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很多,因为正值下班时间。大家面对面地看了对方零点一秒,然后又冷漠地擦肩而过,赶着回家吃饭。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我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然后在路边的快餐店随便吃了晚饭。
吃完,又继续瞎逛。微黄的路灯已经亮起,路上行人开始变少。天空挂了一轮满月,星星密布。这一切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曾在这城镇生活了六年,我的中学时代都在这度过。
似乎我未曾离开过这个地方,墨子说"景不徙",我的影子一直在这个地方,未曾动过,动了的只是我的人而已。
倾洒下来的微弱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我亦步,影子亦趋,形影相随。黑暗一到,影子立即遁形,影整合了形,形影合一。因此我说,光明是影子的父母,没有光明,就没有了影子,一如没有你父母就没有了你。当影子投射在地上时,别忘了幕后推手--光明。
就在我思考影子与光明的关系之时,不知不觉来到了人民公园。秋千上坐满了小孩,他们在秋千上荡起荡落,开心无比。
我真担心他们会掉下来。这时我有一个冲动,过去保护他们,守护他们,别让他们摔到地上。
我坐在椅子上,但没走过去,想起了可爱的小外甥女。她跟我说她喜欢荡秋千,但她妈妈不肯。对小孩来说,大人们禁止的事情,他们就越有好奇心,越有兴趣,越想去做。明天我可以带她来这里玩玩,如果她喜欢的话。
我坐在椅子上天南地北地想了很多,却想不出什么鸟来。自杀的念头依然盘踞在我的心头,不肯离去。
十点时,我离开了公园。夜风袭来,让人感到惬意,此时已是夏天了。
十一点回旅馆时,走在街上,看到一群喝了酒的年轻人,年纪跟我相仿。他们搂着肩膀,走起路来像是在跳街舞,还唱起了歌。
我站在街边,看着他们渐渐离我远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歌声从远处飘来,却不知他们唱的是什么歌。但我知道,他们在唱他们还没逝去的理想。理想在哪呢?理想随着歌声飘在风中。我听到了。
回到旅馆,怎么睡都睡不着,头依然很重。
半夜时,我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了三毛,不是到黄土里无病呻吟的那个女作家三毛,而是张乐平笔下的三毛,真正的三毛。
我梦到他站在一个巷口,转过头来,冲我一笑,然后径直走去。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我不知道此梦境对我意味着什么,还是留给心理学家强哥去解释吧。
画家张乐平画这部《三毛流浪记》源于一个故事。
一九四七年初的一个夜晚,北风卷着大雪,呼呼的刮着,天气冷极了。张乐平回家的时候,在一个弄堂口看到三个流浪儿童,他们紧紧地围在一起,围着一堆火,他们鼓着腮帮吹火,就靠这点火取暖。
张乐平在他们跟前站了许久,心里很难过,却无能为力,无法帮助他们。他回家以后,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心里尽想着那三个流浪儿童能不能熬过这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又走过那个弄堂口,三个流浪儿童中已经有两个冻死了。张乐平很感慨地说:"我想到这样冻死的儿童何止千万,我作为一个漫画工作者,决心用我的画笔,向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提出严厉的控诉。"他就从那时开始了《三毛流浪记》的创作。
虽然现在也有很多穷人,但跟那时相比,毕竟还是有程度的不同。我不愿看到三毛的镜头再度重演,还是让他留在我的梦里比较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来,撒了一泡尿,拉了一坨屎(每个人拉屎的生物钟不同,我习惯在早上拉),然后刷牙洗脸,还刮了胡子,但脸色看起来挺苍白,怪吓人的。
我怕吓到外甥女,拍打了几下脸颊,让它看起来有点血色,但没用。只能硬挤出几丝笑容,但很假。
到路边的流动早餐店吃了早餐,然后,去找小外甥女。
我在她家的小巷口等她走出来,再偷偷带走她,不让我姐知道。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她的人影。再过一阵,她出现了,小外甥女出现了。
我轻轻叫了她的名字:阿曼。她听到了,走了过来。她想张开口叫我,我立即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阻止了她。
我和她一高一矮走出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