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最近经历的一系列的事件,让程俊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也不全是这么单调的。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工作、睡觉,命运也总会给他带来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些事情有的是惊喜,也有的是惊讶。
他与柴欣的相遇相识就是一个惊喜,而彭姨和陈彩腾的离世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惊讶了。每时每刻,这个世界上都会发生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些事情的可怕程度有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经常受到这些可怕事情的打击,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经常接触到可怕的事情;同时,每个人对与“可怕”这个词的理解也是不一样的。
有些年轻的情侣,热恋时轰轰烈烈,分手时哭哭啼啼;但也有些情侣热恋时卿卿我我,分手时平平淡淡。有些踌躇满志的青年创业家,面对营商环境的不明朗,有的会唉声叹气愁满天,也有的会壮志凌天奋起追。所以说,这个世界对你怎么样,还是要看你怎么对待这个世界。
程俊打开手机,发现是陈冲发来的一段信息。陈冲说,他发现了一家吃海鲜的店,想请程俊一起到店里去尝尝。程俊本来没有心思去,他的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过想了一下,他好像很久没有吃过海鲜了,还是去吧。于是他回复:“好,时间,地点,有多少人?”很快,陈冲回复:“今晚我来载你,还有一个姑娘。”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程俊出了单位门口,就看到陈冲的车了,他在车里抽着烟。程俊打了一声招呼,便走了过去。“抽那么多烟你就不怕死么?”程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不抽才会死呢,走,上车。”于是两人出发去食店了。
一路上,两人聊了一下天,程俊问:“今天又约了哪个姑娘?”陈冲说:“没有没有,今天约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请她吃顿饭,人不错,挺可爱的”。程俊听了之后笑而不语。这种话他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到了店里,陈冲让程俊先坐好,然后点菜,之后陈冲便匆匆忙忙出去接人了。程俊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过来大概三十分钟,陈冲手牵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进来了。还没有互相介绍,程俊马上笑着喊了一声:“嫂子好!”那姑娘明显比陈冲和程俊年轻一大截,她听了之后脸马上就红了,低着头,招招手,算是打了一声招呼。
陈冲看了这番情景,马上笑着对程俊说:“干什么呢你!”然后笑着对那姑娘说:“这我兄弟,人称“自闭症儿童的天使”,他总会说点新奇古怪的事情的。”那姑娘显然有点兴趣。很快,菜就上齐了。三个人点了一些啤酒,喝了起来。陈冲以需要开车为理由,没有喝。
吃,这种文化,在中国人眼中,是非常重要的。有些人以“吃”来维系家庭地位,比如说,在家里谁最先添饭谁的地位就最大;有些人以“吃”来联络感情,比如逢年过节,久不见面的一家人会在一起聚餐;有些人把“吃”当做一种社交工具,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说公司宴请合作伙伴,以便合作的顺利开展。
那么,吃眼前的这顿饭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在座的三个人眼中,各自有着不同的含义。
几个人聊得很开心。程俊和那姑娘都喝了不少酒,只是,程俊喝得比较多。也许是因为,在陈冲面前,他能够放下一些戒备,尽情享受。程俊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便问他:“唉老陈,那天晚上我说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啊,让你这么着迷?”“你说过很多很有趣的事情的,是哪一天?”陈冲猛吸了一口烟。“就是几周前我喝多的那一次。”陈冲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楼了一下那姑娘,然后喷着烟,说:“你那天喝多了,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外星生物’,还说了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说什么人只是个被外星生物控制着的没有灵魂的傀儡。”陈冲笑得更大声了,“还说我们现在讲话,只是替外星人交流而已,哈哈哈……”
程俊听了之后,呆了一下。他问:“是吗?我有说过这句话吗?为什么我会说这句话啊?”陈冲又吸了一口烟说:“我哪知道你,你也知道你神神经经像个傻子似的,哈哈哈,经常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天你喝太多啦!”那姑娘听了之后捂着嘴笑。程俊听完之后眯着眼睛看着他,然后用手托着腮,头转过去看天花板,努力想要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但是他想不起来。这时候陈冲又向程俊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说“管他呢,喝完再说,开心就行”,程俊发现杯中酒又满了,就说:“不喝了不喝了,不上你的当了。”
吃完饭,陈冲将醉酒的姑娘送上车,又给程俊叫来了计程车,让他自己回家。程俊也习惯了这番情景,独自爬上计程车。在车上,我想起老陈的那番话。“为什么我会说有外星人那样的话呢?”
