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镇,距离普天阁约莫数千里的脚程。最初,只是一处凡人城镇,鲜有修士。可随着近千年的时光过去了,其已然日新月异,形成了一处修士云集之地。
这日,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文士和一名气宇轩昂的白净少年各驾一朵白云飘过,落在镇内。不少人目睹了这一幕,可并未惊讶,至多也就是其中的凡人们露出了一丝敬色,仅此而已。
毕竟,龙门镇修士来往频繁,其内居民早已见怪不怪。
中年文士和白净少年分别是苏宁与八哥所化,两人路过集市,那香气四溢的吃食引得八哥垂涎欲滴。
若非苏宁一再警告,不可肆意妄为,否则扔储物袋禁闭一年的话,恐怕八哥早已扫荡了所有吃食小摊。
转过一处拐角,一座美轮美奂的建筑映入两人眼里。
古月楼。
苏宁曾来过两次,因此知其底细。
古月楼,普天阁二长老古越的私人产业,每年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盈利。
是整个龙门镇唯一的一家客栈,其出售供应的灵茶,灵酒,灵食对练气期的低阶修士具有一定的效用。
苏宁与八哥步入楼内,顿时,一名丰腴女子眼疾手快,迅速迈步上前,将两人迎入座位内,引得同事心生不快。
苏宁知晓,这是因为越胖子的古月楼从不养闲人,毫无业绩者,立遭驱赶,而业绩越是出色者,获利也是越多,因而,在这做工的人竞争很激烈。
其实,这些人留下来的目的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赚取钱财。另一方面则是最重要的,乃是为了得到普天阁二长老的庇护,尤其是前些日子大长老挂了,如今正值二长老权势最盛之际。
许多人踏破了门槛都进不了古月楼,哪怕又是送礼,又是送灵石的,甚至还有出卖色相的,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能躲在大树底下好乘凉。
苏宁与八哥屁股还没坐热,旁边便有人窃窃私语。
“姚二哥,听说你家远房表妹在给孙大人暖床,不知是真是假?”
“哼,此事还能有假?自然是千真万确。”
“啧!好福气呀。”
“孙二苟大人才年过五旬,便已是练气二层的高手,又担任天老爷身边大红人洪富士管家的夜壶童子,如此的年轻有为,小弟我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啊。”
“如今贵表妹成了二苟大人的侍妾,想来姚二哥很快便能出人头地了,到时还望看在相交多年的情分上,多多提携小弟。”
“哈哈,好说好说,辛老弟。”
“来,二哥,小弟再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二哥海量,小弟今日特意包下古月楼一方席位,为的便是请二哥痛饮一顿,二哥可定要尽兴呀。”
之后的话毫无营养,苏宁也就懒得再听了。
其略一沉吟,展开神识,潜入二楼的包厢内,一阵摸索,还真给他挖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二楼天字二号包厢,奢华无比,且布有警戒阵法,可隔绝其他修士的探听勘察,只是苏宁的探查手法极为高超,这般与地摊货无异的阵法压根拦不住他。
包厢内部,一名唇角带有一颗长毛大痣的红脸老者坐在雕龙画凤的主位案几上,闭目静听其对面一人所述之言。
“洪总管,还请看在甄某一番心意上,替在下向古长老美言几句。”
“这点东西只是甄某些许心意,还望总管大人笑纳。”
说着,其一拍储物袋,一袋沉甸甸的灵石,三只小瓶一齐出现在桌上。
此人,苏宁不清楚,不过,他对那老者倒是知之不少。
老者正是那辛老弟口中的洪富士,越胖子的管家,筑基期修为,可谓权势不小。
洪富士睁开浑浊的老眼,将桌上的物品尽收眼底,而后缓缓道:
“甄虚,你恐怕不太清楚当前形势。”
“老夫从古长老那里获知了一个重要情报。”
“执法长老杨欣然已暴毙而亡!”
