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唐逸说我爱出风头开始,我和他之间便像出现了一堵隔墙,虽然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相敬如宾,但是那层隔墙总有时无时便出现,让我和他都有些不愉快。
那日,我见一棵树上有好大一个蜂窝,足有面盆那么大,便指给他看,说里面肯定住着一个女蜂王。
“为会是女蜂王,不是男蜂王?”他问。
“因为产蜂的就是女王,蜂族的王都是女的。”我也跟他解释不清楚,又不能和他变成蜜蜂进去看一看,让他长长见识,这是我在现代就学到的知识。
“你肯定也很想像这女蜂王一样吧。”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问得我莫明其妙,我为什么想像这女蜂王一样?
他走了,没理我,让我一个人呆呆地看那棵树。
又一日,我见他在看一本《武皇秘史》,讲的武则天的故事,我便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武媚娘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他侧过脸来望着我,“你也想像她一样,把男人踩在脚下,当高高在上的女皇么?”
我吃了一惊,难道这些日子他这么阴阳怪气的原因,竟是觉得我有意把他踩在脚下么?这个人,真的让我,彻底无语了。
“是,我是想把你踩在脚底下,天天折磨你、摧残你,当你的女皇,让你被别人看不起。这样好了吧。”说完这些话,我就跑了,边跑边哭,心里委屈死了,他不领我的情也就算了,说我出风头也就算了,还觉得我是故意把他踩在脚下,我哪有这么大女人啊?嫁夫从夫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什么时候都在照顾他男子汉的自尊心,他却这样误解我。
我真是好气啊!
但是更气的事情在后面,让我与他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再也回不去了。
他那日进宫见李遵项,直到吃晚饭时都未回,都不是朝觐的日子,什么事要留得这样晚?我等着他吃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他却还是不回。
又过了会,钟亮来了,叫我进宫面圣,我就奇怪了,天都黑了,我还进宫干什么,莫不是唐逸出了什么事,问钟亮,他吱吱唔唔地不敢回答,只说我到了宫里就知道了。那抬轿的四个宫人,像在飞一样,我在轿子里左右摇晃,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急成这样?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特别急的事情?唐逸激怒了皇帝,要被李遵项砍头?
到了养心殿,只见李遵项、端妃、唐逸都在,里面还有一个女人背着我跪着,听到我走路的声音,转过头来,冲我作了个妩媚的笑,我一惊,段嫣,她不是被关在重华殿禁足,没有什么事是不允许出来的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遵项脸色酱紫,眼中带着杀气,怒气冲冲地看着唐逸,端妃也是脸色苍白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样子,唐逸一言不发地站着,面上的表情很古怪,见我来了,咬着嘴唇似乎有话想话,但说不出口。
我正要行礼,李遵项手一扬,“免了,朕召你来,是有事想当着你们的面问清楚。”
“皇上请问,臣妾知道的事,一定好好回答。”我看向段嫣,她一脸得意,唇边一抹轻佻的笑。
“来人,把皇后和清平郡王拉走,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接近他们。”
唐逸和段嫣被人带了出去,端妃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时递了个让我小心的神色,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殿里只剩下我与李遵项,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大气都不敢出,唐逸一定是触怒了他。
“这段日子以来,朕观察你,觉得你是个体贴入微的清平郡王妃,很称职,很贴心,让朕很满意,朕很欣赏你的为人,所以朕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看。朕今日问你,若是朕要砍李睍的脑袋,你会怎么样?”
