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见绯闻中心的另一个主角柳星河进来,只觉得脸皮发烫,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了多少,只能尴尬地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道谢后心无旁骛地啃起了包子。
见柳星河已经落座开始背单词,李元识趣地掐断话头,顺手从课桌里抽出一盒牛奶递给清梦,清梦接过牛奶,见他眼下一片乌青,便问:“昨晚干啥去了,眼袋都快掉到地上了。”
“陪王立去网吧打游戏呗,他班长没选上,被他爸骂了好几个星期了,昨晚不小心玩通宵了,本来想着今天请病假,但是李老头今天出差回来,我敢不来上学吗?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清梦诧异王立居然还在为班长选举的事情伤神,转头瞧了一眼柳星河,他专心致志地写着单词,一脸心无旁骛局外人的样子,又瞧着李元那昏昏欲睡的模样,忍不住说教道:“大早上的,你能不能精神点,心疼李叔叔给你砸的钱,都打水漂了。”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啥,高远十一假期回来,你多心疼心疼他吧,听说刚报到就支援抗洪去了,肯定累得死去活来。”说完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
清梦眉头微微皱起,高远每周只能通一次电话,每次电话里高远说的都是些有趣的事情,完全没提抗洪的事情。
还想继续追问,李元此刻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状态,悠悠地说了句:“你给我盯着点哈,罗老黑来了就拍醒我。”而后就不省人事了。
一个小时过后,数学课上,黑板那头射出的如刀剑目光刮着清梦的脸皮,光线上的每一颗粒子上都刻着对白清梦的不满,让她似有千万只蚂蚁在面容上爬,浑身不对劲。
罗老师在黑板上用画图讲题,李元在旁边用眼神烧洞,如果目光有温度,清梦可能已经成为一具焦尸了。李元犹记得睡觉前千叮万嘱让白清梦打好掩护,哪知清梦堂而皇之地辜负了他,不但辜负了,反而落井下石。
时间回到早自习,罗老师铁这一张常年黑碳一样的脸,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进来,想必已经在后门的小窗口那里观望许久了,白清梦正想把李元拍醒,哪知罗老师抢先一步将李元拎了起来,训道:”大早上来教室睡觉?要我打电话让你爸领回去睡吗?“
李元好梦被搅,脑袋混混沌沌的,本来是满腹闷火,但是一听到爸这个词立即浑身抖擞,他赶紧佯装胃疼,卖力地演道:“罗老师,我可能是没吃早餐,胃疼,所以才趴了一小会儿。”
罗老师自然不信,他需要班上一位同学当面证明他的判断,于是疑惑地朝全班问道:“他睡了多久?”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睡了一个早自习,呼噜震天,但没人愿意得罪人,毕竟上周告发李元抄作业的同学已经转到普通班去了。
见全班禁声,罗老师舒展的眉头聚如山峦,严肃地向柳星河问道:“星河,他睡多久了。”
柳星河的目光从英语课本上挪开,眼神飘忽,抿着嘴犹豫该怎么回答。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十分自信,不管在哪个班,他都能通过日以继夜的努力考上梦想的学校,可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瞥,一张模糊又清秀的脸专注地盯着他,让他纠结不已。
李元心里琢磨他是害怕被调班所以不敢出声,暗笑着看这个历来以一派正气傍身的班长出丑。
班级里交头接耳的谈话声细细簌簌响起来,他垂眸轻舒一口气,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原则实话实说,刚张开嘴,旁边清脆的声音却将他的盖了过去。
“老师,他昨晚熬夜,睡了一个早自习了。“清梦灿笑着回答。
头顶仿佛一个巨钟砸到头上,李元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即只觉得火气上头,他倏然站起身,喊道:”白清梦!“
李元突兀起身,书桌随之晃动,清梦心一阵发慌,忙拿起英语书护到脸部,余留一双写满惭愧的眼睛,她虚应一声:“怎么啦?李元同学?不准人说实话吗?”。
罗老师铁青着脸训到:“李元,我瞧你生龙活虎得很,不像是胃痛的样子,昨晚干什么去啦?别跟我说你昨天熬夜看书。”
李元这才想到罗老师这尊大佛还在身旁,他立即搁置怒气,像是翻书一样将脸部表情调整到演戏状态,他面色痛苦地揉揉腹部,极力认真地辩解道:“罗老师,还真给您说中了,我真是熬夜温习单词,白清梦让我好好努力,笨鸟先飞,今天早上实在撑不住,就稍微闭目养神了一下。”
”温习单词?”
