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恒生是过完了年才知道陈西府到过帝都的。与大多数老人一样,卢家的老爷子也喜欢子孙绕膝,过年时便常常叫旁支的子侄也到家中往来。卢文见到卢恒生时,一时还没有想起西府的事情。到了要走了才想到问他表哥:“你后来有去找过陈西府吗?”
卢恒生说:“你眼里我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对于自己后来的幼稚行径绝口不提。既然谢庾已经提点过自己,无论谢家对这个孤女是何态度,他都不好再做纠缠。
卢文不知道后面的细故,只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在谢家见到陈西府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要与谢老太太告状呢。”
“陈西府来了帝都?”卢恒生倒是没有在意他后半句。这个表弟只是念书,对于家族事情毫不插手,也因此有的时候想法极为天真。他倒是不担心陈西府会向谢老太太告状,那个女人只差没有把“送神”写在脸上,恐怕只会将事情当做没有发生。也因此他有几分好奇,究竟陈西府遇见了什么事才会到西府寻求谢家帮助。
恰好过完年,卢家老爷子又开始清算总账。卢家四世同堂,这位老爷子算来应该是卢恒生的太爷爷,是生在建国前的人物。因此虽然已经退隐,想法还极为老牌顽固。他一直对于卢恒生的游手好闲颇多微词,知道卢恒生在被关在家里备考的时候,还跑了出去,便斥责了他一番。
碍于长幼尊卑,卢恒生并没有顶嘴,只是过了年便不愿意再在卢家待下去。他本在帝都有自己的住处,只是几天之后便有交好的何家小姐三天两头上门来。
“恒生哥哥,你一个人住在外边恐怕有不方便。我家里有煮饭阿姨,如果吃腻了外面馆子,倒是可以来我家吃饭。”何妙青是他旧日同学,两个人不过点头之交。这样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说话做事都进退得宜。她寻的借口也是可进可退。说吃,恐怕对中国人是一个最保险的借口,就如同英国人谈论天气一样。无形间拉近两人关系,又不会太过冒犯。
卢恒生只是敷衍了她几句。何妙青便很有分寸的告退了,脸上也看不出来好恶。
只是再有分寸,三天两头的来打搅也容易让人不快。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寒暄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将话题带到司法方面的事情。卢恒生心知肚明,这是老爷子为自己挑选未婚妻,又借着何妙青与自己施压。他从小被教导尊老爱幼,眼下看上去行为出格、喜怒无常,也不会真的与老爷子大动干戈。至于对着何妙青发火,也不是他的为人。索性便离开了帝都。
他一路南下,沿途拜访自己在各地的旧日好友。他早年有心从政,因此人缘广阔,倒是颇有五湖四海皆兄弟的味道。只是与朋友喝酒谈天,总是难免会提到一两句事业前程,又看到人人都有自己的正事处理,心情不由几分起落。他的行程没有定数,最后又落脚到了尚都。
卢恒生其实对于尚都没有太多执念。尚都重商,帝都重政,也不过是因为卢文在F大读书而来往了几次。想着卢文最近一些日子大概在准备学业,为了免受刺激,他本打算早早订一趟航班出国旅游。
然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来何妙青。他出走帝都这些日子,对方也时不时发来消息问好,总是说些生活琐事,点到即止。比如公寓附近新开了饭店,如此种种。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在陈西府家吃的两顿饭,多半是自己在说话,西府很少开口。
如果要查探西府的信息,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要想知道这个女人的爱好,清查对方的银行账单、淘宝购物,再大数据分析便能够精准定位陈西府是个什么偏好的人。唯有与女人的两次实际交往,她看似将生活最隐秘一面对自己完全展开,但是个人形象滴水不漏,仍然藏在幕后。公寓的装修是家装公司一手操办的,女人对于自己的事情绝口不提,便是放在桌上的各种小物也都是司空见惯。
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没有个性似乎是最好的事情。尽管谢庾的提醒仍在耳边,但是卢恒生此刻却忽然萌生出一种非见陈西府不可的念头来。就当做是问问对方为什么去帝都,如果有什么麻烦自己也可以顺手解决。
抱着这样的想法,卢恒生便直接叫专车司机掉头,从机场开往陈西府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