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紫瞳
“忍了七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云祯紧握着的拳头隐忍着愤怒，“我不想再等了。”
“那么……你的……舅舅呢？”
说到“舅舅”二字，周灵薇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突然间，对于这个气韵和母亲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云祯看不见的眼睛中出现怜悯，他摇摇头：“我并不知晓舅舅的下落。”
周灵薇脸上一片失望。
“我其实，很羡慕太后。曾经，她也是那样肆意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不是她的容貌与湮晓姑姑那般相似的话……”
“圣灵大人。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这样的道理，对于占卜星辰的你而言，理当再明白不过！”
云祯的声音冷冷的，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和残酷。在周灵薇听来，却如同当头棒喝，不错，他说的对，这世上本没有如果！可笑，自己，竟然还做着这样可笑的假设！
“圣灵大人，今日，云祯来此，但求圣灵一事。”
“何事？”
“若有一日，云祯不能照顾镜儿，求圣灵庇护与她。神农谷中，唯有圣灵一人，能让云祯和舅舅放心！”
周灵薇霍然回过头，紧紧盯着云祯，脸上出现震惊和不可思议。为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请求。
少年的嘴角在氤氲袅绕的香烟中勾起一个诡异的角度。
“宿命的转折么？”柔媚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在帷幔后面响起，缭绕的帷幔后，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真是有趣。只不过，这个转折时什么呢？本宫真是好奇！芷佩，你说会是什么呢？”
芷佩躬身站立，微微弯腰，道：“娘娘心中自然有了计较。”
“哼！好一个周灵薇，倒也会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却是本宫小瞧了去！”
声音中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是这样平平的声音也是让芷佩的心中微冷，忙道：“那么，奴婢需要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用做？朱雀宫那边……”微微迟疑了一下。
“去了瑶苑！”
“瑶苑……”帷幔后面的女子微微叹息，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怅然，“本宫倒还忘了，今日是那丫头的生辰！”
沉默的氛围让芷佩有一种窒息的错觉，那里面的悲伤却是连她也受不了。雪后心中也是苦的吧……即使如今权倾朝野，可是那个人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而自己最是了解她不过，她心中想的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娘娘，最近……琰公主频频出入东宫！”
“阿琰？”雪后微讶。
“是。许是太子妃与琰公主向来亲厚，如今这情况。太子妃常常寻来琰公主也是人之常情！”
“妃茵。恪儿……真是每一个让本宫省心的。也罢，恪儿的事本宫也管不了许多了。只是……再派人注意朱雀宫那边，本宫的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安。”
“是！”
未央湖淡淡的水波轻轻的汤漾开来，周围都是静静的，而它原本高耸着的祭台。也在七年前，被神农玄石下令撤去，那一纸政令带来的恐慌却是久久不能平息。但是，神农玄石向来的强硬手段亦是把这一次风波镇压下来。但是唯一的妥协是……每二十年一次的龙祭无论如何都不能废除，这是神农族最后的底线。
湖边遍种着一片白色的木槿花和梨花。如今正是花期，雪白雪白的一片，千树万树的盛开，彰显着刹那风华的绝世风采。这样的白色一如他心中深深爱恋着的那个温柔却坚韧的女人，也一如眼前纯白如稚子的少女。
镜渊站在一棵梨花树下，乌黑柔顺的长发轻柔乖巧地垂在双肩，手中执着寒玉箫，翠绿翠绿的色彩映在她一身如雪的衣裙上，恍若一片绿叶落入春水，瞬间绽开了芳华。箫声呜咽，如泣如诉。缓缓在未央湖上盘旋开来，似乎连湖底看不见的暗流也在箫声的安抚之下，平静下来。风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脸颊，然而，即使是这样温柔的风儿，也让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浮出了红晕。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一曲采薇，却不知让多少人的心中荡起了涟漪。
神农玄石静静地注视着吹奏着采薇曲的少女，他看了看平静的湖底。他看得见，那下面那股不安分的激流平缓如斯。神农玄石的心也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宁幸福。他的双鬓已经染上了风霜的痕迹，最近一年来，脸上的皱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爬上脸颊。湖中倒影出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原来是这样啊。
“阿采，如今的我，你可还认得出？”
“父王！”
吹奏完曲子，镜渊跑到神农玄石的面前，笑道：“我吹得可好。”
神农玄石的眼中露出宠溺地笑意，点点头，道：“我的女儿，自然是好的。”
“可是，父王！”镜渊微微皱眉，“为什么，我每年过生日，还有每年的九月初七，都要带我到未央湖来？”
神农玄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看向一望无垠的湖泊，叹息道：“镜儿，你一定要记住。在这里，有一个对你最重要的人，她……就在这里！”
“最重要的人吗？那么，她是谁呢？”小脑袋依旧不怎么明白。
神农玄石不语，心中微微生疼，愧疚。无奈。疼惜。看着天真烂漫的女儿，无数次地想要告诉她。她的亲身母亲，她母亲的魂魄就散落在这里的每一片角落。那样纯洁的灵魂在暗无天日的未央湖底安抚着一个个亡灵的暴怒。用她的所有来承受神农族人的惩罚。然而，这样的残忍怎么可以让镜儿知道，那样的疼痛仅他承受足以。
神农玄石伸出手，一道水晶般的项链在他的手中缓缓凝结。整个链条发出纯白色的光芒，那样的光芒吸引了镜渊所有的注意力。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神农玄石的手。那纯白色的光芒渐渐扩散，然后升到空中后，突然光芒大盛。白光过后，渐渐聚拢在一点，五彩的颜色在那一点上轮流出现。直到，最后定格在紫色。紫色不大的珠子随着白色的链条缓缓落在神农玄石的手掌中。
链条中的那一颗紫色珠子晶莹剔透，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流光溢彩，仔细看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它深深吸引，直至沉沦。
神农玄石手指微微一点，那条珠链缓缓落在镜渊的脖子上。
“哇！好漂亮啊！父王，这个珠链太漂亮了！”
“这是紫瞳！”
“紫瞳？”
神农玄石点点头，道：“这是父王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的镜儿，一定，要好好带着紫瞳，一定不可以让它离开你的身边！”
“嗯，一定，一定！我好喜欢，父王，你最好了！我要去告诉云祯哥哥！”
“镜儿！”神农玄石陡然叫住兀自兴奋中的女儿，“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紫瞳。答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