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靖独自走回了江东城,回到居住的小陋屋,脱下衣裳,用了些跌打药,便自行运灵疗伤。
他吸气鹤飞起,呼气沉海底,一呼一吸十分绵长,而灵气在体内的运转游动,也与其他门派的灵诀大有不同。
人有灵魂,灵魂附于整个肉身之上,比如人体的经脉对应灵魂的灵脉,人体的丹田对应灵魂的丹海,位置是大致对应的。
灵界各门派的灵诀,修炼起来都是将灵气汇聚运转于丹海,所谓“意守丹海”。之前麒麟刀阁的秦离传授陆云的一部分墨海无涯灵诀:“海无涯,亦无角。墨海回头,似岸非岸。墨如灵气,游于全身。气如灵墨,沉于丹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其中便有一句“沉于丹海”。
灵魂灵气藏于丹田,借灵脉之道,周流全身,循环运行,从而激发灵力的妙用。丹海灵气越充实旺盛,越可以调动灵魂的潜力。
但是,李文靖此时体内的灵气,却是不断汇聚、游转于头部的灵脉!
人体经脉有正经和奇经两类,正经有十二条,即手足三阴经和手足三阳经,合称“十二经脉”;奇经有督、任等八脉。而位于头部的经脉,则有三阳经和任督二脉等。
可要知道,位于头部的灵脉比那里的经脉多太多,大大小小数百条,如树根般纵横交错,盘根错节,且大多都是一些难以修炼打通、世人尚不知其名和用处的灵脉。
如此奇特的灵法心诀,真不知杜老先生自哪里学来的,并将之传授给了李文靖。
待得运转三个周天,身上的疼痛感已经没了,长呼一口浊气,浑身舒适,望向窗外,天已黑了。
李文靖感觉腹中甚是饥饿,出门寻得一酒楼,点了份两盆热炒和一碗米饭,起筷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这竟然是自昨天傍晚后,自己吃的第一口饭,原来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别来烦我!我已与人交往!”
相思之人的这一声呵斥,又再回荡在李文靖的脑海中,他心头一紧,顿觉呼吸困难,哽咽间,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哎,难道饭菜不吃,日子不过了吗...”想罢,口中饭菜虽变得那么无味,但还是缓缓下咽。
正吃间,忽见酒楼门外走过一对男女。而那女子身影,竟是那般熟悉。此时街道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路过酒楼门外那么多人,就那么一眼,李文靖就认出来了,可见真是把人家深深刻在心里了。
李文靖心头七上八下,怦怦直跳,急切冲至门口,极目细看,果然是他朝思夜想、夜不能寐的相思之人。
只见那女子身形曼妙,三千青丝如瀑,皮肤甚是白皙,五官秀丽,巧笑嫣然,明眸皓齿,气质清雅,确实是个美人。瞧见她后,相思之苦虽被冲淡,但是,心里却更加的伤心欲绝,身子如烈火在炙烤...
因为,身边伴着一位俊俏公子哥,那人身着大绸锦绣,甚是华贵体形修长,举止隽雅。
“二人好不般配...”李文靖痴痴地望着。
却见那公子伸手轻撩相思之人额头的头发,并拨于她耳后...而这个动作,自己曾经也对她做过...
李文靖不禁妒嫉欲狂,想起此刻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候,只怕两人之后还会有些亲昵举动...
急忙转过身子,不忍再看,心如刀割,泪如雨倾。
身前走来了一个店小二,刚瞧见李文靖走到门口,便赶来收饭钱,却见他突然哭了,还以为他是给不起饭钱...
看到有个少年郎站在门口,双手捂脸,痛哭流涕,酒楼里的食客们也是一头雾水。
“哎,罢了罢了,你吃的不多,我帮你给算了。年轻人找份差事做做,不要放弃,努力点,会有钱吃饭的。”店小二是个老实巴交的男子,这哭声真的太凄惨,听得他不停摇头叹气。
听见身前有人说话,李文靖这才发现店小二,勉强稳了稳心神,自衣物中取出所带的全部银两,递于店小二手中,哽咽道,“谢谢小哥,给你添麻烦了。”言罢,转身出了酒楼,眼角完全没望向那一边的两人,直接便往相反方向走去。
店小二怔在原地,待回过神,急切跨出门口大喊:“嘿!等等,少年!给得太多了!”
只不过,此时的哭泣少年,已然走远...
街道上的众多路人驻足观看,颇为迷惑,都不知店小二呼唤的是谁,而那个清雅女子,同样也被此声喊叫所吸引,此时转头望来,美眸轻眨...
