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你娘的且慢!哪里又蹦出来的臭小子,想作甚!也是同伙?”赵二指着步凡的鼻子,瞪眼道。
步凡脸带笑意,负手而立,静静看着赵二,仿佛听不见泼皮骂人,只道:“在下共有‘三个’且慢,不知你想听哪个?”
“他娘的,你嚼什么字,有屁快放!放完快滚!”赵二很不耐烦。
步凡笑道:“那么在下,就先说第一个了。”他顿了顿,转头望向李文靖,又道:“这位书生可谓侠义心肠,令人敬佩。”
见步凡望着自己,李文靖仔细打量起这白衣少年,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也其举止文雅所吸引,心生好感。
“路有一瓜皮,绊倒多人,百姓怨声载道,却因时日已久,变得又滑又臭,人人捂鼻绕道,是故尚未被清走。”步凡边说边摇头,颇有感伤,随后,精神提振,话锋一转,“然而,此书生不怕臭滑,挺身而出,当今世道,有此热血侠义心肠,难能可贵。正所谓路有臭皮,吾仍敢往!”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听懂了,捂嘴偷笑。
赵二矮小臃肿,四肢粗壮,多有蛮力,却是头脑简单,自然听不懂步凡在雅骂他,朝着地面四下张望,喝道:“放狗屁!这里哪里有瓜皮?”
“嗯,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步凡瞧也不瞧赵二,淡淡回道。
众人哄堂大笑,李文靖也是扑哧一笑。
这下赵二倒是听懂了,抡起拳头就冲向步凡,怒道:“他娘的,你敢骂老子?”
步凡抬手止住了他,道:“你长得‘一表人才’,令人不忍直视,自惭形秽。且刚才你已同意在下说完三个且慢,不可食言哦。”
赵二停住了脚步,步凡这话,他听得半懂不懂,想了一想,暗道:“他好像在夸我是人才,别人比不上我?那是肯定啦,老子一直这么认为!”
“哼!”赵二有些心花怒放,“你小子识货!老子不食言,继续说。”
步凡继续道:“第一个且慢指的是,不能说这位书生是同伙,只能说他是侠义心肠。而这第二个且慢,便是…”转头看向了秀才成林,抱拳道:“这位兄台,你倒不必急着还银子。”
成林不懂,同样抱拳道:“公子,在下不太懂,还请明示。”
步凡问:“兄台捡的可是五十两银子?”
成林不假思索,答:“正是。”
“兄台当真确定?”步凡又问。
成林急了,忙道:“日月可鉴!孔老夫子在上,在下断不敢乱说!”
“兄台莫急,在下自然是信你!”步凡笑道,言罢,转头环顾四周众人,再问:“请问,大家是否和我一样信他?”
一开始,人群里还只有寥寥几声“信”。万事开头难,有人敢于带头喊出来了,就呈现出燎原之势,后来围观百姓都出声了。看来成林这秀才,平日里为人还是正直的,所以众人都信他。
赵二气得直呼大气,正要发作。
步凡却早已望着他,此时开口:“第三个且慢,却是说给你听的。”
“说!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屁放!说完快滚,不然你也是同伙,要你还钱!”
步凡脸色从容,道:“你说你丢了一百两?可有证据?”
“要啥证据!老子的话就是证据!”赵二吼道。
“讹诈他人钱财可是大罪!可确定?”步凡盯着他。
“就是真金白银的一百两!快滚快滚!”赵二不耐烦了,朝着步凡不断摆手。
步凡却是不理他,朝着众人笑道:“大家信吗?”
百姓们有的望望天,好似发现了什么怪东西;有的瞅瞅地,像是掉了钱;有的摸摸耳朵,想起了什么心事;有的眨眨眼睛,应该是在苦思今天吃什么饭好...总之,无人回应。
赵二火冒三丈,喝道:“无人信又如何,老子说就是一百两就是一百两!”说罢,怒视着成林,喝道:“狗娘养的,还不还!”
步凡跨出一步,挡住了赵二的视线,淡淡道:“别急,别人不信你,我信你。所以…”
赵二傻掉了,此时他的脑袋真不够用了,完全不知这白衣少年捣鼓来捣鼓去,到底是在为谁说话。
“所以啥?”赵二下意识地问道。
“那位兄台捡的是五十两,你丢的是一百两,二人又都在说真话,结论不就显而易见了。他捡到的不是你的钱咯,那又何必还你。到别处去寻你的一百两吧。”步凡娓娓道来,不紧不慢。
众人惊呆了,没想到步凡最后来这么一手,待回过神来,都在为步凡叫好,“公子说的有理!”