此言一出,甄虚陡然受惊,站立不稳,踉跄几步,一手扶墙,沉思片刻后,另一只手轻拍储物袋,蓝芒一闪,一只蓝色小瓷瓶被其拿在手里。
“洪总管,这是融灵丹……”
甄虚话才讲到一半,洪富士便急不可耐地一把夺过其手中的蓝瓶,掀开盖子,倒出一粒墨绿色丹药,拿起往鼻息间一嗅,顿时狂喜至极,老脸上的皱纹越发地深了。
融灵丹,可用来精进筑基修士的法力。
“念你一片赤诚,而现如今也正是古长老用人之际,罢了罢了,你且放心,老夫替你举荐便是。”
甄虚闻言,脸上的肉疼之色消散了不少,对洪富士一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尔后甄虚又向洪富士请教了一番关于杨欣然之事,接着还谈到了目前普天阁的局势。
两炷香过后,苏宁神识悄然退出了天字二号包厢。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普天阁当前局势比他所预料得还要糟糕。
陶云死后,恰逢杨欣然带队参与五环谷试炼,而普天阁的掌门又恰巧处于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因而,门派大权尽数落于二长老古越的手中。
杨欣然前脚刚走,古越便大肆捞权,一边全力打压陶云派系,另一边,又以“大棒加甜枣”的御人手段收服了不少执法堂的修士。
前几日,四大宗试炼队遭遇巨魔突袭一事传回了门派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试炼队员皆为普天阁这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并且,还折损了新鲜血液中的前三甲,尤其是还囊括绝世天骄闻人雪在内,另外,以杨欣然为首的三名凝丹期修士的陨落则是最为严重之处。
特别是杨欣然陨落的噩耗,对普天阁权利体系的影响甚是巨大。
这一次,普天阁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过对古越而言,这可是天赐良机,是他发展自身势力的绝佳时机。
自那之后,古越基本完全掌控了执法堂,再加上其原本的势力,在这普天阁内,几乎已成古越的一言堂。
甄虚原来是陶云一系,只是并非嫡系,陶云嫡系基本被古越一方斩杀殆尽。
其为了立身于普天阁,才不得不求助古越身边之人。
苏宁思虑再三,想了多重方案,千挑万选,层层筛选,最终决定采取第六条方案。
苏宁带着一脸哀怨的八哥离开了古月楼,朝普天阁飞去。
途中,八哥终于忍不住了,使劲对苏宁大吐苦水。
“八爸我尝遍天下美味,今天头一次被恶心到连食欲都特么完全没了。”
“这什么破古月楼,招的都是些什么奇葩厨师,食材不好,卖相不过关,手艺也不行,味道特么比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东东还难吃……”
苏宁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特么的,李长老,你连那东西都尝过?!”
八哥急忙澄清道:
“不,不是我,是,是我一个朋友干的,它告诉我的。”
“我当时和你一样,也被它恶心到不行。”
苏宁心底一叹,也懒得拆穿八哥了,免得它受刺激玩精神失常,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可能便轮到苏宁担惊受怕了。
眼见苏宁好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八哥也缄口不言了。
只是,它已暗中立誓:
“去他的狗比玩意,害八爸我丢脸,非搞死古月楼的老板不可!”
……
临近宗门,苏宁故意减缓了飞行速度,最终在距离普天阁还有八百里的地方驻足不前,展开神识极力探查。
片刻后,苏宁将白净少年模样的八哥扔进储物袋,隐匿身形,以一种不疾不缓的速度飞行着。
半个时辰后,苏宁从后山绕远路回到了草莓山附近,随后停了下来,开始思考对应之策。
因为草莓山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一名筑基后期的麻脸老者与一个虎背熊腰的莽汉以及一名风韵犹存的黄脸婆,剩下两人皆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此刻,三人交谈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落在了苏宁强大的识海中。
“许力,你天生巨力,或许可以将此地禁制破开。”
“黄姥师,你诓人的吧,马执事以符宝之威都没能破开禁制。更别遑论我这区区小身板了。”
“经老身的研究推演,此山禁制非凝丹期修为不可破……”
“那你还硬让我上?”
