵家就算过去了,一天云彩散去,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许,这就是日子。

老赵继续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他每天从一座斑驳的石桥上经过。有时候骑车带着小花去学校,从桥南往桥北走,有时候买了菜回家,从桥北往桥南走,这座石桥旁的一颗老树的叶子绿了又黄,落了又长,长了又黄,石板桥上吹过了焦黄的落叶,落满了白霜和雪花,化为桥下那条小河上厚厚的一层冰,又被春风吹拂着开了化。

梁广禄的自行车也破旧了,偶尔经过桥头时停下来,把车子扎好,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敲敲车轮子、脚蹬子,两腿夹紧前轮双手扶着车把正一正,再骑上去渐渐走远。

一晃几年又过去了,这一天日子如同往常一样干涸而平静,老赵在家闲坐着,邮递员送来一份电报,内容很简短,只有几个字,母亲病重,速回。

梁广禄一看慌了,老赵见来了电报,赶紧也凑上来看。

“广禄,别慌,你赶快回去看看吧,有啥事赶紧跟我和灵芝说一声。”老赵安抚道。

“灵芝,赶快给广禄收拾东西,你婆婆病重了,广禄得马上回去。”老赵回屋里对灵芝交待。

灵芝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交到梁广禄手上,要去送送他。

梁广禄不让送,提起提包匆忙出门,走了一段路到街上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

梁广禄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北京的家里,到门口咣咣咣敲开门,老梁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梁广禄焦急的喊:“爸,我妈得啥重病了,现在咋样啊,是在家还是在医院?”

老梁用下巴指了指里头,说:“在里边呢。”

梁广禄把提包往地上一扔,径直往里屋走,迎面撞上端着一盘肉菜的姜桂兰,姜桂兰连忙躲闪,“你慢点,差点把我这盘菜弄洒了。”

梁广禄眼睛都直了,说:“妈,你都病重了还下厨房做饭呢,赶快歇着赶快歇着。”

姜桂兰说:“我没病,你也别着急了。赶快洗把脸,坐下吃饭吧。”

梁广禄更糊涂了,问道:“妈,您没病干嘛给我发电报说病重了,吓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坐下,听我跟你说。”姜桂兰让梁广禄坐下,老梁也凑过来坐在一旁。

姜桂兰终于开口了,说:“我先问你个事儿,你还想不想回北京了?”

梁广禄说:“我不每年都回北京看您么?还有我爸。”

姜桂兰:“我说的不是回北京看我和你爸,是问你,还想不想回北京工作了?”

梁广禄:“想啊,哪能不想呢?这不没办法才留在太原的么?做梦我都想回北京。”

姜桂兰:“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有办法让你回北京工作,你回不回?”

梁广禄:“真的?什么办法?”

姜桂兰:“现在有一个知青回城的新政策,但要符合两个条件,第一,有工厂接收,我呢再有几年也该退休了,我可以办个病退,提前退休,给你腾出来一个指标,让单位接收你,只要你答应,我明天就去单位办病退。”

梁广禄:“那第二个条件呢?”

姜桂兰:“第二个条件,单身。”

梁广禄:“单身?我这都结婚有孩子了,单身这条我不符合啊?”

姜桂兰:“只要你想回北京,自然有办法,我不到退休年龄,我提前病退,也算退休,让单位接受你,至于单身,没结婚叫单身,离婚了,也叫单身。”

梁广禄的心一下子被搅乱了,是啊,离婚也叫单身,自己终于可以回北京了,可是,一想到离婚,这事可怎么跟赵灵芝和老赵说,小花怎么办?梁广禄似乎被封闭在地窖里忽然看到了上方透过来的一片光明,而同时,又落下来一阵冷雨。

姜桂兰:“路我已经给你探好了,至于走还是不走,关键还在你自己的决定,好了,正事说完了,吃饭。”

姜桂兰说完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老梁看了看姜桂兰和坐那里发呆的梁广禄,说:“广禄,这结了婚,再离婚,确实不太容易啊?”

