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部长仍旧是没有回来。
家里呆着闷，有一天趁着李太太心情好，广获准去找朋友射猎游玩。
隔日吩咐李安带上弓箭，好好地喂了马，便出城去了。
到了朋友那儿，朋友却不在家。广只好带上李安去山后射猎。
凭着一身精湛的箭术，竟也所获丰富，广看看日头偏西，便叫李安去朋友家里拿上几壶酒和一些调料，捡了枯枝落叶，就在山脚烤了半只黄羊吃。
喝完了一壶酒，广有些快意，便开口说道：
“还是出来好啊，只是可惜没碰到老虎……”
“是啊，老虎都逃不过将军的箭。”李安应道。
“有一年射猎，晚上喝多了，看到一头大虎卧在草丛里，幸好配着的弓箭不曾取下，我张弓搭箭，一箭正中顶门，那孽畜也就不动了。——你知道后来的事么？”
“不知道。将军，后来怎么了？”李安应道，心想这是第几回了。
“嘿，第二天带上人过来看，只是一块大石头，棱角模样像卧虎，箭还插在石堎里呢！”
“将军真是神射！”李安照例赞道。
“是啊。”广叹息了，拿起一壶酒大口喝了一阵，又扯着黄羊肉吃。而后接着回忆：
“还有一次，匈奴人多，抓住了我，用两匹马拉着网，把我放在网里面，几百骑押送。
“我瞧见旁边有个少年，拎着弓，不甚警觉，于是跳过去，抢过弓箭，推下少年，打马就走。
“匈奴人跟在后面追赶，我转身开弓，每发必中。他们就不敢再追了。”
“是啊是啊，将军神勇无敌！——您是时运不好。”
日头全落下去了，天边有一层暗灰的暮霭，渐渐也看不见。
过了一阵广又开口道：
“可恨程不识那老头！说我治军不严，传到皇帝那里了，皇帝却就信了。唉……”
“是的，太可恨了。”
喝得差不多了，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李安劝了一阵，主仆二人启程往城里赶。
渐渐近了城门，广眼力甚好，已看到城门下立着的守门校尉。
“且住！两位可有夜间入城证明？”校尉说话了。
李安忙下马趋上前，小意赔笑道：
“这是我家李将军。”
校尉吃了一惊，仔细地打量一下李广，认出来是革了职的人，于是高声道：
“便是现任将军也要守规矩，——何况只是前任将军！”
李安赔了许多好话，交涉的结果，是要在城墙脚下休息一晚，等开门了再进去。
广睡不着，眼前总有一些嘴脸在晃动。有军情部门口木然的脸，有部下看着白发的眼神，有太太带着鄙夷的面孔，有校尉傲然翻动的嘴角，甚至还有李安带着同情的笑脸。
李安劝道，
“将军也睡一会儿吧，几个时辰后就开门了。”
一会儿李安就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广倚了墙角坐下，缩了脖子，瞪着眼，望向天，像一尊铁铸的兽，一动也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