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工头这天一天之内遇见两个官场上的朋友,一个是快要退到人大或政协的焦副书记,一个是下到县里当组织部长的藏秘书。后来,姜工头对他敬爱的林侠影老师谈起这件事说,黑老师,都是聪明透顶的人物,对我这和砖头水泥打交道的工头出身的鱼塘老板的哲学,却挺承认的。林侠影说,不奇怪,一点儿不奇怪,吃五谷杂粮,如不皈依佛门,很多聪明人免不了产生一念之差。
一开始,姜工头远远的旁观别人钓,在他这儿钓,拿走时价格比市场价还贵,但达官显贵们自愿上钩者,依然络绎不绝,先人姜太公当年坐一潭清水畔,是在等救国救民的王者。姜工头等谁呢,他自己也说不清。五都城不可避免进入一个腥风凄雨的多事之秋,一些鸟纱帽和落叶噼噼飒飒坠地的声响,象风味小吃一条街炸油条的音符一样赏心,那无可奈何纷飞的景象,如现代派绘画上的色彩线条一样悦目。
藏秘书虽然不在五都城里混了,但县里的小官场比大一些的官场更难游刃有余。地方势力很排挤他,好几个“山头”对他既拉又打,拉不上就打,打不倒再拉。他满肚子的烦恼无处可诉,也许在鱼塘和姜工头跟前说点啥都不会祸从口出。姜工发现藏秘书少年老成了,一举一动讲究节制。姜工头心里说,看来称呼该改了,再叫藏秘书老朋友会友感的。
正谈得热乎时,焦副书记不速而至来了。姜工头说,您们先聊,我去沏一壶茶。看着姜工头的背影,藏秘书对焦副书记感慨地说,别看小姜土头土脑的,挺注意思考。刚才,他对我说了两句话让我听了很惊讶,难以置信出于他的嘴里。焦副书记笑着问,什么话?藏秘书说,我给他谈了在县里的工作中一些烦恼,他劝我说,不争为争,不进为进,不刚为刚。这三个不充满道家意味。焦副书记说,人不可貌相。藏秘书心,这个小姜,我还有一把“利剑”没往出亮,这把利剑就是铲尽象我表哥白一帆这样的黑社会,断绝帮助腐败者兴风作浪的爪牙。
焦副书记:小藏,下去后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故意给你出难题?藏秘书:一言难尽——您的通讯录我听说找见了。焦副书记:你听谁说的?藏秘书:黄断桥,他对我说他保证守口如瓶,决不做对不起领导的事。
焦副书记:以后。应该不会再出事了。焦副书记现在也很矛盾,不捞吧,火车马上到站了,下去后就没人理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捞吧,一旦有啥闪失,一辈子丰功伟绩全被贪官两字抹杀了。对藏秘书说的是心里话,要出事也是过去做的事犯了,因为他已让儿子开了一个公司,以后谁要想行贿,都不需要去金世纪俱乐部洗钱,到他儿子的公司买些商品就可以。儿子办公司,絮姐以借的名义投的资。正常的生意往来,中纪委查他也不怕,时代在进步,焦副书记也在进步。藏秘书:不管怎么说白一帆是我表哥,如果他出点啥事,还得请您关照着点。焦副书记:你给你表哥说,少耍点小聪明,别打今朝醉的主意,要是一错再错,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他。我推荐让他干副局长,他不干非要辞职在社会上瞎胡混。这娃,旁门左道。
藏秘书:表哥,他——焦副书记:有人给我汇报,和小林小黄成天不务正业,不知在王八庄密谋什么,天天鬼头鬼脑去,好象和今朝醉有关。藏秘书:我明白,我会委婉地警告他别蚍蜉撼大树别飞蛾扑灯火。藏秘书想:焦副书记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谁给他老人家汇报的?难道是蓝如絮?这絮姐真的是个不寻常的女人。她究竟布下多少探子,跟踪这个跟踪那个,象个军统特务。