“许道友莫急,老身话还没说完哩,除了此法,老身有一计或可一试。”
“神通术法不行,纯肉身之力或许可收获奇效。”
“许道友,黄姥之言也不无道理,你试上一试也无妨。”
莽汉许力被赶鸭子上架,正要动手之际。
两道人影从远处往这边疾速飞来。
三人一惊,待看清来者为何人时,变得惊惧交加。
其中一人居然是风头正盛的二长老古越。
“尔等在这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回禀古长老,我等奉命巡查各处,如今正好巡至此处。”
满脸麻子的马执事越过许力与黄姥师,急忙回道。
“那你们还在这磨蹭?还不赶紧给我巡其他地方去。”
三人闻言,脸上虽有不甘,不愿放弃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探寻凝丹期修士完整洞府对其而言不啻于一次极大的机缘,可终究是不敢不从,只得灰溜溜地告辞而去。
藏匿在暗处的苏宁用神识察看,确认许力等三人确实远离了草莓山,这才稍稍放心,来到古越两人近前,两手各一拍。
砰!砰!
一阵烟雾散去,露出“古越”两人真面目——两具傀儡。
又见苏宁伸出两指,放在眉心处,口中念念有词,顿时,眉心发出淡淡金光,苏宁手臂一挥,两指点向傀儡。
随即,从指尖处射出两道金丝,缠绕在两具傀儡上,未及半息,金丝融入傀儡体内,三息过后,傀儡体表浮现两道带有一丝因果的黑丝,苏宁从储物袋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迷你葫芦,口中一声低喝:
“快到碗里来!”
咻!
话音刚落,黑丝犹若一道乌光猛然被吸入葫芦里。
苏宁见状,嘴角微微上扬。
“不沾因果,活得长久。”
同时又一拍储物袋,将傀儡收下。
旋即,苏宁一个瞬闪,消失在草莓山小树林。
还是那个令人向往的小树林呀。
苏宁匆匆感慨一丝,便迅速开展了之前计划的方案。
半个时辰后,苏宁又回到了那片小树林。
别了,草莓山。
也许是永别了。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哗!
从小树林吹来一阵风。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啪啪!
竟是被苏宁一脚绊倒了。
“是谁在谋害朕?”
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
苏宁定睛一看,还没说话,刚从储物袋钻出来没多久的八哥便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
“笑屎八爸了,一只小蟑螂?!”
尖细声音再度愤怒响起。
“瞎了你的狗眼!”
“吾为大主宰,乃是这座山的山神!”
“去你妹夫的,这座山是我的……”
“我主人的!”
八哥一脸不忿,抬起一只爪子,一个飞踢。
“啪!”
一只个头比寻常兔子略大的蟑螂被八哥一爪击飞,撞到一个小山洞,竟撞得洞口破碎,其上顽石摔落下来,砸得他眼冒金星,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可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了山神。
原来是苏宁又一脚踩趴了山神,将其钉在了碎石地里。
八哥紧随其后,扑扇了一下仅有一边的翅膀。
顿时,碎石消融,乃至整个小山洞都消弭而尽,唯独遗留一只蟑螂。
“嘎吱!”
八哥惊叫一声,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前方的苏宁也面现异色,显然也受惊不小。
在其与八哥结伴同行这段时间里,对它这道“舌尖术”还是具有一定了解的。
“舌尖术”乃是八哥自创,据其所述,乃是一道远远凌驾于天王级大势力镇派功法的无上道法。
针对凶禽妖兽魔虫等都具有“瞬间烹饪”的惊天之效。
可竟在一只蟑螂身上失效了。
“死鸦子,你弄疼我了!”
从深坑里传来山神怒不可遏的尖细声。
八哥犹不信邪,正欲再弄疼山神一次,可前方的苏宁猛然一个转身,凌空一脚,往山神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突如其来。
“道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