“不是,爸,这离婚是件大事,再说,还有您外孙女儿小花……”梁广禄对老梁说。

“吃饭,你自己想想到底怎么决定,想好了再说。”姜桂兰说道。

老梁和梁广禄也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这一夜,梁广禄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即使睡着的时候,做的梦也是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回北京工作了,前面一片光明的大路在等着自己,一会儿是小花抱着自己的腿哭叫着爸爸不要走,一会儿是和赵灵芝谈恋爱时候的甜蜜,突然,赵灵芝横眉立目甩手给了梁广禄重重的一巴掌。梁广禄一下惊醒了,却再也睡不着。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屁股。

天刚亮,老梁似乎听到门响了一声,老梁轻手轻脚的起床到梁广禄屋看了看,床上已经没人了,来时候提的提包也不见了,老梁在桌上发现一张纸条,他把纸条攥在手里,打开房门往外看了看,没有一丝人影。

梁广禄拎着提包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看着刚刚醒来的都市和渐渐多起来的人流、车流,首都的繁华和喧嚣,太原冷清的早晨,简直不是一个世界。梁广禄来到一个街边小摊,坐在一张小桌边的矮凳上。

“老板,三根油条,一碗豆汁儿。”梁广禄喊道。

“好哩,小菜儿您自个儿取。”早餐摊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梁广禄用筷子夹了一小碟子咸菜,放在桌上重新坐下。

“您的三根油条,一碗豆汁儿来了。”老板一手端着豆汁儿一手端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放着三根油条。

“您是来北京旅游么?旅行社我认识人,用不用给您介绍介绍。”老板一边放着油条豆汁儿一边问。

“不是。”梁广禄勉强的笑了笑说。

“哦,那您是来北京出差?”老板又问道。

“我就是北京人。”梁广禄又勉强笑一下,说道。

“哦,您是北京人啊,对不起您了,恕我眼拙,得嘞,您吃着,我忙去了。”老板瞥一眼梁广禄脚下印着北京两个字的帆布提包,露出了轻蔑的眼神,忙去了。

梁广禄心中有些窝火,夹起一根油条送到嘴里一口咬掉半截,又夹了几根咸菜送到嘴里,三下五除二三根油条下肚,一碟咸菜吃光,豆汁儿也喝了个干净,用力把碗往桌子上一墩,喊道,“老板,结账。”

老板赶紧走过来,说:“您吃好了?三根油条一碗豆汁儿一共两块钱。”

梁广禄摸出一张两块的纸币放在桌上,拎起来提包走上马路。

“您慢走。”老板客气了一句,拿起两块钱装进兜里,冲着梁广禄的背影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切,还北京人,北京人有这饭量?。”

梁广禄吃了一顿早餐,吃进去的不只是油条豆汁和咸菜,还有那一肚子的窝火,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提包往后座一扔,拉开了前面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说:“师傅,去火车站。”

“好嘞。”司机师傅应了一声,打了下方向盘,出租车很快汇入了茫茫车流。

姜桂兰起床了,见梁广禄屋门开着,四处找不见人,问闷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老梁,问:“广禄呢?”

“走了。”老梁说。

“走了?这孩子,走了也不打个招呼,他倒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回北京还是不回北京啊?”姜桂兰焦急的说道。

“这是广禄留下的字条。”老梁把纸条递出去,姜桂兰走到老梁旁边接过字条。

字条上写道:回北京的事我再想想,我先回去了。

姜桂兰舒了一口气:“你说他也不当面给咱说一声就走了,他这是到底回不回北京啊,真是的。”

老梁沉吟道:“广禄这是长大了,不想让咱们为难,离婚这事他自己扛着,让他好好想想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要想回北京,就得过这道坎儿。”姜桂兰轻轻的说道。