赵二暴跳如雷,“找死!”,抡起拳头,冲向步凡。
步凡站立原地,泰然自若,待到赵二近身,拂袖一挥,一股劲风直接吹得赵二倒飞而去,狠摔在地。
步凡不再理会,转身走向李文靖和成林。就在此时,李文靖急切出口提醒,“公子小心!”
原来,赵二还不死心,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步凡扔来。
步凡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回头望向赵二,那眼神冰冷如霜。
突然,从人群窜出一黑影,停于步凡身后,直接一脚踢中那颗石头,石头瞬间掉头,射向赵二,正中脑门,倒摔在地,头破血流。
“哼!无耻泼皮,敢对我家少爷不敬!”
定睛细看那人,来者不是明老又是谁。
步凡走到成林面前,作揖道:“兄台拾金不昧,为天下儒生争光,令人佩服!”
成林脸色微红,同样作揖回礼,忙道:“公子言重了,言重了…公子为在下证明了清白,感激不尽!”
那边的赵二,血流了满面,面目更加狰狞,惧怕明老再出手,不敢再放肆,只能不断嘶吼道:“还我钱,还我钱,还我钱…”
步凡冷冷问道:“一百两?”
李文靖道:“成兄捡的是五十两,你丢的是一百两,自己到别处找去,想说甚?”
“不是不是…我丢的是五十两,是五十两…”赵二不敢再撒谎,疯狂摇头。
成林怒道:“泼皮,那你又胡说是一百两!还说我贪财!”
“这个…这个…”赵二此时还不肯说实话。
明老走近赵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大声喝道:“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
这一声惊得赵二亡魂大冒,极怕身前的明老出脚踢他。此时他悔不当初,瞧了瞧众人,苦着丑脸,低声道:“我看那秀才老实,就想跟他玩玩…骗骗他…”
此言一出,引得围观百姓骂声一片。
“成秀才家有个病重的老母,你真的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白衣公子说的对!这钱不是你的,别处找去吧!”
“现在肯定又再骗人!不能还他!”
“他讹钱,报官!报官!”
…
赵二听得心里直发慌,生怕他们不还钱,刚才“威风凛凛”,现在瘫坐在地上,竟嚎啕大哭起来,“那真是我的五十两啊,我自己挣来的啊…我的老婆本啊!你们别…别不信啊!”哭声极其凄惨,倒真是真情流露。
李文靖叹了口气,道:“成兄,赵二这模样,加之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久,也没其他人过来认领,这钱或许真是他丢的…”
成林回道:“应该是,我捡到后没跟别人说,原地等了老半天,就赵二来寻。”他有点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又问:“文靖,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文靖凝思片刻后,缓缓道:“读书人有‘四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今天若能以德渡人,虽非大事,但也可算入‘为生民立命’之中。”他顿了顿,继续说:“望经此次教训,赵二今后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而成兄品德高尚,十年寒窗苦读,学识有成,他日定高中举人,自不必与此人多作计较。”
此时步凡凝目望着李文靖,眼神之中颇有惊叹。
成林点了点头,感慨道:“你学识、见识一贯都是比我高,今天一言,更如醍醐灌顶。那便听你的!”拿出了钱袋,走向赵二,正色道:“不报官了,还与你,但你今后不能作恶欺人了!”
“等等。”步凡示意成林稍等,“明老。”
步凡自幼是明老看着长大的,对于步凡的心思,明老最是了解,即便一声轻呼,主仆亦能心意相通。
明老自成林手里接过了钱袋,倒也没急着给他,伸手提起他的衣领,灵力一出,瞬间把他往上抛飞三丈,惊得赵二惨叫连连,那是杀猪般的叫声。
待得赵二快摔到地上,明老大手一伸,竟稳稳地捏住了他的衣领,硬生生止住了赵二从天而降的堕势。
众人惊呆了,矮壮的赵二起码上百斤重,从三丈高空摔下来,这力量得有多大,这老人家却单单凭借捏着衣领就能接住...
身为修灵士的李文靖,更能体会到这位老人家的功力是有多可怕。而李文靖更加好奇的是,身旁的被他唤为少爷的白衣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瞧着手上脸色苍白的赵二,明老捋着长须,冷冷道:“钱是可以还你,可你日后还敢再作恶吗?”
“不敢了不敢了,仙人饶命啊...饶了小的吧,我不敢了。”赵二被吓得不轻,鼻涕眼泪齐齐出。
“用不用跟成秀才道歉?”明老又问。
赵二急忙道:“成秀才,我错了…我错了啊,我猪狗不如…”
一旁成林尴尬地笑了笑。
“若是我再听到你作恶,老朽我可半夜来找你哦。”明老斜视着他,淡淡道。
赵二痛哭流涕,“别别...别!爷爷,孙子真的不敢了...爷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