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月亮不许说假话,你去哪了?”我拿出鞭子指着他的鼻子问。
“去和几个要好的同僚一起去喝了点小酒”,他脸上略有醉意。
“哪几个大人?谁会不识趣地在中秋夜拉着别人在外面喝酒,这人的脑子被撞坏了吧?”我酸溜溜地说着。才不相信他说的鬼话。
“不骗你,都是与我一起负责发军饷的大人,大家心里烦躁,坐在一起就喝起来了。我们都是被李德旺修整的对象,当然志同道合。有什么稀奇的,现在这种时候,谁有过节的想法。”
我见他说得真诚,就相信了,给他打了水帮他洗脸,扶他去床上休息,他今天喝了酒,应该就能睡着了,我还这样想着,却见他睁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床顶发呆,心事重重的。
“还是睡不着么?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散散步,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很好看。”其实我是想他陪我出去散散步,每到过中秋的时候,我就会想到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而且锦儿现在也不在身边,还在蒙古草原上,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心里很感伤,千里共婵娟,即使不能见到他们,但想到他们就在这同一方月亮之下,心里也是开心的,所以我格外注重这个节日,唐逸却不懂我。
“不想去,我走不动,好累,翎儿,你帮我揉揉脑袋吧,头好昏”。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把手伸到半空。
我走过去,把他的头放到我的膝盖上,“唐逸,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你讲。”
“有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度,那里的人们去远方不是骑马,也不坐马车,也不坐轿子,而是用四个轮子的汽车……”
“等等,什么是汽车?”
“就是烧汽油才能动的车。”
“汽油是什么油?我只知道桐油、菜油、煤油,头一回听到汽油,真是稀奇。”
“你别管这些,继续听,那个地方的人还可以出国,出国不是坐汽车,是坐飞机。有一个女孩……”
“飞机是什么?”他再次打断我的话。
“就是在天上飞的交通工具,你别打断我的话。继续听我讲。那个地方的一个女孩,她没坐汽车,也没有坐飞机,却因为掉到水里,突然穿越到了800年前……”
“翎儿,你病了?发烧了么?”他坐起身子摸摸我的头,担心地看着我。
“你才生病了呢?”我用力推开他的手,我本想趁今天有兴致,把自己的事说给他听,哪知道他当我是疯子,这个人就不准我把话说完么。
“那个女孩穿越到了800年前的南宋时代,被一个好心的公子救了,还当了他的侍婢……”
“翎儿,你不舒服的话我去叫封叔给你请大夫,你都开始说胡话了”,他把我拉到床上躺上,自己却下床去穿鞋,准备出去叫封叔。我翻了翻白眼,这个故事,看来是讲不完了,哎,算了。我拉住他,“别去叫封叔了,他们都睡了,我只是今天晚上高兴,喝多了。”
“难怪你这么不正常,下回别再喝酒了,你怎么一喝酒就胡话连篇的,怪吓人的。”
我无语了,对一个800年前的人说800年后的事,真的这么困难吗?我不是还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沟通起来还这般困难?
他只能当我的相公,不能当我的知已啊。
他由着我唉声叹气,只一味地觉得我很奇怪,我也懒得再跟他解释了,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睡觉。”
我用手帮他按摩太阳穴,他这段时间一直没睡,今天终于闭上眼睛了。不久就打上了呼噜。
我对着他的睡相发呆,要是我把自己穿越而来的事说给孟珙听,他会不会相信呢?反应应该没有他这般激烈吧。
李遵项在沙洲与金人大战了一场,双方不分胜负,也许是考虑到入秋了,蒙古人会加大对金国的突击,在沙洲的金国将领突然带兵返回了金国,李遵项班师回朝,虽然不算打了胜仗,但也算是凯旋归来。
太子为了讨好李遵项,建议办一个宫宴,让苦闷了许久的大臣们都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李遵项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便准了,端妃娘娘叫人通知我,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去参加宫宴,还送了一件紫纱烟云蝴蝶裙给我。
我穿了这件紫纱烟云蝴蝶裙,梳了个灵蛇髻,那髻飞耸入云,配着斜飞入鬓的红妆,夜雪和梦雨都说我美得不像个人。
“不像人,难道像鬼吗?”我对这个形容很有意见。
“像勾魂的狐狸精。”她们两个齐声说。
我揪着她们俩的耳朵,让她们都住嘴。不形容我是仙女下凡,却说我是狐狸精,真气人。