我惊诧地望着他,心里乱跳一通,一定是唐逸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让他动了杀心,我急急忙忙地跪下,“皇上您宅心仁厚,请不要计较他的无礼。他虽然嘴上喜欢胡说八道,但是心地一点也不坏的,而且您去沙洲的时候,臣妾亲眼看到他日日在家里为您的安危担忧,臣妾绝无半句虚言。皇上,求您饶他不死。”
“他并没有在言语在冒犯朕,而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他眼珠子都差点蹦出眼眶,大力地用手在桌上一拍,一个杯子倒了下来,里面的茶水溅出,把桌布都打湿了。我的心被他这样一个拍打,差点从心口跳出。
“皇上,恕臣妾无知,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大错。”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竟敢仗着朕对他的愧疚和包容,与皇后做出苟且之事。”他的愤怒不光写在脸上,浑身都因为生气而颤抖起来。
我呆坐到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与皇后做出苟且之事”,是唐逸和段嫣吗?怎么可能?他们两个自那日宫变之后从未相见,如何行出苟且之事?况且唐逸根本就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不信,我绝对不信,一定是搞错了。
“皇上您明察秋毫,这件事里面一定有什么别的隐情,或者是旁的人栽赃嫁祸,他不会的,皇后在重华殿,他们不可能见得了面。”我极力辩解,我相信唐逸一定是无辜的,若是别的女人,我也许会信,但是段嫣,他一定不可能与她做出这种事,他知道我是多么讨厌她,一定不会。
“朕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太医为她把脉诊断,段嫣已怀有身孕,她亲口说是与李睍做出苟且之事。”他无力地坐到凳上。
我如五雷轰顶,呆在原地,眼里的泪再也关不住了,“那么他呢,他怎么说?”
“他刚才已经在朕的面前承认了,这个畜生,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若不是朕的儿子,朕刚才就会拔剑杀了他……”
他还在说着什么,我看着他的嘴巴在动,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唐逸让段嫣怀了他的孩子,唐逸,你对得起我么?
我觉得心好痛好痛,痛得我快要死了,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往上涌动,热乎乎的,直往嘴里出来,用手一接,竟是一大口鲜血,我吐血了啊!呵呵,真可笑,我竟然被气得吐血了,我还很年轻啊,老人们都说年轻时吐血是不吉利的,怕是活不长久。我望着手上的一团血,脑子一昏,知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张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坐着端妃,她见我醒了,喜出望外,“好了,好了,总算睁眼了,你可把皇上吓坏了。”
“娘娘,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身体很虚弱,说话都没有力气。
“你昏过去了,还吐了好几口血,傻孩子,再大的事你也得承受着啊,何至于为了他伤成这样。我知道你伤心,可是身体是自己的,你现在又不同以往,要爱惜自己啊。皇上拿你就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你可不能辜负皇上的心意。”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李遵项是拿我当女儿,否则他怎么会征求我的意见,臣子与皇后私通,这等丑事被发现了,只有一个死字,可是李遵项还想着我的感受,他对我的好,我怎么会感受不到。
唐逸,是故意要这么做来刺激李遵项,或者他真的对段嫣有情,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保住他的命。
“娘娘,求求您,求您劝劝皇上,让他不要杀李睍,您知道的,他和皇上的关系”,我眼巴巴地看着她,脸上流着泪,心中血在滴。
“我知道,我知道,我与皇上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当然知道他对李睍下不了手。可是这样大的事情,若不处置的话,皇上的处境会有多难,你知道吗?那给皇后把脉的太医,以为她怀的是皇上的孩子,一诊完平安脉就告之了内务府,内务府的人又跟这宫里许多后妃都说了,皇上从未临幸过她这件事,虽然别人都不知道,可早晚会让人知道的。若她怀了李睍的孩子这件事情传出后宫,皇上会被多少人耻笑。就算用药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已经晚了呀。唉!”
她在我床边来回走动,为李遵项的处境担心,我浑身都是僵硬的,不知道手在哪里,脚在哪里,心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心还有没有在跳动,只知道我此时已痛得麻木了,尽管如此,我还在这里,为这个负心的人求情,还在为他想办法开脱罪行。李雁翎,你好没用啊!
是的,他是一个负心汉。我记起来,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任何誓言,没有说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没有说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没有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成亲那日在桓宗皇帝和柔嘉皇后墓前说过“相亲相爱,生死相随”,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连誓言都算不上,相亲相爱,他和我相爱的同时,也可以爱别的女子,生死相随,若是他死了,我还必须随他去。哈哈,李雁翎,你这个傻瓜,你嫁了个怎样的人啊?空有一幅好皮囊,你以为你到了天涯海角他都会追随你,你被他一时火热的心所感动,可得到你之后,就弃之如草履了。
得到了你,你就不值钱了,他从来不在意你的感受,从来不问你在想什么,连听你讲一个故事的耐心都没有,除了你的身体,他还迷恋你什么?
清醒点吧,李雁翎。
可是,他不能死啊,因为他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还是你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啊。
李雁翎,你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有身孕?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