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在天边,
划开了一条缝,
暗淡的光,挤了进来,
漆黑的夜,逃了出去。
江水趁了这空档,
偷着上了岸。
新月落了下去,
变成新日,
黑夜一下全跑了,
鹅卵石,正闪着光。
我读到这本书的时候,是在一个冬日的午后,连绵不断的阴雨正应了这段特殊时期的景。由于只能呆在家中,在艰难地度过几天百无聊赖时光后,我痛定思痛,决定静下心来看书。
然而,做决定从来都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真正去坚持做决定要做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可以让人身体变僵,思维变缓的寒冬季节里。在一阵与严寒斗争和自我斗争后,我从落灰很久的书堆里翻出了一本崭新的书,这本书厚约3cm,一道道流星划过纸皮上印着的星空,随后坠落于山间,溅起金色的光,闪耀在一角。我之所以拿起这本书,一是因为这本书很新,我丝毫记不起买它的时候,也丝毫记不起自己是否有看过;二是因为这本书的书名,叫《未完结的长篇爱情小说》,看着像一本讲凄美爱情的故事,却在封面上写着这是一本悬疑科幻类题材的小说。在诸多因素下,我收拾着好奇的心情,满怀期待地观看起这本书来。
入冬的阳光,如同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蹒跚前进的途中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用浑浊无神的双眼扫视着这个世界,等走到了地平线,才决定驻足歇息片刻。
室内的暖气,在几百平米的办公室里飘散着,将舒适的温度不余遗力地传递到每一个角落,让人心甘情愿地长久地呆在这个环境。南柯习惯性地站起身来撑了一个懒腰,快速地扭了几下僵硬的身躯,骨骼间的剧烈摩擦传出的声响,仿佛是在庆祝辛勤劳作一天后而放出最后的礼花。他扭头看向窗外渐黑的天色,然后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针早就走过了六点一刻的手表,不由得身心突然放松了一下。又到了下班的时间。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霎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茫然,而与其说是茫然,不如说是不太习惯。南柯已经不记得三年前进入公司的心情,也许曾有过豪情壮志,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南柯一开始很不习惯在公司上班的节奏,因为他觉得跟小时候想象中成为大人的感觉十分不一样,没有想象中的自由,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只是将堆积如山的作业换成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学习压力换成了工作压力罢了。很多个夜晚,他为自己遭受十几年的欺骗而失眠,只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甘心遭受这种欺骗的。这种感觉就如同把一颗珍藏了十几年的糖果拿出来再品尝的味道,除了一嘴霉烂的怪味,还不能怪别人骗你。渐渐地,随着一个又一个加班的夜晚,南柯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还有点喜欢上了沉浸在工作里,就像读书时为了升学而逼迫自己喜欢上堆积如山的试卷和习题一般,有时,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人类对于功名追求而付出努力甚至麻痹自己的行动力。三年弹指而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刚过去的一两个月里,就如现在入冬的季节一般,互联网行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几乎所有互联网公司为了保存实力,不得不缩减业务,以退为进,打起了攻坚战。缩减业务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裁员,而程序员就是首当其冲,毕竟,程序可以只要少量的人只是维护,但是产品需要有更多的人销售,这样才能实现一个公司利益的最大化。南柯所在的公司也难逃厄运,不过好在他在过去的三年里踏实肯干,吃苦耐劳,也算是为公司为团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领导因而极为器重他,所以给他发了一张“免死金牌”。而南柯身边的同事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目睹了身边一个又一个同事的离开,吃了一个又一个曾经并肩奋战数个夜晚的同事的散伙饭。原本热闹的一层楼,现在竟凋零得几乎没有人气,大有秋收后一片狼籍的玉米地的景象。不过,也正因为公司业务的缩减,使得南柯现在基本上不用加班,甚至很多时候还非常闲。刚开始的时候,这让南柯非常兴奋,想着终于可以做很多自己一直没做的事情了,可是渐渐地,在花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做着几件不断重复的事情后,他非常不习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时间交给别人分配,而现在,本来属于自己的时间再次回到自己手里,然后告诉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时候,竟莫名地有些手足无措。这就跟一个暴发户肆无忌惮地挥霍了一部分钱后,却不知道拿剩下的钱该做些什么。也许,暴发户会有一个上流社会的朋友告诉他,该怎么学着投资,然后利滚利,可是,南柯身边却没有这么一个朋友,从来也没有。
南柯合上电脑,穿上还是前年年前买的黑色大衣,转身准备向身后的同事告别。只是,身后除了一干二净的办公桌和椅背被压得变形的办公椅,他再也没看到什么。南柯这才想起坐他身后的同事早在前些天就被“优化”掉了,在那位同事的散伙饭上,他们喝了一晚上的酒,那算是南柯这辈子喝得最多的一次酒了,喝到最后喝大了,他们竟在深夜还座无虚席的饭馆里里唱起了歌来,惹得周围的食客们仿佛在动物园看猴子玩耍一般围观了好一阵子。想起这件事,南柯不由得露出了尴尬地笑容,用手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黑框眼镜,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出了办公楼。
愈渐凉薄的日光不知在地平线上驻足了多久,将南柯的影子拉得老长,似乎快要把原本就很消瘦的身体给生生扯断一般。一阵无缘而起的冷风迎面吹来,将他垂到眼角的刘海肆意地卷了起来,露出了明润的额头和两柄格外浓密而修长的剑眉。南柯不由得再次裹紧大衣,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旋律未曾断过的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快速地朝着地铁站走去。
地铁站人很多,南柯选择了一队相对较少的队伍,然后站在了队尾。为了打发等地铁和坐地铁的时光,南柯习惯性地都会在进站的时候从门口的书架上取一份报纸,然后随意翻看着报纸。南柯在报纸的第二页看到一起航班事故,一架从普吉岛飞往广州的航班意外卷入了雷暴,并被球状闪电击中,最后坠落在北部湾的一个小岛旁,机上有且只有一个女孩幸存,但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南柯在心里感叹着世事无常,生命易逝,可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南柯想起自己这二十几年的经历,不由得迷茫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地铁进了站,车门开启的那一瞬间,犹如打开了的水龙头,人群发疯似地涌出车厢,原本还稍微有点空隙的等车间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南柯还没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倒了车门口,就在即将进车厢的时候,一个女孩和他撞了一个正着。女孩长相清秀,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此刻正黛眉轻皱,用力想往外挤,奈何自己力量有限,被硬生生地给挤了回来。南柯见状便极力侧着身子,给女孩腾出一条出去的路,女孩心领神会,趁着空档,便挤了出去。南柯见女孩得以出去,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便回头看了看女孩的背影。似乎知道有人在看自己,女孩回过头来朝着南柯撇了一眼,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南柯被这个笑容迷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突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艰难地从人群中掏出报纸看着那一段事故新闻,其中的那个女幸存者人物照片赫然和刚才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