这次宫宴上的,都是王公贵族,携了家眷而来,我挨个打量这些女人,都是长得不错的美女。但是我这一身装扮的效果真的是惊艳的,整个后宫都找不出比我打扮得更漂亮的人了,除了那个被打在冷宫的段嫣之外,她确实比我美多了。这一点,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可惜,她不在宫宴的人之内,李遵项已经把她的存在给忘了。
唐逸对这一次宫宴倒不反倒,由着我给他鞍前马后穿衣梳头,他穿一身金色绸衣,腰间绾上绿玉丝绦,似天神下凡,我们这一对在宴会上真是出彩,几百双眼睛看向我们,长得美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太子李德旺的眼睛从我进紫阳殿开始就盯在我身上,唐逸已经用眼神警告了他好几次了,他却一点也不避讳,完全不把唐逸放在眼里。
太子和几个大臣向李遵项祝了酒之后,歌舞就开始了,唐逸自然是不肯去敬李遵项的。
“父皇,儿臣与众位大人早就听闻清平郡王妃才艺双全,今日适逢盛典,臣等都想见识一下清平郡王妃的才艺。不知这个提议,父皇觉得意下如何?”李德旺一边问李遵项,一边看我。
我气得发堵,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他这么说不就是让别人都来看唐逸的笑话吗?唐逸的脸都绿了,正想站起身,我用力拉下他,“冷静点,别发火。”
“朕也很想欣赏一下你的才艺,你就把最拿手的绝活亮出来让他们瞧瞧吧。”李遵项对我说。
我走出座间,向他做了个礼,“皇上,臣妾才质平平,并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绝活,既然大家都想看,臣妾就斗胆求皇上准妾身的夫君与妾身一同献艺,臣妾唱歌,他来奏乐,不知道皇上同不同意。”
“好,你夫妇二人伉俪情深,朕准了。”
我朝唐逸使了个眼色,他听我这么说,心情就平和多了,走了出来。太子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
“弹那首《焚心以火》。”我对唐逸说,他微微一笑,这首曲子是我以前唱给他听过的,他当时觉得好听,便记下了曲谱,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宫人拿来琴,他调了下音质,便开始做准备。我清了清嗓子,站在他身边,向众人作了个揖,对唐逸使了个眼色,便开始唱了。焚身以火
让火烧了我
燃烧我心
颂唱真爱劲歌
人不顾身
让痴心去扑火
黄土地里
活我真挚爱的歌
情浓写我诗
让千生千世都知我心
万载千秋也知你心
同享福祸
焚心以火
让爱烧我以火
燃烧我心
承担一切结果
人不顾身
让痴心去扑火
黄土地里
活我真挚爱的歌
情浓写我诗
让千生千世都知我心
万载千秋也知你心
同享福祸
焚心以火
让爱烧我以火
燃烧我心
承担一切结果
唐逸的曲子弹得好,我唱得很动情,把自己对唐逸无怨无悔的感情都融进了歌里,这歌词本就是鬼才黄沾的代表作,写得露骨又大胆,大概在座的从来也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听到这般热烈高亢的情歌,都受到了震动,等我唱完,大殿上还是静悄悄的。
“好。”李遵项头一个鼓掌,满脸都是欣赏,众人都跟着鼓掌,太子本来想通过这个事羞辱唐逸,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唐逸得到众人的欣赏,低着头喝闷酒。
“好歌好曲好词,这词是谁填的,竟作得这么真执自然,焚心以火,飞蛾扑火一般无悔,好,好,好哇。”李遵项大概是想到自己与柔嘉皇后的一段情事,有感而发,连连感叹。
“是我和王爷一起作的。”我撒了个谎。
“赏珍珠一斛。”李遵项说。
我拉唐逸跪下,他先是不肯,我用眼神求他,他大概也觉得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要给李遵项几分面子,便闷着头跪下了。
“皇上,今年歉收,国库吃紧,中兴府城内还有许多难民无家可归,连饭都吃不上,请皇上将这珍珠赐给那些饥饿的灾民,让他们也能感受皇上的恩泽。”我说。
“好,清平郡王夫妃慈悲心肠,忧国忧民,就这么办吧。”他点点头,眼中的欣赏又多了一层。
“你不做男人,太可惜了。”回家的马车上,唐逸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感觉不出他到底是褒是贬,“什么意思?”
“翎儿,你总是这么爱出风头吗?”他好像还很痛心似的看着我的脸。
什么,爱出风头,我真是被他气昏了,我真的要出风头的话,为什么不像在金国的大殿上跳舞,为什么要拉他一起唱歌弹琴,还不是为了打消太子对我的觊觎之心,也让太子想借此羞辱他的目的失败,可恶的唐逸,竟然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气得扭过头去不理他,也不想解释什么,跟他解释也是白费力气。就凭他听不懂我说穿越的事,我就知道他一定不相信我的真心话。
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他却是一点也不懂我么?
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