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是为了袁大厨的手艺而来。
捏面团的手艺？
不不，她不是厨子，她也不捏面团。她捏的，是泥人。
早在傲凤楼做伙计前，她在庆元其他酒楼瞧过，都说傲凤楼的厨子是这儿最有特色的。她想学的，只是厨子在对付面团时的手势技巧和劲道的拿捏。反正面团和泥团有八分像，捏来也差不多。
曲绯鹤从小就喜爱捏泥人。
从小，这意味着她的喜爱保持了十几年，并且至今一直持续着。
儿时第一个泥人，是他爹捏的。他爹的目的本是想让她学功夫……嗯，这么说吧，曲家父亲为了诱骗女儿努力练功，刚好手边有团黄泥，便捏了个像形像意的姿势逗女儿，骗她说——
“绯鹤啊，如果你记下泥人今天的姿势，泥人明天就会换个姿势和你玩。你若全记下，它就会不断变着姿势和你玩。你想不想和小泥人玩啊？”
通常，父亲在年幼的女儿心中是霹雳无敌的战神，父亲的话，也是世间最真实的。曲绯鹤单纯地相信了，每天努力在脑中记下泥人的种种姿势，以希第二天能看到小泥人变形。
就在曲家父亲得意时，他也许没想到，女儿对泥人的喜爱已不是简单的玩乐了，年岁的增长，学识的增多，曲绯鹤早从自家父亲的诱骗中跳出来，迷上了自己捏泥人。
泥人，又是泥孩儿，在大元朝里，通常叫作摩合罗。
六岁捏出自己的第一个摩合罗。小小曲绯鹤的心中已有了远大志向——她要把爹所教的武功全部捏成摩合罗，要把自己捏的摩合罗堆满整个屋子。
捏馒头？太浪费她啦。
曲家父亲教的武功都很有趣，曲绯鹤学得多，捏得多，在家中并不觉得，自从出门在外后，才发现她爹的功夫很厉害，不但能自保，还能——伤人。
啊，不要误会，她不会伤人，不然也不会因盘缠用尽沦落成厨子帮手，如今更像个丫头。阿弥陀佛……
“咦，小丫头，就是你，就是你。念佛的小丫头，这边，这边。”
正午时分，施宅后院。
明晃晃的阳光下，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冲曲绯鹤招手，示意她过去。
曲绯鹤看了眼泥地，估量三尺之下的泥土韧性有多大，慢慢踱向老者。
她见过老者，也正因为见过老者，她才发现施宅比寻常大户不一般。
施宅很大，下人却不多，而且，没有看护宅院的壮年男子，也就是说，没有特别请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做看守。初时最奇怪，施家五位少爷个个都会武功，有几个厉害的，有几个呢……差一点，施凤图就是差一点的那个，待见到施老爷——即眼前这位老者，她才明白，五位少爷的功夫应该是其父所教，就像她一样。
明白了这一点，宅院不请看护也不奇怪了，他们根本不必担心有贼盗，而且，他们身边的随从也都是颇厉害的角色——但在她眼里，算是半斤八两吧。
老实说，嗯，她觉得施家很奇怪，明明有人……要杀施凤图啊，他们好像完全不着急。昨日清晨，院外射来的银针染了毒，分明就想置他于死地。
她对毒识得不深，若是三年前绝对辨不出，幸得交了个爱研毒的朋友夕寒鸦，交交谈谈也知道些毒的皮毛。针上的毒很常见，是最便宜也最好买到手的。治得及时也许有救，治得不及时就得见阎王。不过，施凤图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施家真奇怪，除了爱败家的，那个老想着寻死的少爷就已经很奇怪了，没想到近看施老爷……更奇怪。
他到底在干什么？
“去帮我拿壶酒来。”
“……好。”
她的乖巧让白花老者倏地抬头，直直盯着她打量。
“老爷，有什么奇怪吗？我去拿酒。”
“不不不，丫头，你不好奇我用酒干什么？”他在这儿蹲了半天，她是第一个脚也没顿的人。
