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感情是会输给时间和距离的。钱多和宋惠兰也算是青梅竹马,当初也是红叶镇颇令人艳羡的模范夫妻,只是钱多突然一别三年,漫长的等待中只有偶尔的书信和寥寥数语。宋惠兰惶恐地看着一次比一次少言的信,独掌孤灯时脑海中总难以克制地浮现丈夫在外飞黄腾达后弃旧爱迎新欢的场景,这种幻想一日比一日真实。她清楚表哥李新是个怎样的薄情小人,但在他每天的嘘寒问暖中她还是选择蒙蔽自己沉沦下去。
所以最后,丈夫没有背叛她,是她先鲜廉寡耻地背叛了始终待她如初的丈夫。
错了就是错了。
李克李青果然从钱多家搜出了所有财物,就藏在夫妻俩的床底下,想必是李新先一步挖出财物后趁钱多后来带人去寻时潜入钱家藏的。这可真是谨慎又大胆,钱多随李克李青再次来到衙门时仍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遍寻不到的财物一直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可是他在听到宋惠兰在牢里撞墙自杀后,震惊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苍白与无法言说的痛楚。他本应该痛恨带给他耻辱的妻子的,但他到底恨得太宽容,默默到牢里抱着妻子的尸身离开,看都不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新。
“唉。”柳稚看着被宋惠兰决绝之死吓得不轻的李新,意味难明地叹了口气,“李新,赃物已经查出,你可认罪?”
才被关押了一天的李新已经狼狈不堪,昨日的狡辩与可憎消失不见,他不敢看溅满宋惠兰鲜血的那面墙,深深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我,我认罪。”
将后续交给李克李青,柳稚慢慢地踱步出大牢。阳光有些刺目,他微微眯了下眼。这件他上任以来最大的一起案子,虽然只用两天就解决了,但他却难以释怀。整个衙门只有两兼职捕快和他这什么都干的县令,狱卒是没有的,根本不知宋惠兰是何时自杀。虽然他心里清楚就算有狱卒也不一定阻止得了这个结果。
站在大门口注视着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固执的阳光锲而不舍地轻抚着他,一股似有若无的凉意却始终环绕不去。良久,他才稍微摆脱那没来由的自责。
见他终于回过神来,旁边包子铺的白胖老板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个他自己还要白胖胖的包子,“柳大人,辛苦了。”
柳稚在香味的勾引下终于彻底搁置满腔惆怅,接过包子迫不及待小啃了一口,满口流汁鲜香扑鼻,他竖起大拇指夸赞:“老板,手艺越发的好了!”
那胖老板闻言笑得像个弥勒佛,又包起两个包子递过来“好吃就多拿两个。”
“多谢。”柳稚却之不恭。不仅是谢胖老板的包子,也是谢他玲珑心肝的别样开解。
柳稚优雅地解决完一个包子,揣着另外两个走回内院放在露天石桌上,绑起袖子打水洗衣服。洗完自己的和柳善的,他想了想,把昨日从睡美人身上扒下来的外衫也一并洗了。只是念及这衣裳的华贵,他洗得比之前小心些。
洗好后,拧干衣裳抖开晾晒,正忙活着,忽感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后背上,他缓缓转过头,直直地迎上那人视线。
睡美人只着一件雪白中衣,半倚着房门,面容清冷,视线从柳稚脸上移到他手中拿着的那件尚在滴水的紫色外袍上,看不出情绪地问“你是何人?这是何地?”
柳稚温柔一笑,“这是红叶镇衙门,我叫柳稚,是这的县令。”
睡美人听罢皱了下眉,直起身子走进阳光里,他的一双眸子在阳光下愈显剔透,像被湖水濯洗的琥珀,又像被月光亲吻的星星。他一直走到柳稚跟前,疑惑道:“红叶镇?”
柳稚自然而然地转身避开他仿佛灼人的目光,继续晾晒衣服,“你不知道吗?那你是如何来到红叶山的?昨日你昏迷在山上。”
“我不清楚。”睡美人盯着柳稚熟练的动作,看到他把自己的外袍拧得皱巴巴的也没说什么。
“啊?你失忆了?”
“算是吧,忘记了我是如何从京城来到这里的。”
“京城!?”虽然早有预料,但柳稚还是不免吃了一惊,红叶镇山高水远的,距京城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被排挤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里。他晾完衣服后走到水井边打水,对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睡美人说:“那你要如何回去?”
“我暂时不想回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