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余晖透进石室,倾洒在苏宁脸上,勾勒出其脑海里封尘已久的一段往事。
关于苏宁与章语格之间的那点事。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和章语格的前世。
苏宁也是莫名其妙救下章语格之后才后知后觉的。
而章语格更加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前尘往事。可能在她心里,苏宁仅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救命恩人。
……
茫茫星空,广袤无垠,芸芸众生三千界。
有一超大界域,名曰至尊仙界。
长生天乃仙界至高无上的主宰势力,而其是由皇甫帝族一脉执掌,最高统治者则为天帝。
仙纪元公元前648年,皇甫家族诞生了一名男婴。
其出生引发的异象令众仙为之津津乐道。
一声啼哭,竟引动九天神雷和星光大道于同一时刻降下。
神雷成云,遮蔽了天穹高挂的骄阳,一轮大日自雷云中渐生酝酿,转瞬间,犹如旭日东升,普照大地;而另一边,星光点点,弥漫半个浩瀚无穷的仙界,一道新月冉冉升起,屹立于星河之巅,宛若众星拱月。
仙人震惊,太阳与太阴成对新生。
在亿万年前的太古时代,仙界本有九轮太阳与太阴,可之后爆发了一场席卷整个仙界的纪元大战。
九轮太阳只剩一轮,而太阴尽数化为虚无。
岁月流逝,经过仙界一代代大能的努力,日月都恢复为八数。
可那剩下的一日一月始终未曾出现,这成了仙人们的至深执念。
可这一天,男婴一声啼哭,引日月齐出,天地变色,遂大道共鸣。
境界低微者连番破境,修行一日千里;高深者虽远无如此明显,可亦有所得。
仙人尽皆大喜,谓其乃大兴仙界之举,假以时日,必将于三千界重现仙人之威。
男婴名曰皇甫逸伦,为天帝一十一子。
……
九年之后,狱囚岛,一座倒立悬空的巨型岛屿,长生天关押重犯之地,共有九重界,越是往下,越是穷凶极恶之辈。
此刻,狱囚岛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领头者为一名少年,其剑眉星目,俊秀神异,一身祖龙铠甲,耳垂上挂着两枚日月神环,周身泛着璀璨星光,令人望而生畏,所见之人无不退避三舍。
少年带队直接从六重界扫荡到九重界,所向披靡,不可阻挡,在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恶之人此时却噤若寒蝉,战战栗栗。
半个时辰后,少年踏上九重界最深处,此地关押着大墟的罪族。
其原为仙界的附庸者,后来成了反叛者,仙界震怒,派遣大军攻占了大半个大墟,奴役了不少大墟本土的修士,只剩下大墟的王族还在苦苦支撑。
少年星眸扫过这些被关押在此地的罪族,有三三两两关在一块的,也有单独被羁押的,突然,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旋即伸出一根手指,毫无感情地道:
“把她给我放出来!”
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其余人望见一副玄灵水晶棺静静悬浮于此地最深处。
这时,随行的天仙后期统领踏前两步,走到少年近前,拱手道:
“大人,此为通天灵宝“玄灵水晶棺”,乃是姬霸王的独门法宝,棺中之人定然对其极为重要。”
“我们最好还是不要……”
统领话未讲完,一小簇星火映入其眼中,瞬间火势蔓延,由内之外燃遍周身,随后整个人凭空消失,犹如蒸发。所有火焰汇聚在一起,化为最初的那一簇星火,融入少年星眸中。
见状,在场之人皆无异议,一齐看向第九重界的狱卒头领,后者搓着手,一脸为难之色。
“启禀大人,这“玄灵水晶棺”的开启之法除了姬霸王大人,也就唯有岛主大人知晓了。”
星眸少年淡然道:
“是吗?那你和她换一下好了。”
狱卒头领不明所以,陡然间,一道暗淡星光浮现,落于其脸,随即整个人变得不见踪影,其所在之地由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所占据。
赫然是“玄灵水晶棺”之中的那名少女。
正值此刻,一道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从棺中徐徐传出,听声音,正是狱卒头领。
“他们都很怕我,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少年盯着少女,面无表情。
少女也直视少年,眼神清澈,坦然自若。
“我不怕,因为你只是装作很可怕的样子。”
少年闻言,眼眸星光璀璨夺目,宛如要将少女看个通透。
数息之后,少年转身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打败我所有随从。”
“我在上面等你或者你的尸体来。”
……
三年后,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雨中,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捂着胸腹踉跄走去,其背影落在身穿祖龙铠甲的少年星眸中,似久久挥之不去。
而其临走时留下的话,令少年犹言在耳。
“这回,我俩扯平了。”
……
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
“他们都认为我是废物,丝毫看不起我,你也和他们一样打算来嘲笑我?”