“浇花？”圆圆的笑脸看向老者脚边。一堆翻开的泥土，成色不好。
“猜对一半。”施老爹眉目精神，将眼神移回泥土，“让你再猜一次。”
曲绯鹤敛下眼，笑道：“喂蚯蚓。”这种事她爹常做，施老爷的举动不算稀奇。
老者抚腿，朗朗大笑，完全不在乎她是谁，只当是个新来的丫头，“好，猜对了。拿两壶酒来，我们一起喝。”
“……好。”
转身离开，她笑脸不变。
转到前院，随便拉到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告诉她施老爷在后院，等人送两壶酒，随即将老者抛诸脑后——
傲凤楼，袁大厨，摩合罗，我来了！
“嘘……那个姓曹的公子来了，四少爷正在厅里招呼，心情肯定不好。咱们待会儿注意点。”
甫进酒楼，某个小厨学徒拉住曲绯鹤的衣袖，很有同船共渡的分享之情。
“……怎么了？”笑脸再起，曲绯鹤嘟了嘟嘴，不明白自己明明想说好，怎么变成打探了？若非她对施凤图太好奇？
没空多想，她隔着门帘，看到施凤图走出三楼的雅室，身边有位粉气味过重的男人。以往觉得施小五粉味重，两两比较，那男人……是不是捏得太稀了点。
“看，那人就是曹公子，他也是开酒楼的，阴险狡猾，一心想跟咱们四少爷作对。他以为自己背后有靠山了不起啊，四少爷才不怕呢。”
“他们有说有笑的啊。”她转头看小厨学徒。
“哼，那叫笑里藏刀，他肯定又想什么坏心思害四少爷。他眼红傲凤楼的生意比他那四海楼好，故意和四少爷交朋友，背后一肚子坏水。又仗着他曹家在大都里有人做官，官府也要给他们三分颜面，在庆元横行霸道。”
“四少爷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吗？”
小厨学徒横她一眼，“绯鹤，你当四少爷是笨蛋，这也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交他做朋友？”依她看，那两人若比奸诈，施凤图才是胜出的一个。不是有人说他是标准的……呃，奸商。
横她一眼，小厨学徒当她没见识，“那些做老板的，见了谁不是称兄道弟，除了钱，有几个是真心的。就算姓曹的一肚子坏水，四少爷在面子上还是要做足嘛。啊，他走了，快快，我们小心点。”
被他一把拽进厨房，曲绯鹤只瞧到那道忧郁的背影拐个弯，挥开童定进了酒楼后院。
他心情不好就会想寻死！
一句话跳上脑海，她瞪大眼，眨了又眨，那种不明所以的奇怪感觉又来了。
好奇他，偷偷去看看？
看一看就回来，不会怎么样吧。而且，有人要杀他，她不过是见义勇为，好歹她也算傲凤楼的伙计，帮帮自家老板不算什么。
自小，爹就说她感情丰沛，心地善良，加上好奇心又重，常叮嘱她不可对事物太好奇，如果好奇到非常想刨根问底的地步，那就只挑自己最好奇的事，不要把太多事放在心上。爹是想着她把心思放在一件事上，就不会注意其他事太多，也不会受到伤害。是故，多数时候，她都七情不动的哦，除非遇到非常好奇的事。
现在，施凤图就是那个“除非”。他太让她好奇，太好奇了呀！
去看看？
去吧！去吧！
心头怪异的感觉又袭来，她只当好奇过头，压下那奇怪感觉，圆脸扬起笑，见厨房内各忙各的，无人注意她，衣袖微拂，轻轻从门边溜出去。
悄悄来到宁静的后院，贴着窗听了听，没声音。
傲凤楼占地宽大，酒楼前雕梁画柱，奇松异桧，时不时穿梭着茶饭量酒博士，后院却颇为安静，植着盖大梧桐，青葱耸天。
抬眼看了看门梁上悬挂的贴金红纱栀子灯，曲绯鹤走到门缝处，眯起一只眼……
“童安吗？我不是说了别来打扰。”
“……”
是该说他耳力好呢，还是该笑他耳力差？听得出有人，却听不出男子与女子步劲的区别。