后来,回忆起那天代号叫“倒絮”诡秘行动,林侠影对黄断桥说,见鬼啦,我们化了妆的呀,怎么回事?黄断桥对白一帆说,怎么回事?白一帆眼珠子凸出老高,也想问林侠影怎么回事,转眼一想,一个问题哥几个你问他问我地推磨的转没劲,动一动脑子吧,兴许会想出点啥来,这时,黄断桥凑巧摸出他的监听王手机玩弄。
白一帆怪怪的叫道,对对对,你看我这狗记性,监视系统。我在金世纪俱乐部当主任时,絮姐就说要上一套监视系统。她提出的口号是,打造五都娱乐航母,打造航母就得做强做大实现管理现代化,而现代化不上监视系统微机系统就化不起来。林侠影心里格登一下,自己最终玩不过这个妖魔。又不是阿Q儿,啥也没见过,其实只要抬一抬头就会发觉那安在屋角鬼鬼崇崇的监视镜。絮姐的耳目真多呀,人工的人生的遍地都是。林侠影想,难怪人家会取得最后胜利,人家絮姐很会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得众心者,得天下也。
那天,絮姐纹丝不动地坐在保安值班室,眼睛瞅着几十个显示屏,心里却在想到的比较遥远的事情。显示屏上,夹杂在顾客中的“三人帮”都化了妆。帮主林侠影双腮和下巴围着一付大胡子,还是黄金色的。“三人帮”二号人物黄断桥脑后留了一把小辫子,桔红色的一翘一翘。白一帆很个性的板寸剃掉了,剃成了和尚头,象个一千瓦的大灯泡。“络腮胡子”“小辫子”和“大灯泡”象欢快的鱼儿回归大海一般,忽而游到这儿,忽而游到那儿。事先得到探子报告的絮姐,知道这三个恐怖分子来者不善,要在今朝醉制造点混乱什么的。这三个家伙,都在今朝醉待过,家贼难防,他们熟悉每一层楼的建筑格局和服务项目。絮姐想当初可不该容留他们,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现在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尝吧,真后悔哟。
对林侠影,她看在往日同住的份上。对黄断桥,她看着他是小水大哥的面子,对白一帆,她顾念这几年大家道上的事还比较配合。工资发放标准,K从来不问,只和她总核算,公司跟多人事财务业务经营包括基建等事务,委托她全权处理,絮姐挺讲规格,给三个人定的薪水不低,每人每月1600元,这在兼职人员中,属于最高的。他们倒好,窝里反,吃里扒外的东西,气死她了。这时,保安部经理悄悄提醒她:蓝总,你瞧这仨人不太对劲儿,絮姐冷笑着说,不怕,张开口袋等他们钻呢。显示屏上,“络缌胡子”“小辫子”和“大灯泡”进餐厅后,三个人点了两盘菜,松仁玉米和烧西葫芦,一个人要了一碗白米。就这氮气还想和我做对。絮姐不由得骂出了声,穷酸,这规格还上今朝醉。
餐后,仨个人边用餐巾纸擦着嘴边走向歌舞厅。终于,絮姐发现对方的破绽了。真不象大男人,三个家伙打扮得酷似腰缠万贯的大艺术家,抠抠索索连二百块都舍不得掏,光和三位特服小姐讨价还价,穷绕穷绕穷绕,却不进炮房“办事”儿。絮姐紧接着还发现仨条“烂尾鱼”的游踪不定,专往打擦边球甚至就是做违法生意的区域凑热闹。歌舞厅和几位特服小姐干磨了大约20分钟,就出来往地下室泡。在赌场,他们又不参赌,这个桌子前看一看,那台机子前看一看。絮姐心里最清楚,最赚钱的不是歌舞区的皮肉生意,而是地下室的前二层赌场和前三层的盗版书批发中心。就说赌场吧,不是焦副书记帮着开的,市分安局审批,审批费一张口100万人民币,没有市领导说话,200万也批不下。老虎机赚钱最快,她一下子在澳门购回三种机子各10台,这三种机子分别叫“魔术帽机”“跑马机”和“滚球机”。每次下注至少20元,最高可达3000元,一个晚上一台机就能有上万元的输赢,当然是输多赢少,赌场一天平平常常30多万的收入,相当于一个煤矿大老板一天的收入,用煤矿老板的话说,见一个太阳多少万。她不担心有人查,反正有五都市公安机关颁发的《电子游戏机娱乐场所经营许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