少年双目黯淡,曾经的星瞳已不复存在。
少女看着与以往近乎判若两人的少年,一如当初,眼神依然那么地清澈。
“你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爱装。”
少年黯淡的眼眸似有星光一闪即逝。
“嗖嗖嗖……”
忽然,一阵密集的箭矢声同时从各个方向飞速传来,瞬息间,从少年两人的视野里望去,箭矢充斥于整片天,犹如形成了箭雨,毫不间断地冲两人倾刷而下。
每一根箭矢都充满了法宝的威能,成千上万的箭矢如蝗虫般袭来,那便是成千上万的法宝一轰而上,其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刻钟后,现场满目疮痍。
万丈高岳悉数坍塌,大地分裂成一块块,地下熔岩破碎,岩浆喷薄而出,愈演愈烈,形成了比巍峨大山还要高出许多的巨型火柱,声势浩大,恐怖至极。
倒塌的山岳旁,少年两人倚在一块厚实的巨石下。
“这一次,我真的不欠了……”
少女遍体鳞伤,嘴角溢血,随着其红唇吐字猛然喷射而出,溅落在少年白色的衣领上,很快便染成了一朵鲜艳夺目的梅花。
少年微微张嘴,可喉咙太干涩,没发出话语声,只是一阵干咳。
少女讲话停顿了许久,恢复了一点气力,方才继续之前没有讲完的话。
“我叫羽沁,姜……羽沁,我……”
少女忽闪忽闪的秀长睫毛突然于这一刻闭上了,与此同时,少年咳出一道淤血,终于把想说的话吐露出来。
“是啊,变成我欠你了。”
其轻拂少女清丽绝艳的面庞,一道绚丽星光从其眼眸中……一飞冲天。
记忆戛然而止,淡淡星光投射在苏宁脸颊上,苏宁如梦初醒。
拍拍额头,脚步轻移,走至石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上的睡美人,渐渐地,其与记忆中的那名大墟少女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良久,走出石室,漫步来到空旷草地上,月光洒落下来,将其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夜,苏宁注定无眠。
…
翌日清晨,床榻上的章语格睫毛微微颤动。
她醒了。
醒的第一件事,便是抬起右臂瞅了一眼。
守宫砂……还在。
顿时,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视线一转,一条绯红手链映入美眸,其不禁一怔,随即识海一颤,庞大的信息量扎堆涌来。
数日前,其与音娣,还有其他三大宗长老前往寻觅异象之地。
不曾想,好处没捞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在对抗元婴大妖兽之时,章语格施展了一种威力极大的月宫道法,暂时困住了敌兽的同时,自身也受到颇大的反噬,只能借助法宝“七星小月球”之力与音娣夺路逃生,返回月宫。
焉知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行至半路,遭遇天冥教少主劫财劫色。
情同闺蜜的音娣也关键时刻反水,配合甘宁欲将自家师妹拿下。
在此绝境下,接二连三的秘辛打破了语格的三观。
音娣作为月宫长老,本当以身作则,恪守“终身不得嫁娶”的宫规,可她不但破戒,还破得如此离谱,竟与四大宗仇敌天冥教少主有染!
这只是其一。
其二,音娣早就享受了鱼水之欢。
她与那位嫉恶如仇,痛恨天冥教的长老仇无霖居然是结发夫妻?!
