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佳穿上厚厚的生化防护服,身处在一个破败的下水道。下水道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水,只是偶尔会有几小段还没有干的淤泥,李佳并不在意这些淤泥,在前头大踏步的走过去。我注意到下水道的里还有不少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基本上都只剩下骷髅,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
下水道的光忽明忽暗,让本来心中就发毛的我更感觉恐怖。但是在前面带路的李佳并不在意这些,也不理会我心中的各种算计。
从下水道出来,李佳迟疑了一下,我迫不及待地从李佳的身后走到前面,想看一看地上的世界。
夏日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我的脸上,因为刚从黑暗的下水道里出来,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如此强烈的阳光,我一边抬起一只手遮着刺眼的阳光,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残破的建筑,植物和树木在道路两旁肆意地生长,已经逐渐覆盖住一些路面,道路中央堆满各种防御工事,而道路的两旁却到处是干瘪的尸体,一群群蚊蝇在尸体上萦绕不去。因为穿着生化防护服,我闻不到气味,但是我想空气一定是恶臭的,世界末日的景象就这样赤裸的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意识到前面的路并不是儿戏,正当我愣神的功夫,李佳一把拉住我滚到路边的草丛之中,随即一阵子弹就像夏日的雨点一样扫过我刚刚站过的地方。
我看到一只无人侦察机正盘旋在城市的上空,李佳从怀中摸出枪,虽然我没有听见声音,但是无人机应声而落,重重地从空中摔到地上。李佳看了一眼手里的电子表,然后拉我迅速回到刚出来的下水道,一路狂奔。
“这个城市所有的无人机都是联网的,摧毁一个,其他附近所有侦查的无人机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赶到之后无人机先是会在草丛里寻找我们的踪迹,等智能无人机发现被骗之前,我们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自由行动。”李佳一边快速地向前跑一边向已经懵圈的我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的手被李佳捏的疼,但是心中却十分气愤,“刚才你是故意让我当诱饵!”
“你没有死就说明我没有想害你的意思。”
“没有死也是千钧一发,是我命大。”
“哪有什么命大命小,所有事情都是精确计算出来的。”李佳气喘吁吁地说道。
“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15分钟之内能赶到的地方!”
这时候我已经顾不得脚下是淤泥还是人类的尸体了,紧跟着李佳没了命的往前跑,爬上一段下水道管子,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又跳到主干下水道上跑了一段时间,我们终于在另外一个出口走出了下水道。
阳光仍然像刚才那般明亮,这次我谨慎地地抬头看了看天上有没有正在巡逻的无人机,但是李佳不由分说直接跑出了下水道,我们两个人在停满各种废弃车辆,以及两侧堆积的枯骨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终于进入到一座废弃的大楼里,沿着大楼的楼梯我们下到大楼的最底层,大楼的最底层是一个紧锁着的铁门,那个铁门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已经几年没有人动过了。
李佳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掏出手枪将铁锁打坏。我推开厚重的铁门,进入到建筑的地下大厅,李佳走到地板的正中心,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地板从接缝处裂开,一个通往更深处的密室打开。
“人和机器早晚会有一场战争,我爸爸早就预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李佳带着我向下走的时候,打破了长时间保持的默契沉默,这说明我们的处境已经相对安全。
“机器不应该被设置成为永远都不会背叛人吗?”密室在我和李佳下来之后顶上的门就被关上了,我们沿着出现的楼梯到达了一个类似学生宿舍的地方,中间一条过道,两侧有一间一间的房间,但是这些房间的银色的不锈钢铁门紧闭着,光亮照人。
“人的基因都会发生突变,机器人自然也可以修改自己的程序。何况智慧的进化本来就是残酷的,高等级的智慧必然替代低等级的智慧。从目中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更高等级的智慧?”
“生物是不断进化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生物进化是为了更好的适应环境是我们两个世界的共识。但是生物为什么要进化?进化出越来越复杂的生命结构是为什么,这才是关键,掩盖在这一切的下面的其实是智慧的进化。物种的进化最终的目标是智慧的进化。”
“智慧的进化?”我对此将信将疑。
“而且事实证明,如果生物不主动进化,连“上帝”对会对它们失去耐心,恐龙就是非常好的例子,如果不能快速地完成智慧的迭代,彗星撞击,病毒,战争,自然界有着数不清的方法让人类灭绝。”
“所以说人类和智慧ai的战争必然是失败的了?”
“新生事物总要替代落后和腐朽的事物。”
“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做什么?”
“向‘上帝’证明我们存在的价值。”
走过几个房间的门前之后,李佳在一个房间停了下来。这个房间在走廊的最里侧,一直到走廊的尽头没有其他的门,看得出来这个房间要比其他房间大两三倍,她转身面对这房间的门,门就自动打开了,我快步跟上李佳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仪器,几台大型的科技设备摆在房间的一侧,我看到一个设备就像是世界线穿越设备,也就是我刚刚乘坐穿越来的的那台机器,另一个设备则更像是医院里的一台病床,床头有很多奇奇怪怪看不懂的仪器,仪器上闪着绿莹莹的光,屏幕上是我看不懂的符号。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腿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原来在奔跑的过程中防化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撕裂了。
李佳也注意到了我的伤口,她凝重的表情让我觉得事情不妙,她低头思考了片刻却笑道:“本来以为可以偷偷留下一条后路,但是现在,连这条路也已经被封掉了,看来这次只能成功了。”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生化服坏了也不一定真的就传染上什么致命的疾病。但是李佳明显不这样认为,她说躺在路边的尸体也不会这样认为。我们世界的病毒和你们世界的病毒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世界进化出的免疫系统,产生的抗体对于我们世界完全是不一样的,除非曾经接种过我们世界的超级疫苗,但是这种超级疫苗已经随着人类社会的衰落不再能制造出来。
我坐在角落里,心情比较复杂,没想到我会客死在异国他乡,但是异国他乡这个词似乎也是不确切,“我大约还能活多长时间?”