察觉到李元冷若冰箭的威胁,清梦赶紧接话:“对对对,我是英语课代表嘛,看他英语单词测试成绩差,昨天···十分严厉地教训了他,没想到他···他竟然熬夜背单词了,今早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点自责。”
罗老师深深地看了白清梦一眼,对李元笑道:“知道努力值得表扬,不过要注意精力分配,料想坐在下面会耽误你吸收数学知识,接下来的两节课你就站在黑板边上醒醒神吧。“说完转身走上讲台。
整个数学课,白清梦都在刻意忽略李元焦灼的目剑,暗叹他要是用这种劲头来学习,还用他爸给那么巨额的赞助费?
她数学底子本来就不好,因为分心,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她心烦意乱地左顾右盼,才发现左手边冒出一张便签纸,清秀隽永的字迹,上面写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她霎时怒火攻心,侧眼瞅他,他专心致志听课做笔记,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怒意,她的气恼撞到飘渺的空气里,没有着力点,片刻又消散了,她安慰自己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其他人的想法她没必要理会。
清梦满腹心事,飘荡的目光不小心和黑板那头执着的木管交会了片刻,看着李元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本想回瞪过去,又觉得是自己不仗义在先,只好皱皱鼻子,低头佯装作笔记。
人家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她这是两面不是人,今天这一闹,闲话难免又要躲起来了。
罗老师下课前在全班的哀嚎声中宣布了期末考时间,本以为罗老师一出教室,李元就要大闹天宫了,没成想他只是狠狠瞪了清梦一眼就没有下文了,只是一天都没跟她搭上一句话。
放学后,清梦像往常一样留在教室做作业。余叔叔经常要陪伴爸爸下乡,余念在东风小学读二年级,放学比清梦早,柳叶两头做饭太麻烦,于是她央求父亲转告柳叶,让余念放学直接去她家,吃完饭再回去。
但是她如果放学就回去,家里的画面就会显得异常尴尬,柳叶在厨房忙活,小屁孩怯生生地坐在餐桌上写作业,而自己如同剥削者一样闲坐客厅,这样的折磨经历一两次就够了。
于是她算好时间,等柳叶同余念收拾完准备离开的时候,完美踩点到家,不知道柳叶是否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两人心照不宣,配合得非常默契。
转眼就到六点,清梦刚将令她满头鸡毛的数学试卷塞进书包,才走出教学楼,就看到李元气势汹汹地冲她跑来。
“干嘛你,吓死人,想伺机报复呀?“白清梦伸出一只手护住胸口
李元手拿面包,边啃边说:“要不是看在高大哥的面子上,我恨不得用这条面包敲死你。”
白清梦皱眉,咕哝了一句:”对不起咯。“
”你最近要道歉的人有点多哈,算了,老子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李元哼了一声,”就是瞧不上那孬种,居然需要女人出头。“
一股无名火如微弱电流一般窜过清梦胸口,她挖苦:”您李大少爷有通天的本领,想让谁走就让谁走,谁敢得罪了您,活得像个黑社会?“
李元瞥了她一眼:”之前我那同桌,他自己转走的,关我毛事“,啃了一口面包又继续说:”你怎么总维护柳星河,难不成你真喜欢他?“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你居委会大妈呀?。“白清梦肚子饿得咕咕叫,懒得解释,恹恹地说:“没事我回家了,肚子都饿扁了。”
“一起去食堂吃呗?”
“我家有饭!。”
“哦,对了,那穷小子他妈给你家当丫鬟去了。”李元笑道。
“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至少学会尊重他人?人没偷没抢,你这样侮辱人有意思吗?”