此时,梁广禄已经坐上了火车,迎着灿烂的朝阳离开了北京,这次的离开,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不再离开。随着火车离北京越来越远,离太原越来越近,梁广禄的心里似乎反而渐渐明朗了起来,看着火车两旁高低起伏的山坡,偶尔掠过的羊群和老农,他心里和去山坳村插队路上的心情是那么的相似,在这山丘之中感受不到生机和希望,他的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

梁广禄下了公交车,来到老赵家门前,抬头仔细的打量着这熟悉的大门,迟疑了一会,才迈步走进了大门。

“广禄回来了,亲家母身体咋样?没事吧?”正逗小花玩的老赵看见了梁广禄,问道。

“没事。”梁广禄不冷不热的说。

“爸爸,给我带玩具了吗?”小花问。

“没带。”梁广禄脚步并没有停下,继续往屋子里走。

“回来了,吃饭了没,我给你弄点吃的吧”赵灵芝上前询问。

“不饿,我累了,睡会。”梁广禄把提包往椅子上一放,径直走进里屋,脱了鞋脸朝里躺床上睡觉去了。

一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灵芝,这咋回事?”老赵问。

“爸,我咋知道,这刚回来就这样,不会是小花她奶奶……”灵芝迟疑的猜测着。

老赵连忙制止:“这可不敢乱说,我刚问广禄了,他说他妈没事啊。”

“回去一趟这是怎么了,算了,让他睡吧。”灵芝说。

“来者不善呐,肯定有事儿。”老赵自言自语的说。

梁广禄自从北京回来之后,就钻进屋里不出来。直到第二天早上小花喊他吃早饭,饭桌上除了小花之外,老赵两口子和赵灵芝都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闷。

“广禄,亲家母身体还好吧?”老赵试探着问,其实昨天已经问过了。

“嗯,没事。”梁广禄说了三个字,闷着头吃饭。

“广禄,你这趟回来,这是咋的了,是有啥事?”赵灵芝问。

“没啥事。”梁广禄还是回了三个字。

“爸爸,吃菜。”小花也感觉到梁广禄不高兴,给他夹菜。

梁广禄还是闷着头吃饭,也不搭话。

“北京就是太远了,这一趟来回的跑了几千里地,肯定是累了,来多吃点。”赵灵芝说着把炒鸡蛋的盘子推到梁广禄的碗边。

梁广禄啪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我吃饱了。”然后起身又钻到屋里睡觉去了。

又是一天不说话,也不去上班,干脆也不起来吃饭了。

老赵一家感觉到可能是要出事了。

老赵两口子觉得心里堵得慌,和赵灵芝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敞开了问清楚,于是把小花送到了赵灵芝哥嫂那跟石头一起玩,等着把事情问个明白。

“广禄,你这一天没吃饭了,心里到底有啥事,你说出来,咱们看看能不能给你解决。我和灵芝都在外屋等着你。”老赵站在里屋门口撩起门帘说,说完之后回到外屋凳子上坐下。点上旱烟袋抽了起来,赵灵芝和她娘也坐在屋里等着。

过了好久,里屋传来了声响。梁广禄穿上鞋子走了出来,抬头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看,虽然是下定了决心,可直接面对的时刻来临了,心里还是猛的一紧。

“我,我上个厕所。”梁广禄上完厕所回来,搬了把凳子坐下。

又是许久的沉默。

“广禄,你这是遇上啥难事了?不要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咱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说的?”老赵打破了沉默。

