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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
第二天,当克莱姆下班回到家,爷爷在看报纸,妈妈在切洋葱。刺激的气味填进他的鼻子,刺痛他的眼睛。他一步不停地穿过厨房。帕奥在他身旁小跑着,虽然狗不经常被允许在家里。如果妈妈没有看见他,克莱姆会偷偷带他进来,他会跑到克莱姆的床下,然后呆在那儿,安静得像只老鼠。多数情况下,她会发觉他,然后朝他扔一个勺子,或是一把切肉刀,或是一个胡萝卜,或是无论手边的什么朝他扔去,还会说一个词:出去。但是这次妈妈碰巧没有看他,或是嗅到他,他们走过去,只有爷爷对他们使了个眼色。
“把埃蒂叫来,帮忙做晚饭。”妈妈喊道,边弄洋葱,没有转过身。
克莱姆来到后屋,把毯子做的窗帘拉开。埃斯特正盘腿坐在她的小床上,蜷缩着,探进她藏的宝物箱里。宝物箱有面包盒那么大,径截的橡木涂了深色,一个小小的钥匙在一道细的粉色条带上,总是在锁子里。有时候她把箱子藏起来,克莱姆好奇她是不是想有点个人隐私,或是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妈妈要我们到厨房帮忙。”
她抬起头。“记住这个了吗,克莱姆?”她给他一块小小的石头。
克莱姆走过去,拿到那块石头,从埃斯特手中拿过来还温温的,用他的大拇指擦一擦。他记得。他走进没过脚踝的矿场利克溪,在河边探探找找,找到蚌壳,可以卖了换纽扣。一开始他以为石头是真宝,因为它在清澈的流动的水中闪着光。它是完美的心形。
他把石头还给埃斯特,她把它翻过来,放进箱子里。“它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她说。“第七号宝物。”全部的收藏有——石头,一片蓝绿色的羽毛,压平的花,红色的箔片包装纸碎片——它们都有来由。她尤其喜欢心形的东西。
帕利开始发牢骚了,他在房间里转悠着。“嘿,帕利,”克莱姆说,“冷静点,妈妈没看见你,”他开始挠抓他的耳朵。小狗停止走路,站在那儿,但是他的耳朵竖起来,朝前,保持警惕。
“埃蒂,我们最好去帮忙,否则她会来这里,挥动她的刀子。”克莱姆再次抓抓帕奥的耳朵。“对不对,帕利?你呆在这儿,帕利。你呆在这儿。”帕奥像只马用爪子抓着地板,焦躁着。“没事的,帕利,”克莱姆跟他说。
克莱姆去厨房了,留下埃斯特把她的宝物收到盒子里,“马上就来,”她喊道。
在厨房里,克莱姆去够高处的碗橱里的盘子,然后他听到了。帕利的吠叫。他冻在那儿,他的腋窝感到刺痛。妈妈把刀子放在砧板上,叹口气,然后转过身朝克莱姆,一只手背过去。她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克莱姆森,我跟你说这只狗在家里要怎么样?”
他把盘子放下,想出来他可以怎么回答她,这时帕利再次叫起来——从喉咙深处出来的一声大声的危急的吠叫。克莱姆从来没有听过帕利发出这样低的声音,即使在他咬摩闪酒男人的时候也没有。他把盘子放在灶台上。
“这是哪在吵,小子?”爷爷喊道。
“你马上把它带出去,”妈妈说。
“帕利!别叫了,帕利!”克莱姆回到后屋。帕利正在围着埃蒂的小床跑、上下跳着,他的爪子踩踏着石头的碎片和红色的箔片还有压花。埃斯特的宝物在地板上满地都是。帕利的脑袋朝向克莱姆,他狂怒的吠叫上升到一个紧急的哀鸣:埃蒂发作了。
她的脖子和后背拱起来离开了小床,就像她被电击了。小床皱起来,弹离地板,撞击着墙。她右手的指关节重重地撞着地板,她的左臂竖在墙上,晃动着敲击着,就像暴风雨中的船上的一根桅杆。她的脸扭曲着,发青蓝色。一堆白色的唾沫在她张大的嘴的嘴角,她的眼球朝里翻着,露出眼白。她发出轻轻的混乱的窒息的声音。
“妈妈!妈妈!”克莱姆跳向埃蒂。他把她的头转向一边,把手伸进她的喉咙。她的舌头滑滑的,肿起来。但是看上去好像窒息了,他需要把她的舌头拉出来。她被堵住口。克莱姆怕他会把她弄死。但是一会儿她可以呼一大口气了。妈妈跑进来,他向后站。埃斯特颤抖的身体慢下来,然后不再抽搐了。
“拿点水,”妈妈说。克莱姆跑去水泵那里,灌满了一个锡杯子。
当他跑回房间的时候,他看见埃斯特可以呼吸了。妈妈把埃蒂无力的汗湿的头发拨到额头的一边,那头发都被汗水弄成一团,打了结,她一下一下轻拍她,哼唱着没有调子的什么。
埃斯特的眼睛闭着,她平静地休息着。帕利把鼻子放在克莱姆的手里,哭诉着,像是在问“埃蒂还好吗?”
妈妈转过身,拿锡杯子指向帕利。“出去,”她说。
克莱姆跪下来,用他的手臂环绕着狗。“是不是因为帕利,我们现在不知道!埃蒂当时正要发病,妈妈!”他把鼻子埋进帕利的红棕色的脖子里,深深地呼吸着。他闻到了一点尘土味,一点酸味,克莱姆发誓他明天要好好地把它洗一洗。
妈妈盯着帕奥,然后她放下杯子,摆弄着杯柄。
“走吧,带他去走走。”她说。“我要摆晚餐了。”
克莱姆看着爸爸在厨房里抓着帕利的耳朵,温柔地对他说话,一个新的誓言冲进他的血脉,让他一下子站起来。帕利。多好的一只狗啊,爸爸他知道!
“你也爱他,不是吗,爸爸,”克莱姆说。
爸爸咕哝着。
“我保证花更多的时间在他身上!”克莱姆抱有希望地说。
爸爸点点头。“他是只好狗,克莱姆。他的确很好。”
后来,透过纱门,克莱姆看见妈妈站在门廊处,黄昏的柔光触到她的发尖,把它变成金色。她跪下来,把她的盘子放在面前就像教堂布施,她把她自己大部分的晚餐都刮到帕利的碗里。帕利小跑着跳上门廊,去看餐盘。她把手放平在他的背上,就像在摸索怎么样正确地抚摸一只狗,然后她继续着,放心地轻拍拍他。她轻抚着他的头,就像抚摸着埃斯特的头发那样温柔,然后是两只耳朵。克莱姆可以听见帕奥轻柔的鼻息还有一声低语。“好孩子。”最后她站起来,带着她的空盘子朝这边过来。她看见了克莱姆,然后走开了,挥动着盘子像挥动一个小铃鼓。
“嗯,”她说,“我不是太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