他现在的声音像白粥，通常他心情恶劣时，声音就会如此。
不是很了解他，她就是笃定，甚至不知自己心中怎么会有这种奇怪想法。偷偷捂唇笑了笑，她扬声道：“四少爷，不是童安。”
房内静下——
会不会想不开啊？
她凑近门缝，正要再眯眼……啪啦！门被猛地拉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出现。两人互瞪……瞪得他额穴处青筋跳动，终于开口，“曲绯鹤。”
“是我，四少爷。”
“你来干什么？送早点？”
“啊，我是怕四少爷想不开，你心情不好时，总想寻死嘛。我来看看……”换言之，看他死了没。
他眯起眼，“你……你还没吸取教训？”
这丫头纯真得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是想嫁他想疯？昨天调戏她时，那张脸气得可红呢，转眼一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教训？”她奇怪睁大眼，向房内探头。嗯，很雅致的一间书房，书桌上堆满了……账簿？啊，很雅致的一间账房。
瞪她，瞪得青筋不再跳动，他返身走回书桌，也不理她是不是跟进来。走了三步，听到房门轻掩的声音，他懒得理会，走到书桌边转身……吓——
“你……你什么时候走到我背后的？”这丫头存心吓人，走路像鬼一样。
她嘻嘻一笑，看他重重坐回檀香椅。
“找我什么事？”他没好气，声音还是像白粥。
她绕着书桌走了一圈，似乎在打量房中的饰物，又低头想了想，道：“四少爷，你知不知道……有人想杀你。”
他神色未变。
“你惹到什么仇家了？”
“不关你的事。曲绯鹤，作为一个厨子，你太多话了。”
“……我不是厨子。”她跺脚，冲到他面前，“你懂武功。”不是问，是肯定。
他退后，靠向椅背，“那又如何？”
“但不是很厉害。”他退三寸，她就挪近一寸，笑眉笑眼道，完全不知这句话有多么打击人。
额穴青筋明显跳起，他沉下脸，不再面无表情。听她再道：“四少爷，活得好好的，干吗要寻死呢？”
“……我以为，我昨天已经给了你答案，你不是得到答案就会走吗？”
“如果答案不对，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的是正确答案。”
“那就是正确答案。”
她摇头，有点赖皮地再挪近一寸，“既然你说是正确的，那好吧，一个问题总有不同的答案，我还想听听另外一个。”
“……”光头菩萨，他是想死，但不想被气死啊。
见他不答，她站直身，也不追问，抬头看他身后的墨书，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天下之中，诸侯四通。
想了想，见他拿起账簿，脸色慢慢如常，心思一转，坏心眼地开口：“有人说你是奸商耶，四少爷。”
“……曲绯鹤，你这个月的月钱不想要了吗？”傲凤楼什么时候请了这么个丫头厨子？他迟早去整整袁大厨，看他还敢不敢随便招帮手。
“要，当然要。”她赶紧凑到他面前，“四少爷你生气了？”刚才一句，声音不再像白粥，有点百味羹的味道了，是她喜欢的粥点。
被她这么说，谁不会生气！他抚额，直接赶人，“没事你就出去。”
“好。”她乖巧点头，脚下却无动静。
他奇怪抬头，看到一双松蕈般的大眼。她似乎正在想问题，盯着他看，焦点却不在他脸上。微微闪神，他皱眉道：“还不出去？看什么？”
“你不否认自己是奸商？”眨动眼帘，她凝起眼神看他。
“为什么要否认。”
“奸商都是坏人。”她似乎很苦恼，皱起眉头，不知想什么。
