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爵主,您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黎青大着胆子去劝她,没想着黎沁月却看着她身后的一百人笑了,说道:
“别担心。”
黎沁月领着这一百人绕着皇宫各条道路都走了一遍,与其说是黎沁月带着他们巡防,不如说是黎青带着黎沁月熟悉这皇宫的环境。
皇宫是真的很大,等他们走遍了皇宫的各条道路已经是亥正的时候了,黎沁月不动声色地带着这一小队人走到皇宫的午门,子时快到了。
皇宫内只有皇上的勤政殿还亮着灯,想来皇上召见了某位娘娘侍寝。
不过黎沁月并不关心这个,倒是趁着小队的人没注意,瞥一眼皇宫的另一个偏门。
果不其然,阿郢从那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了,黎沁月立马走了过去,黎青也跟了过去。
“站住,你……”
黎沁月理正词直地拦住他,却“突然发现”他是阿郢,惊呼道:
“阿郢?你这…何事如此惊慌?”
“三爵主,求求你别拦着奴才了,临王殿下他……”阿郢声音悲戚,“他快撑不住了啊……”
“怎么会这样?明明白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黎沁月“吃惊”地握住阿郢的手臂,阿郢“一怔”,仿佛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看着黎沁月,语气满满的哀求:
“三爵主,求求您现在去请御医,王爷他…他吐了好几多血,快要死了……”
“好,好,我这就去,你去请皇上,若是瑾之他真的……皇上也得见他最后一面……”
黎沁月焦急得很,连忙答应,又看了一眼黎青,黎青点头,表示自己会带着队保护皇宫,她才取了马朝着太医署而去。
阿郢对着黎青他们点了下头,抬脚跑向了勤政殿。
黎沁月驾着马到了太医署,只问了一句:
“秦太医在吗?”
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黎沁月,问道:
“小娃儿,你找老夫做什么?”
“秦岚伯伯,我是沁月。”
秦岚听见黎沁月自称是老友之女,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这样子分明是个男娃儿,怎么会是我那可爱的小侄女,骗人也要讲点道理。”
黎沁月下了马朝着秦岚走过去,说道:
“秦岚伯伯,我真是沁月,不信您看。”
说着,黎沁月将左手护腕的绑带解开,露出一指长两指宽的烫伤疤痕,虽说疤痕淡淡的,但是在昏黄的灯火下还是很醒目。
秦岚一惊,抬眸看着这少年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坚毅。
秦岚算信了她,黎沁月一边将绑带绑好一边说:
“秦伯伯,我需要您帮我个忙。”
秦岚点头。
他同黎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二十多年前他刚学成出山,便被北漠的人劫了去,是黎晟救了他。
二人便拜了把子,秦岚也因为黎晟的原因,经常从桐城过去西北边关,帮西北的将士们治疗,后来便直接住在了西北,做了那儿的军医。
四年前他被传诏入京,阴差阳错地成了太医,好在他在西北收了好几个徒弟,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们,他才安心呆在长安城。
四年未见黎沁月,从前那个每日拿着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的武器拼命练习的小女孩,现在身长鹤立在自己面前,秦岚多少有些感慨。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知道黎沁月找他,必定有要事。
秦岚也取了自己的马,拿了药箱就跟着黎沁月出了皇宫。
子时,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黎沁月和秦岚说着自己的计划,秦岚虽说震惊,却还是佩服黎沁月的思虑周全。
阿郢在勤政殿门口对那守在门口的公公说道:
“徐公公,能不能麻烦您禀报皇上,我家主子他出事了……”
徐公公有些为难,里面皇上皇后正安稳地睡着,他实在是不好办。
阿郢急得都哭了:
“徐公公,求求您了,我家主子他真的快不行了啊……”
这……
徐公公为难得很,皇上如若不是自然醒来的话,必定要发好大一通脾气,可是这边临王殿下出事也是大事。
勤政殿内传来了皇上愤怒的声音:
“何人在外喧哗?!”
“陛下恕罪!奴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求见陛下,陛下要怎么惩罚阿郢都可以,但是求求您去见见我家王爷吧……”
“瑾之?!”
房间内传来皇上翻身下床的声音,不一会儿寝殿门开了,皇上穿着明黄色的里衣,连鞋袜都没穿便跑了出来,问他:
“瑾之怎么了?你快说!”