柴欣知道程俊又和陈冲吃饭之后,听了大概的经过之后莫名生气了起来。程俊知道她担心自己跟陈冲学会某些“操作”,所以连忙解释,还哄了柴欣好几天。
几天过后,程俊无聊地看着手机信息,突然发现陈冲在朋友圈里发了这样一句话:“大家好,我是陈冲的妻子。陈冲昨晚在家因酒后情绪激动,突发脑中风,送医院后不治身亡。感谢各位朋友的关心,有心人请于今天晚上到家中坐下,送他最后一程。感恩。”
程俊看到之后惊呆了。他第一反应是,这不会是恶作剧吧?但是看到评论区里面,一众前同事的评论,他逐渐相信,这是事实。
陈冲的送别仪式上只有寥寥数人。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只有几个朋友出现,程俊就是其中的一个。程俊走到陈冲的妻子面前,说了一句:“嫂子保重。”陈冲的妻子脸色平静地说:“谢谢,有心了。”期间,程俊听到陈冲的亲戚说,其实陈冲在外面的事情,他的妻子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她不想管。程俊现在才知道,他们两人原来有一个女儿。而陈冲的由于长期的抽烟、酗酒身体状况早就已经变得很差了,昨天晚上夫妻两人因为女儿的补习班问题吵了架,陈冲又因为喝了酒,而且情绪激动,突发脑中风,不治身亡。抽烟、酒精,真是害人不浅啊。
按照当地的传统,在送走某个人最后一程之后,其家属会宴请所有送他最后一程的朋友们吃一顿“白酒”。“吃”这个文化,在中国人眼里真的是异常重要。程俊走到前同事的那一桌。他看到了碧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碧怡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碧怡看到了他,招呼着他坐到她的旁边。
饭毕,程俊和碧怡一起走去停车场。这时候,碧怡突然小声跟他说:“你知道当年你的项目资料是怎么被那个人拿到的吗?”程俊呆了一下,他说:“我不知道,但有一次,陈冲跟我说,他怀疑我的团队里有人泄密,但是不知道是谁。”碧怡听了之后,哼了一声:“没想到啊,这个人还能这么贱。告诉你,泄密的人就是陈冲这个贱人。”
程俊又呆了。他大声问:“你说什么?!”碧怡说:“你别激动,没错,就是这个贱人。当初你还在公司的时候,他经常送我礼物,有机会就走到我身边说一些恶心的话。我当时也是受不住这种糖衣炮弹的狂轰滥炸,跟他在一起。”碧怡停顿了一下,“这种事情跟你说也没有关系了,反正你们也清楚。”
“后来,我们的项目不是验证了有效吗?有一天你们都下班了,我跟他留在办公室,说是在加班,实际上他说有惊喜给我。他又送了我一份礼物。那时候我刚从厕所回来,就看到他在打开你的电脑,复制一些文件进他的优盘里面。我问那个贱人在干什么,他笑眯眯地说,你的那个竞争对手答应他,只要她这次赢了你,上位了,做了主任之后,就会给他副主任的职位,条件是将你的研究成果拿给他。对不起,我当时没有阻止他。”
“不仅如此,他那时候还在你的背后疯狂地嘲笑你,经常说你是个傻子,拿你的事当笑话,还叫我要精明一点,带眼识人,不要跟像他这样的贱人透露太多的真情实感。在他眼里,你的所有事情都是笑话。他就当你是猴子,耍的团团转,你越信任他,他就越开心,他会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耍人的手段有多么的厉害。”
“后来,我发现这个贱人原来已经有妻子和女儿了,才发现,他也当我是猴子来耍,于是跟他吵了一顿。他那时候像换了一副嘴脸似的,凶神恶煞,对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受不了,后来也离职了。”
“我恨这个贱人。他不单只骗了我,还骂了我。看到他的去世的消息,我特意来看看,看这个贱人做了这么多坏事,得到怎样的报应!结果你看,这个贱人原来没有朋友的,他的妻女甚至都没有为他流过一滴泪!”
程俊默默地听着碧怡说完。碧怡说完后,看了程俊的脸色,又说:“不好意思,现在才告诉你。你也别想太多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去记住。”说着说着,便来到碧怡的私家车处。碧怡启动了车,问程俊,需要载你回家吗?程俊说:“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回去吧。”碧怡看了程俊一眼,说:“好吧,那你小心点”。
碧怡开车走了,留下程俊一个人在路上。碧怡心里面想:“贱人,你终于得到报应了,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戳穿你的真面目,特别是那些还对你有好感的傻子面前!”
程俊还在停车场里面站着。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想要生气,愤怒的,但他怎么也生气不起来。他怀疑碧怡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记起来每一次跟他出去吃饭时,是那么的自在。难道他真的是在骗我,是在演戏?为什么碧怡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种话呢?他越想越心烦。他想到了柴欣,于是拿起电话,跟她说了这件事情。
柴欣听了之后,叫程俊到她家来。柴欣默默地听着程俊说出心中的话,她知道,程俊在自己的焦虑、不安、愤怒、自责中绕圈了,而且越绕越晕,越陷越深。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负面和消极。柴欣在他发泄完之后,对着程俊说:“没事,你只要记住他对你做过的好事,其他的都算了吧。原谅他好吗?毕竟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程俊听了这番话,没有出声。是的,再追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他点了点头,用力地抱着柴欣,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没有说话。
“是的,他已经死了,我还活着。”
这件事,让程俊的社会经验更加丰富了。有时候啊,当遇到一些特别痛苦的事情,遇上一些特别大的打击的时候,不能总是以负面的情绪去应对。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也许这些事情的发生,会给你带来某些新的体会,让你获得新的体验。凡事应该往好处想。
要知道,在人的一生当中,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要经历的。中国有一句老话:“磨刀不误砍柴工”。磨刀,是为了砍柴,你就像是那一把刀。在磨刀的时候,有人体会过刀的感受吗?不断地被磨刀石消磨,不断地被打击。虽然这个过程会让刀感到痛苦,但这把刀最后会变得锋利,能够一刀下去,砍断更多的干柴。所以说,有时候生活给你一些磨难,这也许是因为上天想要让你变得更优秀而已。
很快,程俊就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了。没错,他还活着,比老陈多的,是每一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