他动唇，勾起嗤笑，“国有国道，官有官道，商当然也有商之道。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要从商，吃是赚钱最快的一行。人可以不读书，可以残废，但一定要吃。因为我选对了路，银子赚得太快，所以有人觉得我很奸诈。”
“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他没再赶她，唇边笑意不减，“我不是美食名家，我也不识厨技厨法，但我的酒楼是庆元名声最响的，为什么，因为我虽然不识厨，但我识人。识厨人，识有用之人，招揽他们为我所用，这就是奸商之道。”
天下之中，诸侯四通，借力使力，方为上道。
这，是二哥教他的。
她皱眉，只觉得他的话虽然浅明，她却不太明白，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准则，她也一样。他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反驳，心中隐隐定下一个主意。
“四少爷……”
他未等她开口，抢先道：“行了，你出去吧。”
见鬼了他，和一个丫头厨子说什么商道，真是被她给气糊涂了，迟早要刁难刁难她。
静了静，见身边那道绿影仍站着不动，他不耐道：“你还不走？”
她仍是不动。
他抬手想推，未触到裙角便立即收回。她是个姑娘家，不是烟花女子，他怎么忘了。抬头，见她盯着墙上的字画，又是刚才那般苦恼想问题的模样。顺着她的眼神，他看向松盆后的一幅字画。
“你喜欢字画？”
“……”
“曲绯鹤！”声音变大。
“啊？”她低头，脸上挂起笑，“四少爷，你叫我什么事？”
“……我今天不会想寻死，你出去。”实在后悔放她进来，再看她一眼，他迟早被气死。
“我……我看看再出去。”染了怒气的眼瞪向她，不比平常时的淡漠，她心中小小跳了跳，奇怪的感觉又袭来，这次，能感到非常明显的心悸。
开玩笑，她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家老爹也不怕，会怕他？
“你看什么？看我死了没，是吧？”
“……看字画。这画画得真好呢。”退开他，她盯着墙上那幅水墨山景。
起初呢，的确是怕他又有寻死的念头，不过，看他怒气勃勃的样子，把烦闷情绪发泄出来后，心情应会好些。再者，房里没什么尖锐之物，想是被童定收藏起来了，不会有危险。
“字画有什么……”他从椅中站起，转身正想斥她，瞟到字画后，神色柔下来。扫过字画边上，他突道：“你喜欢诗词字画，我问你一个问题，三个答案，你选一个。选对，随便你盯这画到几时都行，选不对，立即给我出去。”
三……选一？
她鼓起颊，暗叫糟糕。不会是那太深奥的问题吧？她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耶，“不不不，我不看了，我马上出……”
来不及了，他挡在她身后，伸臂越过她，抵在字画边上，呼吸仿佛就吹在她耳边。
“这幅山水是我二哥画的，多少人想要欣赏他的墨宝，他还不肯呢。”手抵在画边，他站得极近，却保持一定距离，未触她分毫。
她僵硬着，不敢回头，昨天清晨的画面突然跳出来，啊——赶紧捂嘴，吓自己一跳。
“你喜欢它？”他的话近在咫尺。
不能回头，她只能盯着字画猛瞧。画上山水隐约，雾气淡淡，没有题诗，只在左上方写了四字——“神景八幽”。既然是八幽，作画人应该画了八幅才对，这只是其中的一张吗？
“对，二哥画了八张，张张景色不同，我只讨得一张挂在这儿。”
他的话惊了她，才明白自己喃喃自语全让他听去。她挪左一步，见他的手移向字画边，再道：“边上有三首诗，看到没？”
她眼力不错，当他移动手掌时就注意到。点头。