本来不准备跟白清梦计较了,可见她一提到柳星河,便三番五次出言维护,李元拔高声线,呛道:”你不就看人家长得好看吗?帮他选班长!帮他解围!还保护他妈的自尊!高远知道你这么倒贴小白脸吗?“
面对子虚乌有的指控,清梦已经没有精力为自己辩白,只觉是对牛弹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见清梦离开,李元道顶着厚脸皮赶紧跟上,像是刚才完全没有不愉快一样,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搭话,见白清梦沉默不语,没搭理他,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趣事,快跟到清梦家门口的时候,他讨好地说道:”我家新开了餐馆,就在学校附近,厨师特别厉害,等高远回来天,一起去尝尝呗,顺便叫上王立,把你俩心结打开。“
白清梦没好气地回道:”我跟王立不熟,能有什么心结,找个机会道个歉就完了,你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废话这么多,想抄作业就明说!“
”你不说你家有饭吗?老子去你家蹭饭不行啊。”李元犟嘴,心想着上次同桌告发他抄作业,被李老头知道了,他可挨了一顿好打,这次抄作业的对象可不能选得太大意,想了想还是清梦最靠谱,总归不会告发他。
清梦满头问号,谁刚才说自家餐馆有个特别牛的厨师来着?
这时柳叶牵着余念走出楼门,一脸慈爱地叮嘱清梦:”小梦,饭菜在蒸锅里,你拿出来就可以吃了,趁热吃啊。“
“好的,谢谢柳姨。”清梦甜甜一笑,顺便朝余念做了个鬼脸,余念羞涩地躲到母亲身后。
“这是?“柳叶看了一眼李元,不放心地问道。
”哦,这我闺蜜,找我一起做作业。”李元听到闺蜜两字,内心翻了个大白眼。
”可···可能··饭菜不够吃,我再去给你们做点“清梦平常胃口不大,所以柳叶做的分量也小。清梦把已经转身柳叶推出楼道:”柳姨,快回去吧,他吃过才来的。“
柳叶想着星河还在家里等着吃饭,便只好先回去了。
李元一边抄作业,一边抢夺白清梦的食物。
感受到清梦愤愤不平的目光后,他理直气壮地扒了几口饭:”干嘛盯着我,你欠我的!你们女生不是喜欢减肥吗?晚餐少吃点,不过柳叶做的饭还挺好吃的哈。“
白清梦见李元吃的起劲,自己却饿得发慌只想打人,可想到他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对他是放养状态,又觉得心疼,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门铃响起,清梦凑着猫眼向外看,只见柳星河垂眸捧着一大盘东西站在门外,她开门没好气地问道:”有事?“
”我妈刚做了饺子,趁热叫我给你送来。“
”有饺子!”清梦才发现李元已经窜到身后,眼睛散发着饥渴的光芒。
还没等清梦动手,李元就迫不及待从星河手中接过整盘饺子,又朝清梦嚷道:“唉,你数学卷子后面大题都没做完啊,让人怎么抄。”
清梦内心烦躁,反手就是一肘子锤到他胸口,是因为谁她才没好好听数学课的?怒道:“没来得及做!”
“不会做就大大方方承认!打肿脸充什么胖子“李元挖苦。见她不接话,又冲柳星河问道:”嘿,你不是数学挺好的吗,你做完了吗?“
”做完了。“
”借来抄抄?“
他的厚脸皮程度简直让清梦难以置信。
星河顿了一下,问清梦:”你没做完?“
清梦想着白天纸条上的那句’我不需要你可怜’,咬唇不答,星河犹豫了一下,朝李元平静地说道:”卷子我没带来,但我可以现在教你。“
李元闻言立马恭敬地将柳星河请进了屋子,俨然一个叛徒模样,等清梦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在餐桌上有鼻子有眼地开课了,这到底是谁家?清梦皱眉。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一起听!“李元喊道。
清梦一脸不情愿地拿着纸笔凑到餐桌边,听着柳星河深入浅出地将原理分析得一清二楚,她耳中慢慢只剩下柳星河的声音,内心的那股气完全消散不见了。
不得不说柳星河虽然平常寡言少语,但是讲起题来条理清晰,举一反三,三两下功夫就将两人的疑惑解开了。他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俩解题步骤,但李元开了窍,三下五除二自己把题解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冲清梦傻笑。
本想得瑟一番,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忽然意识到跟王立还有约,而现在已经迟到半小时了,边慌忙收拾试卷边说:”我跟···我有约,我得先走了。“
柳星河起身准备一起走,却见李元早已飞快冲下楼去了,他沉默着收拾了一番,出门前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清梦,见她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内心湖海骤然涌动,他面色微红,语气平静地说:”我不会随便欠人情,这次算是回报,你不必道谢。“
说完他镇静地走下楼去,清梦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有说我要道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