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对那短刀简直是爱不释手，抚摸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我去涞水村打了些酒回来，够爹你喝好长时间了，我去帮你放屋里。还有啊，我在林子里埋了好久的陷阱今天网着一头五百多斤的野猪，我在林涛伯伯那儿换了十五枚永康币，林涛伯伯还送了我三斤肉，回来时我还顺路去买了些菜回来，今天晚上爹你休息就好了，让我来做饭吧，保准让爹大吃一惊。”
秦无虚眼含笑意的看着兴冲冲的向自己汇报情况的秦晓，没有说话，只是在最后秦晓说完了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笑道：“那爹爹今天就好好看看阿晓的手艺涨了多少。”
秦晓咧嘴一笑，转身向屋里跑去，腰间的酒壶碰撞，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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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秦无虚支开了窗户，皎洁的月光便如水般透了进来。
他拿了一把蒲扇轻轻的帮秦晓扇着，秦晓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他睡觉的姿势微微蜷缩，就像婴儿在母亲胎中似的。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他的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荧光。
秦无虚撩开了秦晓额前的几缕碎发，就着月光看着他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庞，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这模样，还是随你娘亲多一些。唉，只是，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样……”
每每一想起这些算不上旧事的旧事，秦无虚就想喝酒。
秦晓早就把打来的酒都装到一个个小酒葫芦里了。
秦无虚拧开一个小酒壶的盖子闻了闻，然后浅酌一口，摇头自语，“还是以前采集星河之力酿成的酒好喝些。”
只是说完他便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有酒喝总归还算不错的，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嫌弃酒呢。”
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秦晓的脸颊，目光如水，动作轻柔，怕打扰了秦晓的睡眠。
他像是对秦晓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如今我已别无所求，天下大势，兴亡成败，都与我毫无关系了。此生唯愿，你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我也就不负所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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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秦晓便起床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来，没有打扰到旁边还在睡梦中的秦无虚。
他手里拿着昨天秦无虚给他的那把碧蓝短刀，在院子里比划起来。
他如今倒也不会什么招式，就以无招胜有招的气势随便舞动。他将这套自创刀法以自己名字命名，就叫破晓刀法。
约莫练了半个时辰，他才小心翼翼的将刀好好收起来，放到里屋他自己的一个小箱子里。然后去洗了把脸，开始做早饭。
经过昨天一天的休息，今天又该恢复正常了。秦无虚去矿场工作，他去学堂上学。
他们这里，不管是矿场还是学堂，都是工作六天，然后休息一天。
秦晓昨天便是趁着休息日，去邻村帮秦无虚打了些酒回来。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秦无虚这个外来户平生别无所好，对衣着吃食方面毫无讲究，就算穿破衣，吃糠菜都无所谓。却独独喜好喝酒，倒也不会喝太多，反正大家伙儿从来没见他喝的烂醉过。
吃过早饭，秦晓收拾了碗筷便背着自己的小书囊往学堂跑去了。而秦无虚则是坐着村里专门接送在矿场工作的人的马车往矿场去了。
秦晓走在路上，突然有人从背后重重的拍了他一下。
秦晓转身看到来人，满含无奈的说道：“小胖啊，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能不能改改？会吓死人的好不好，你再这样，下次我见了林涛伯伯一定要向他告状！”
只见秦晓身后站着一个身高不高，宽度倒挺宽的小胖子，正嬉皮笑脸的看着秦晓。
听到秦晓这话，小胖子用手搂住秦晓的肩膀，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我还不知道你嘛，每次都说要给我爹告状，结果每次都在我爹面前给我说好话，什么叫兄弟？这就叫兄弟！走了，兄弟，上学去，去晚了又要被老头子骂了。”
这小胖子就是那肉铺老板林涛的独生儿子，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卖肉的，他老子林涛也没读过几个大字。他出生后，他老爹专门提着十斤肉去找邻村教蒙学的吕夫子求了个名，就叫林龙翱，寓意希望他以后能成为人中之龙翱翔天际。
秦晓对林龙翱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是无可奈何，关键是他还不反感，反倒很喜欢林龙翱这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所以他才会愿意跟林龙翱玩儿。
他俩前脚刚踏进学堂，后脚夫子就到了。
他们村本来是没有学堂的。两年前，这位四十年前就参军走了的林昭回来了。二十岁离家参军，再归来，却已是花甲之年。他刚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都不认识他，后来是村长出来，才认出来他。
听他说，现在外面的世道乱极了，冥神大人意外战死，冥界没有了共主，四大使徒又都置身事外，丝毫不理会外界的声音。
以至于现在九大城主各自提防，人人都想要去当那冥界共主，只是现在还是小打小闹，没有彻底撕破脸皮。
大人物下棋，就苦了他们这些棋子。
现在就是各大城主互相试探，所以大战争没有，小规模冲突却是不断，还有天界势力的渗透。
总的来说，现在外面非常乱。
他们林溪村地处冥界东南之荒，源气很贫瘠，加之此地与外界还有天然的一段风沙地带作为屏障，不熟悉路的人，只能迷失在无尽的风沙中。所以很太平，此地的人对外界也不甚了解。
两年前，林昭所在部队遭遇别城的一支斥候的袭击，几乎全员被灭。
林昭死里逃生，却也丢了一条左臂，一身修为被毁大半。
身体的问题，加之现在冥界的内斗让他对原本为冥界而战的理想充满了迷茫。心灰意冷之下他便回到了家乡。