“我要问的是，你猜三首诗中，哪首是出自我手？猜对，字画任你看，猜不对，出去。”
咦了声，她松下肩膀。原来此三非彼三啊，害她白紧张一场。
深深吸口气，好像能闻到他衣上的淡淡龙涎香，心头又是一悸。赶紧抛开，收敛心神，她仔细看向蝇头小字。
三首诗，长短不一。
其一：
羞将宝剑看，醉把瑶琴枕，笑捻花枝付比春，海棠输三分，奈何，一半胭脂一半粉。
其二：
有酒忘忧，烦却心头。天地酒一壶，三杯涤尽胸中垢。和颜润色，延年益寿，一醉解千愁。
其三：
懒云窝中，诗酒鸳鸯字，东风帐里，清闲鸾凰事。荡香魂，消素魄，星眸微转粉脂生，半弯香袜赠。
许是她看的时间太长，施凤图闲闲的声音又响起：“猜出来了吗？”
不用猜，鸳鸯字鸾凰事那首，一定出自施家顶顶大名的败家子之手，香浓浮艳写得直白又露骨，看得人脸红。另外两首各有特色，都有醉意，实在分不出哪首出自施凤图。若是知道还有谁题的诗，让她比较一下也好啊。
“有一首是三哥提的。”他站得近，将她的咕哝听得一清二楚。
施三少？她倾头想了想，突然回头望他。
“猜出了？”他神色惊奇。
动动唇，她不语。
爹说她感情丰沛，心地善良，说好奇心太重容易伤心。以往一边听一边出，没放心上。可现在……心悸得有点过分，过分到她以为自己……自己……
不会吧，她是善良没错，可并不表示她没有分寸拿捏呀，这次不会善良得太过火，把自己也给善良进去了？
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想拍拍自己的脑袋，干脆打糊涂得了。思此，她真的开始拍打脑袋。
五指在额间扣了两下，突然转身，她扬起笑，“四少爷，我若猜出来，除了看字画，还有其他奖励没有？”
“你还想要其他奖励？”俊脸微傲，他睨视她。
“不行吗？那我不猜了。”赖皮一笑，她冲他顽皮皱鼻。
许是不信她真能猜出，他想也没想，点头答应她。以前也试过问童安、童定和白函，他们都把不准哪首是他写的，这丫头若能猜出，倒也厉害。
“这首。”纤指扬起，她指向其中一首。转头，就见他脸色怪异，“怎么，猜错了？”
轮到他不语。
“四少爷？”
“字画随便你看。”他收回手，转身。
“四少爷，你忘了，除了看字画，还有奖励给我哦。”故意气他。
“……你想要什么奖励？涨月钱？银票？”
捂嘴又一笑，她走到他身侧，“四少爷，我要你以后吃早点时，仔细记下我捏的面人姿势，记下了再吃。我每天都会捏不一样的姿势哦，如果……你若怕自己记性不好，可以不吃面人馒头，把它们放在桌上天天看，这样就不会忘记了。”
“……”
“这就是我要的其他奖励，四少爷做得到吗？”得意的笑脸凑到他颊边，看到他下颌紧咬。
“……只有这样？”
“嗯！”
“……好。”
“谢四少爷！啊，不打扰你看账簿，我走了，袁大厨还等着我做事呢。”歪头一笑，她不再看他，心情愉快地开了门，反手掩上。
房内……寂静。廊外，脚步声渐渐远离。
绿裙飞扬，脚步轻快。
有酒……忘忧，烦却……心头。她，笃信自己不会猜错。
天地酒一壶。三杯涤尽胸中垢。他心中有愁，看似精明，却不知身上总绕着一股子忧郁的味道。她喜捏摩合罗，尤其注重人的体姿和动作，那股子忧郁，她又怎会觉察不到。
和颜润色，延年益寿，一醉……解千愁。
这个男人，这个施凤图啊……
他是奸商，但不是坏人；他想寻死，偏偏有人想要他死；最重要的一点，他令她非常好奇，好奇到善良之心泛滥成灾的地步——仅此三点，就够她愿意出手助他了。
不管他的哥哥们多么厉害，她想帮他，只是帮他一人。
想帮他，就从捏泥……不不，捏馒头面人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