而甘宁则是她地下情人。
仇无霖若泉下有知,必然恨不得将棺材板都掀个底朝天。
绿是一道光,如此美妙。
……
而这一系列荒唐的事情,都是源于音娣心生嫉妒而一手造成的。
章语格与音娣自幼一块长大,一同拜入月宫。
在凡人村落,音娣远比章语格受欢迎,因为后者性子太冷,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而在月宫之中,两人的处境几乎等同于对调。
章语格的天资远超音娣,自然极受宗门长辈青睐,可素来受人关注的音娣却遭到了冷落,久而久之,妒火中烧。
毕竟,音娣与仇无霖双修,又修炼了天冥教的速成功法,才堪堪达到凝丹中期,此生元婴已是无望。
而章语格若无重大意外,元婴必成,音娣妒火更盛。
于是,她成了意外的导火索。
竟剑走偏锋,接替庆余师姐蓄意来到五环谷,与甘宁合谋欲摧毁自家师妹,以便泄火,驱除这些年积郁的满腔妒气。
……
章语格原本已是心如死灰,压根不曾存有绝处逢生的奢望,可上天偏偏喜欢戏弄人。
一道身影凭空而降,其登场的样子有点不雅,可当看清楚那道人影竟是在五环谷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宁长老,心里刚萌生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继而,愈发地使其绝望。
一名凝丹初期面对两个凝丹中期,除了自寻死路,也没别的了。
可戏剧性的一幕陡然产生。
这位貌不惊人的苏长老竟如此果断,硬生生用大把符篆砸死了对方,手段可谓是另辟蹊径又行之有效。
想到这,章语格显得惊疑不定。
如此海量的符篆,她一个堪比宫主的七星长老都不曾拥有,区区苏宁,一介普通长老焉能有之。
莫非是这位苏长老……扮猪吃老虎?
可细想一下,好像也不对,若真是的话,其何必如此,直接用摧枯拉朽般的实力将对方一举灭杀岂不更好。
比起潇洒一剑击毙敌人,难不成像扔垃圾似的乱扔符篆砸死对方会更好吗?
美人在侧,前者易使受惊的美人投怀送抱,而后者,美人作何感想。
……
愈想愈是理不出头绪,反而让章语格陷入一阵“自我怀疑”中。
“莫非反噬太严重,已经影响到我的正常思考了?”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苏宁眼见佳人被困,奈何自身实力不足,可又不忍佳人受辱,焦虑之下,急中生智。
想出了“从天而降骑大马”这一招,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继而佯装跑路,使敌方心生轻视,实则暗中积蓄力量,不惜代价,猛掷符篆,将敌方一击必杀,拯救佳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章语格茅塞顿开,颇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又撩起衣袖,盯着手臂上的守宫砂,继续脑补画面。
甘宁,虽贵为少主,可行事令人极为不齿,竟想方设法使出下三滥的招数想要满足邪念之欲。
苏长老,地位远不如甘宁,可人品心性远胜对方,明明有机可乘,却始终坚守本心,丝毫不曾趁虚而入。
音娣,情同姐妹,却暗藏祸心,落井下石,欲置自己于死地。
可苏长老,仅有一面之缘,未曾有过对话的陌生人,却救人于危难之中,还不惜灵力与丹药助其尽快恢复。
如此有情有义,胸怀大爱的仁人志士,我辈楷模,修仙当如此。
于是,在章语格的心里,苏宁顿时成了一名令人无比敬仰,散发着无穷光辉的伟岸存在。
若是苏宁有幸得知的话,必定忍不住腹诽:
“这位仙子,你把我……想歪了。”
章语格内心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指如葱根,轻抚绯红之链,娇艳欲滴的面容浮现一股别样的异色。
此时,远在数万里之外的苏宁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于是,苏宁顿生警觉,旋即隐匿气息,停下步伐,结印布阵,全神戒备。
半个时辰后,苏宁神识四下扫过,如此反复多遍之后,未发现什么大的异常,也就前方数百里的林子里有一狼一狈正在草地上摩擦翻滚个不停。
惹得八哥一阵吐槽:
“兽心不古,世风日下呀。”
所以当其路过草地上空时,一道惊雷劈下,吓得狼躯一震,落荒而逃,狈从其身摔落在地,被抛在一旁,寸步难行。
“狼狈本是同根生,大难临头各自飞。”
“哦,不,大难临头狼独飞。”
八哥不由得一阵唏嘘,弄得苏宁一头黑线,恨不得把它一掌击毙。
我这边敬小慎微,你特么倒好,净给我搞事,比闻人雪还闻人雪。
收下八哥为仆从,这是苏宁来到人界后,第二件让他后悔的事,
至于第一件,当然是收闻人雪为徒了。
若非莫名其妙成了她师父,苏宁至今还缩在草莓山悠然自得,快活得不行。
这一刻,苏宁的执念愈发强烈了。
我这一生,定要做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