李文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坐在床上埋头痛哭...不知不觉间,已到第二日天亮时分,竟又哭了一夜,心里却还是那么痛。
躺在床上不动,呼吸急促,头痛欲裂,毕竟已经两夜没睡了,可是,此刻却是痛得想睡也睡不了...
“真是作践自己...白读了那么多书。”李文靖自嘲道,有些口渴,起身一看,家里水缸也已空了。
“不如喝些酒,自己酒力向来不济,或许喝醉了。便能睡下吧...”想罢,深深叹了口气,便出了门。
李文靖来到江东城的集市,正欲寻个酒馆买酒,转头环顾间,看到了集市入口的大树下围着一大群人,争吵声传出,甚是喧哗。
有些好奇,便走近察看,见人群中间有二人正在争吵,其中一人身着粗布衣,这人与李文靖相识,叫成林,也是江东城的秀才,家境贫穷,几次应举不第。
另一个倒是不认得,长得面容丑陋,目凶如豺,一看就不太像是好人。果然,此时身旁的路人都在说他的坏话。
“哎,这成林也真是的,明明偷偷拿回家不就好了,还拿出招摇,被赵二这泼皮赖上了,没他好果子吃了...”
“也不能这么说,捡到五十两谁不眼红,成林这秀才也是难得啊。怪就怪那泼皮,我觉得肯定在说谎!”
“哎,还不知道谁真谁假呢!”
...
听了一阵,已经明白发生何事了。其实就是秀才成林在树下捡到了银两,好心保管并留在了原地,等待失主。后来,泼皮赵二来了,说他丢了一些银两。成林直接便把五十两给了他。
怎料赵二接过银子,看了一眼后,忽然道自己丢的是一百两,为何成林只还他五十两。成林一听就慌了,坚持自己一开始捡到的就是五十两。
只见成林神色激愤,满脸张红,“我好歹也读过孔孟之书,如何不济也不会贪你的钱,再说我如果要贪,何不全贪,为何还要还你一半?”
赵二黑着丑脸,恐吓道:“老子哪里知道你们这些死读书人脑子想的什么鬼东西?反正就是一百两,还来!不然那我报官了!”
成林急道:“你胡言乱语!我…我…”读书人最爱自己的名声,怎能让人如此污蔑,将来如何考举人。他越想越伤心,竟是跪地痛哭,“老天爷啊,孔老夫子啊,你们知我清白啊,此等…狗盗鸡鸣之事,我辈儒生怎敢做!”
众人看得辛酸,纷纷道:“赵二你忒过分了!成秀才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母,如果要贪,则偷偷捡走,用来看病多好,为何还要留在原地等你?”
赵二大怒,对众人吼道:“他娘的!你们瞎起什么哄!”他本就面容丑陋,发起怒来,更是狰狞吓人。众人怕被这市井泼皮缠上,都是不敢再言。
听得成林说出那句话,李文靖感同身受,如同是自己受到了冤枉,心中悲愤,“我认识成林很久了,此人甚爱名节,断不会做此事!”想罢,热血沸腾,直接挤进人群中间,扶起成林,对着赵二正色道:“吾等儒生读过圣贤书,正所谓贫贱不能移,岂会为了银两折腰!”
赵二打量着冲进来的李文靖,冷笑不止,突然眼珠一转,表情狡黠,吼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李文靖冷冷回道。
赵二对着众人喊道:“定是这两个穷书生一起分赃!他娘的!快快还来!”
“你血口喷人!莫辱人清白!”李文靖大怒,戟指着赵二。
赵二脸也不红,喝道:“你这个贼人!他娘的,定是同伙护短,不然怎会无缘无故跑出来!”
“你…”
李文靖脑子一热就冲了进来,事先根本没想好如何与人辩驳,此时反被赵二污蔑,加之他已两夜没睡,本就头昏脑涨,怒气之下,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所谓泼皮就是市井流氓,专在街上撒泼、行凶和撞闹。岂是李文靖等读书人能否应对的,你读的书多,会讲大道理,泼皮没读过书,不讲道理,耍的就是一个赖字。你敢来,我就赖你。即便这次赖不过你,下次被我遇到,又要赖上你。
众人一阵唏嘘,无人再敢出头。就在此时,人群中传出一声,“且慢!”掷地有声,引得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锦服的少年自人群中踱步而出,眉目俊秀,气宇轩昂,加之那一尘不染的白衣飘飘然,令人不由得看痴了,赞叹道:“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不是别人,正是步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