“肉体的话,大约还能活两天。但是你的精神却可以一直存活下去。”
“精神长存这种东西现在还是先不要提。”大腿上伤口的疼痛一直延伸到我的腋下,我似乎感觉病毒正迅速地爬满全身。
“我说的精神长存可不是什么某些虚幻意义上的精神长存,而是真正的精神长存,现在就让我们去借一个健康的躯体。首先得提取你的记忆。”
“为什么要提取我的记忆?”
“时间穿越,让你回到过去。”
“进行时间穿越?”我隐约中有些明白李佳的意思。
“到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了,就是利用人工智能永远作出最优解,永远不会后悔的特点,推断出它们不可能掌握时间穿越这项技术,或许在人工智能的概念中,时间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对于人工智能来说过去的一切都近乎完美,没有任何意义重来一次。”
“人工智能总是在与目的互动,人总是想着超前多看两步。而人类也可以通过时间穿越的方式回到过去,提前知道未来的‘结果’,来实现人类的与目的互动。”我回想着那天晚上李佳的反应,恍然大悟。
“正是这样,但是就像AlphaGo考虑不到李世石的神之一手而失败,时间穿越就是我们的神之一手。”李佳虽然神色平静,但我知道,她几乎把赌注全部压在了这上面。
“你的父亲就是考虑到了这件事情,才会执意离开那个地下建筑的吧。”
“他虽然没有给我说,但这应该是唯一的答案。他对我说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我携带者我们这个世界人类的基因数据和科技数据到你的世界里生活,让我们的世界以某种适当的方式得以延续。”
“你这样会毁了我们的世界的!”我愤愤不平。
“所以,除非我们成功拯救这个世界,否则你们的世界也将会非常的危险。”
“如果失败了你还要回去?”
“如果失败了我们都会死,我不会抛下你独活,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不过……”李佳欲言又止。
“不过?不过什么?”我心头一紧。
“你还记得周晓茹吗?”
“废话,我怎么会忘记。”
“你不觉得她跟我长得很像?”
“这有什么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应该是我的外祖母。”
“你的外祖母?”事情变得滑稽起来。
“我之前也给你说过,我们的世界本来就同一个世界分裂而来,在那个世界存在我某种意义上的外祖母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是那个世界上的我还没有出生。当然世界是概率的,那个世界上的我究竟还会不会出生也是未知数。”
“为什么选中自己的外祖母?她又有什么作用?”
这就涉及到时间穿越的原理问题了,李佳走到房间里的一个屏幕前,用手画了几个符号以便给我解释。
时间说起来原理也简单,就是把记忆从脑袋里提取出来,然后进行压缩,然后带着压缩的记忆到两个世界线的夹缝中,用时间穿越器把记忆发射到过去的自己的大脑中,时间穿越就完成了。
“这个周晓茹有什么关系?”
“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时间穿越技术的一个副产品是洗脑,把我的记忆洗入别人的脑袋里,那个人就变成了我,就像你们的世界里给ios电脑装入windows系统。”
“你要给周晓茹洗脑?怎么洗?为什么选择她?”我索性将大脑里的疑问全部说出来。
“首先是为什么选择她,被写入人的大脑应该跟记忆提供者的的类似,很明显,如果有亲缘关系将极大地提供成功率。至于怎么洗脑,时间穿越我送她的那块手表里面同样植入了记忆写入程序,只不过手表中写入的是我的记忆,几天后周晓茹的记忆就将被清空替代成我的记忆。也就是说到时候周晓茹的身体里的人其实是我。”
“那块手表果然有问题,你这是谋杀!”
“没有办法,这是你失败之后的方案二,也是我留存这个世界所有文明的最后一种方法。人类文明的延续需要必要的牺牲。”
“你!”
“所以,不要失败好吗?”李佳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能做得很少。”我分不清自己是要拯救世界还是助纣为虐了。
“你要做的很多,就像是我要杀死另一个世界的周晓茹一样,你需要杀死十年前的自己。”
我感觉到自己被逼上了绝境,我感受到李佳巨大的决心。我想既然李佳一个女人都那么坚决,我也找不到后退的理由,何况我现在的情况后退也只能是死亡。
记忆提取的过程简单的让我有些让人失望,事实上我躺在那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病床上并没有什么作用,我全程几乎不用参与,我本以为需要头上戴上一个头盔,头盔上再接几节管子,然后在床上躺上几个小时或者几天。李佳仅仅是用一支笔一样的东西在我脑袋上画了一圈,就宣布完成。
李佳那我的记忆导入到旁边的一台设备上进行深入编辑和压缩,让我好好休息,不要有心理压力。
在我活蹦乱跳的时候把我当病人一样按在床上,反而更让我有心理压力。
提取记忆的过程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提取记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在第一个十年的记忆从那个地方就截止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李佳说那是她一个人独有的记忆。她这句话倒是没错,世界线变动后,只有李佳一个人因为躲在世界线的缝隙中避免了记忆的消除,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在从2008年过完十年,重回2018年后,再次遇见李佳,给了她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