阿郢跪在地上给皇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声泪俱下:
“回皇上,我家王爷今日中午突然便昏了过去,又吐了好几升血,下午的时候,喂不进药…方才…方才王爷脸色已经发青了…王爷他…怕是要……”
阿郢哭的悲恸,他这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皇上听着更是气息不稳,担心地就要昏了过去,好在徐公公扶住了他。
“你说…瑾之他……”
皇后也起了身,走到皇上身边,自然也听到了阿郢说的话,转头望向皇上:
“陛下,咱们快些穿了衣服去瑾之那儿吧,姐姐她临死前便托臣妾好好照顾瑾之,瑾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该怎么面对姐姐啊……”
皇上点了头,徐公公和几个宫女为他们更衣,更衣的时候皇上还吩咐阿郢:
“快去请御医啊……”
“奴才在午门求了三爵主,让她帮忙去请了……”
听到阿郢说黎沁月去请了御医,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穿好衣服便吩咐道:
“摆驾临王府!”
路上皇上吩咐徐公公去把那些皇子公主通通都叫到临王府,徐公公应下,便带了几个人分别往几个王府去了。
饶是马车走得很快,到了临王府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此时秦岚正在为顾瑾之诊脉。
秦岚医术高明,又是从西北退下来的军医,在太医署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皇上看到是他诊脉,也就放心了几分。
又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揪的生疼。
那是他与挚爱之人生的孩子,此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了无生机,仿佛下一秒就要离他而去,他怎么能不心疼、不难受?
黎沁月垂手立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皇上和皇后的表情,他们脸上都挂着浓浓的担心与忧虑,不像是假的。
皇上是他的生身父亲,她好像是不该怀疑他。
黎沁月不动声色地捂住左手手腕,方才在路上她找秦岚要了一个空药瓶,取了满满一瓶的血,此刻那些血全含在顾瑾之的嘴里。
她当然没敢告诉顾瑾之那是她的血,若是告诉了他,他必定不会同意再演下去。
其实除了帮顾瑾之找出那意图谋害他的凶手以外,也是为了追查枳草的来源。
北漠不过边陲小国,弹丸之地,在西北立国也不过二十年,却能与他们黎家军抗衡这么久,必定有大虞之人暗中支持,可谁都知道北漠是大虞的威胁。
那枳草是北漠独有的草药,她常年生活在西北,自然是知道的,而这长安城中的顾瑾之和阿郢他们,肯定不知道。
大虞必定混入了北漠的细作。
“皇上,娘娘,临王殿下他身子自七年前落水就落下了病根,若是今日没这档子事,兴许还能多活个三四年,可临王殿下此时中毒已深,若是此时能清醒过来,臣还能救他,可是殿下他此刻连参汤都喂不进去……”
秦岚给顾瑾之把完脉后,对着皇上和皇后行礼,声音很低,仿佛掩盖了无尽的悲伤。
皇后一听这话,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皇上将她扶住,抱住她。
黎沁月看着床上躺着的顾瑾之,不由得感叹他演技真的是太逼真,若非她知道真相,怕是也会被他骗过去。
黎沁月此时也“慌了”,看着顾瑾之的眼神满满的担心。
此时顾瑾之的右手动了动,攥紧了被褥,眉头紧拧,呼吸不畅似的张开嘴,想用嘴呼吸,可他一张开嘴便有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秦岚眼疾手快地将顾瑾之扶起来,帮他顺着背,皇上和皇后此时完全都没有顾及形象,走过去半跪下看着他。
顾瑾之咳出一口血,过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抬手在半空虚抓了一下,皇上立刻握住他的手,言语关切而焦急:
“瑾之,瑾之,父皇在这里……”
顾瑾之嘴唇上残留着血迹,他虚弱地笑了笑,低低地叫了一声“父皇”。
黎沁月看着这个场景,抿着唇,心里有些动容。
在帝王之家,这种父慈子孝的场景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她望向秦岚,给他使了个眼色。
秦岚会意,说道:
“陛下,娘娘,臣这会儿要给临王殿下施针,能否请你们先出去……”
“好,好,秦太医,你务必要把瑾之治好,算朕求你了。”
他可是堂堂一个皇上,竟然对一个太医说了“求”这个字,可见他是当真疼爱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