“我,我想回北京。”梁广禄低着头说,眼睛看着地面。

“你不是才刚从北京回来么?咋又想回北京?”赵灵芝不解的问。

“我说的回北京,不是去一趟北京又回来的回北京。”梁广禄抬高了声调,如同平常有时指责赵灵芝的语气,等说完了一丝愧疚感涌了上来。

“广禄,你说的回北京是咋个回北京?”老赵的语气依然平和。

“我说的回北京,就是,回了北京就不再回来了。”梁广禄声音很低,可老赵两口子和赵灵芝却听的非常清楚。

“不回来了?那我跟小花我们娘俩咋办,你是准备把我们娘俩带走,还是你自己回去?”赵灵芝颤抖的问。

“我也想把你们两个带回去,可我没这个能力,我一个人回去也是难办的很。”梁广禄说。

“那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回北京,不回来了?”老赵压着火气问。

“眼下,只能这么办,我回去也难办的很,还得达到两个硬杠杠,有一条达不到,回北京想都别想。”梁广禄似乎是在辩解也似乎是在倾诉。

“哪两个硬杠杠?”老赵问。

“您看吧,首先得有单位愿意接收吧,我妈主动找单位申请办理病退,我接她的班。”梁广禄说道。

“那第二个杠杠是啥?”老赵压着火继续问,已经有点逼问的口气了。

“第二个杠杠就是,就是必须单身。”梁广禄终于说出来了,说出之后心里的重压反而卸下了不少,反正说出来了,该来的就让它来的。

“单身?梁广禄,你不是单身,你结婚了,你有媳妇,有女儿,小花都多大了?你能是单身?”赵灵芝似乎是想哭又想笑的说。

“反正是必须单身,才能回北京。”梁广禄低声说。

“你咋是单身?你老婆闺女都有了你是单身?”赵灵芝继续逼问着。

“没结婚是单身,离婚了,也是单身。”梁广禄借着对赵灵芝的不耐烦把最难说出口的话说了出去。

“啥?离婚?”老赵媳妇张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就为了回北京你要跟灵芝离婚,小花也不要了?”老赵终于忍不住动了高声。

“爸,我从小在北京长大的,我真的很想回去,我做梦都是北京的胡同北京的公园,以前是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了,我不想以后后悔。”梁广禄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赵灵芝抽泣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赵母也跟着流泪,拉着赵灵芝的手听着他们两个说话。

“广禄啊,太原是跟北京没法比,可好歹太原也是大城市,是咱们山西的省会,跟你插队的那个山坳村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你还不知足?你再说这里有你老婆、有你孩子,这就是家,你为了回北京连她们娘俩都能不要?…………”

“爸,我今年都三十多了,我也有理想,我也想有个好前程,也让人能,我不抓住这次机会,一辈子就这样了,像您这样普普通通一辈子,我想想我都睡不着觉啊我。”梁广禄激动的说。

“你说的对,我老赵这辈子没啥出息,可我养大了我的两个娃,给他们成了家,像你这样把他们丢下不管,那是没人性,还讲什么前程,还讲什么理想?”老赵为了自己的闺女和孙女,说出了锥心的狠话。

梁广禄沉默了,他看了看抽泣的赵灵芝和老赵老两口子,想起了女儿小花,心里起了波澜,眼睛里的光也暗了,很快,他又生生把这心里的波澜压了下去,眼睛里又放出了坚定的光。虽然横了心咬了牙一定要回北京,可毕竟觉得有些理亏,于是不再辩解。

“爸、妈、灵芝,北京我是回定了,我欠你们的,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还,灵芝,我先到单位宿舍住几天,等你想通了,咱们去把手续办了。”说完出了门推上自行车走了。

“下辈子还,这辈子我们娘俩怎么办,要还这辈子还……”此时天已擦黑,梁广禄推着车子还没出院子,身后传来了屋子里赵灵芝撕心裂肺的喊声和哭声,梁广禄紧闭着嘴唇顿了一下,头也不回推着自行车离开了院子。