多年的参军生涯让他学到了很多知识，也有了很多见闻，于是他便在村里办了学堂，教些简单的知识。
林昭走进学堂，是一个瘦弱的老人，头发有些花白，但是却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身着一袭灰白色的长衫，背稍微有些佝偻。
他站在讲台上，用仅剩的右手拿着小竹棍在桌子上敲敲，道：“都不要说话了，要开始上课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今天还是接着讲礼仪，正所谓‘不知礼，无以立也。’传说以前蛮荒时代，我们人跟百兽一样，浑浑噩噩，直到有位圣人诞生，教会了人们礼，人们知了礼，这才和百兽区分开来。”
林龙翱把手举的高高的。
林昭看了眼林龙翱，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龙翱眨眨眼，说道：“先生，今天您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事情啊？我们一早都听说过先生以前的光荣事迹了，您就给我们讲一点吧，就一点！”
旁边一个孩子也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入学前我爹也说过的，我爹说先生以前做过冥界战士，是大英雄！不仅亲眼见过冥神大人，还跟随冥神大人打过仗，一身修为通天，只要吹口气就能让我的小命交代了，让我在学堂好好听先生讲课哩。”
一两个人起头，大家就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林昭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他现在就是个断了条胳膊的残废，怎么就成了村民口中修为通天的大英雄了呢。
他放下手中的小竹棍，仿佛想起了以前的事，眼神有些迷离。
独自站在讲堂上，有些佝偻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秦晓看着先生默不出声，他总觉得虽然他们都在学堂里陪着夫子，但是他们并不是夫子的同道中人，他感觉到夫子对他们有一种天然的疏离感。
“咳咳。”半晌，林昭才又清了清嗓子。
讲堂下面讨论声戛然而止，学生们都期待的望着林昭。
林昭看着下面一个个眼睛发亮的小家伙们，实在有些不忍心让他们的期待落空。
最终他叹了口气，道：“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些。”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出声，仿佛在思考着要从哪里说起，要说些什么。
学生们看着讲堂上皱着眉头的先生，依旧没人吭声，都在安静的等着先生开口。
等到看着林昭的眉头舒展开来，大家的脸上才都露出笑容。
“那我今天就先给你们讲讲现在外面的格局吧。说不定将来你们中的某些人也会走出大荒。”
林昭眯起了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
“外面的世界大的很，许多许多的人穷其一生也走不完。我倒是希望你们将来每个人都可以走出去看看！用你们的脚去丈量，都不要局限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但是等你们走的累了，看的够多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回来，因为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诡诈，人与人之间的算计，要想活得好些，就要活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里的累。”
他轻呼了一口气，开始正式讲课。
“这个世界分为天，冥，人三界。天界和人界我不甚了解。所以我先说我们冥界，我们冥界共有一百四十四个域，每个域的地界对普通人来说都是无穷大的。就像我们所在的地方，就叫做荒域，因为我们地处冥界的东南之荒，也因为我们这里源气比起外面那些地方要差许多。说起源气，那是万物修炼所必须的东西。世间万物，体内所蕴含的能量都是巨大的，我们需要吸收外界的源气去激活体内的能量，若是修炼到极高层次，可动辄使天崩地裂，斗转星移。每个域都有一名祭祀，祭祀就是域的管理者。每十六个域又为一城，我们冥界一共有九座城，人称九重城，分别分布在冥界的周边，九重城中间又有一个宽广无边的域，名为神域，此域自成一城，名为神之城，冥神大人和直属于冥神大人的四大使徒都住在其中。每位使徒都有超越九大城主的实力，那可真是现在我们冥界顶端的人呐。”
林昭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对那个境界层次的向往。
“我们冥界自从六代冥神大人逝世后，已经与天界打了数十万年了，尤其是最近几万年，我们冥界的顶尖力量欠缺，几代冥神大人修为都没有达到顶端，致使我们冥界在战争中节节败退，有将近一城之地都以沦陷。不过，这个场面在我们这一代冥神大人，永夜冥神即位后开始扭转！”
说到这位永夜冥神，林昭那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传说永夜冥神大人幼年艰苦，起于毫末。但是却有天人之资，被上一代冥神大人的一次微服出访时无意间看到，破格收取为入门弟子。据说上一代冥神大人刚把他带回神之城的时候，引来了很多人的嫉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永夜冥神大人的天才之资开始崭露头角，仅仅用了不到百年时间就踏足最后一境，这种速度，堪称前无古人，比六代冥神当年踏足最后一境的时间还要快了将近一百年！所有的人，包括仇视他的人，无不为他数十万年一见的天资所折服。孩子们，你们记住，这就是人性，当你比他优秀一点的时候，他可能会嫉妒你，但是当你已经强大到如一座巨峰屹立在他面前的时候，所有人能做的都只有仰视与臣服。而永夜冥神大人就是这样一座巨峰！他最终不负上代冥神大人的期望，再一次创造了神话，不到两百岁就走到了巅峰！所有的人，无不认为冥界的曙光已经到来了！”
林昭讲的情绪盎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子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永夜冥神大人即位后，首先干的事就是集合了三个城的兵力，对天界驻扎部队进行了突袭。那次我们所属的城正巧就是其中之一，我有幸远远的看过永夜冥神大人一眼，那可真是仙人之姿啊！那次突袭，我们首战告捷，连破敌人数十道封锁线，直击敌将大营，杀敌无算，为冥界低迷已久的士气狠狠的加了把劲儿。后来，永夜冥神大人又举冥界全界之力大举反攻，屡战屡胜，眼见着就要像那六代冥神大人一样攻入天界了。”
说到这儿，林昭的神情又瞬间黯淡了下来，言语也停了下来。
林龙翱着急的问：“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啊？先生，你怎么学那镇上的说书先生一样，讲到正关键的地方停下来了啊。”
林昭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抬起头，轻轻叹息，道：“后来啊，后来永夜冥神大人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