梁广禄到单位宿舍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想着尽快把手续办了逃离这里,可事情哪能都如他所愿,这一拖就是个把月,好在宿舍里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这个把月梁广禄自己生火只烧水不做饭,饿了就去外面地摊上吃,再带回一些。这个把月里,赵灵芝的嫂子自己来劝过两回,还有一次是和赵天宝一起来的,赵天宝别看平时憨厚老实的样子,见自己的妹妹遇到了这事,恨不得立马上前跟梁广禄动手,被老赵两口子死活劝住了,这次他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赵天宝见梁广禄胡子拉碴头发上像是顶了一头乱草,心里多少有些可怜他。赵天宝媳妇苦口婆心又是一通劝说,梁广禄一副铁了心要离婚的表情任由怎么劝也听不进去。赵天宝脾气就上来了,扯着嗓子嚷骂起来,任由他怎么嚷骂梁广禄一不回嘴二不生气,赵天宝憋着劲想动手也找不到爆发,却像面对着一团棉花无处发力,赵天宝还是忍不住把梁广禄推倒在地,梁广禄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赵天宝媳妇怕真动起手来把梁广禄打坏了没法收拾,拼命的拦住赵天宝。

赵天宝见梁广禄这副德行心生厌恶,也不再劝了。

“行,姓梁的,你不是要离婚么?离婚可以,但是,也不能便宜了你。”赵天宝气恼着说。

“哥,只要同意离婚,让我怎么地都行。”梁广禄头也不抬,赖坐在地上说。

“好,你是铁了心了啊。离婚以后,你一个人走,以后我妹还有小花跟你没任何关系,小花你不要,我们要,我们养她,我把她当我自己闺女养。”赵天宝指着梁广禄说道。

“行,我答应。”梁广禄抬起头并不看指着自己的手指,空洞的目光望向了赵天宝的眼睛。

“还有,这么多年我妹我们一家子管你吃管你住,你对不起我们一家子,你更对不起我妹妹还有小花,你欠她娘俩的,这几年攒的钱,你都留下,一分也不能带走。”赵天宝收回了手指,恨恨的瞪着梁广禄说。

“存款都在灵芝那放着呢,我身上就一点零花钱。”梁广禄面无表情的说。

“行,行,你记着,以后你跟我们家没关系。媳妇,走。”赵天宝说完离开了。

两天后,民政局门前,梁广禄早早地在这里等着。梁广禄手里拿着一个给小花买的洋娃娃,这在当时可是十分稀罕的玩具。梁广禄想赵灵芝可能不会带小花一起来,如果见不到小花这个洋娃娃就交给赵灵芝带给她,也不知道赵灵芝会不会要。

梁广禄正胡思乱想着,见赵灵芝牵着小花快步走来。

赵灵芝脸上怒气未消,却并不说话,来到梁广禄身边站住了。蹲下来面对着小花:“小花,记住,这个人不要你妈了,也不要小花了,他以后再也不是你爸了,记住了么?”

“小花,这是你一直想要的洋娃娃,爸爸送给你,喜欢么?拿着?”梁广禄也蹲了下来,把洋娃娃递到小花面前。

小花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你不是我爸,你都不要我和妈了,我恨你!”

小花说完抽泣着流泪,跑向了民政局的台阶上坐下,歪着头望向一边。

梁广禄的手僵在那里,眼睛也湿了:“你怎么能这么跟孩子说呢?”

“那你让我怎么跟孩子说?”赵灵芝反问。

梁广禄沉默了:“走办手续吧。”

赵灵芝扭身来到小花身边:“小花,你坐在这里等着,哪也不许去,妈一会就出来,听到了么?”

“妈,你快点回来。”小花带着哭腔眼含热泪。

“妈很快就出来。小花,乖。”赵灵芝交待过后,起身径自走进了民政局。

梁广禄也跟着走进了民政局。手续很快办完了,赵灵芝把离婚证装进跨在胳膊上的布兜,飞快的走出民政局,拉起小花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广禄拿着那个洋娃娃独自站在民政局门口出神,似乎卸下了重担一身轻松终于获得了自由,又似乎整个心被掏空,只剩一副空落落的躯壳。梁广禄缓缓的把那个洋娃娃放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下,这里再无留恋,留下的青春、记忆和经历都会逐渐淹没在未来的岁月里,即将淹没在未来岁月里的,可能还有自己的女儿。这情、这缘怕是真的要就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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