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沁月整个人烦闷得很,手臂上一抽一抽地疼,她只当没感觉到。
黎沁月带着青杏在校尉书房旁边的卧房休息,此刻大多数禁军一队的人已经醒了,黎沁月找了唐平唐和,说让他们训练的时候安静些,她需要休息。
顾瑾之醒来的时候,满手的粘腻感,他看得见一片红色。
是血。
顾瑾之皱着眉,仔细地盯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看不清,可那粘腻的触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阿郢。”
顾瑾之朝着门外喊道,阿郢立马走进来,看到他手上的血,担心极了:
“殿下……您受伤了?”
阿郢即刻上前检查他的手,发现只是手指关节处有一点轻伤,并不严重,那这些血……
顾瑾之抿唇,觉得还是不要把他能看见了的情况告诉阿郢,突然想到昨夜看到的黑影,心头一颤,问道:
“三爵主呢?”
“门守说,三爵主寅时就和青杏出去了。”
“寅时?”
顾瑾之想到昨夜的梦,他抓住的手,该是黎沁月的手才是,所以这些血是她的。
他敛眸,皱着眉,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揪的生疼。
自己对她都是那样的态度了,她还一心想着他,关心他,安抚他梦魇,伤口撕裂都不顾。
顾瑾之心里突然空了一下,难受得很。
“她去哪儿了?”
“不知……”
阿郢说完,垂着头站在一旁,顾瑾之闭上眼,深呼吸稳了稳心神,说道:
“罢了,你去派人问问,不谷下午去寻她。”
“是。”
阿郢行了礼,出去了,吩咐好事情之后才进来为顾瑾之更衣。
顾瑾之闭眼,不去看眼前模糊的景象,等阿郢找了新的白练将他的眼睛蒙住,他再睁眼,视线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黎沁月一觉睡到了下午,她知道青杏不敢动她,禁军一队所有人可都在外面守着。
等她起来的时候,唐和唐平已经带着人交班完毕了,此刻在外面候着的是黎青。
黎沁月推门出去,黎青看着她,却注意到她手被血染红。
“三爵主,您……您的手……”
黎沁月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好像严重了些,挥了挥手表示不碍事,环顾着寻找到一片干净的雪,走过去解开袖口的护腕,抓了一把雪敷在伤口上。
她扯了块衣角把伤口紧紧束缚住,又重新把护腕绑好。
黎青全程看着黎沁月的动作,心疼得很,但心疼之余,还有敬佩。
毕竟是戎北王府的三爵主。
黎沁月从怀里掏出两块禁军教头的令牌,交给黎青,说道:
“青叔,我过会儿便带着青杏离开长安,去许郡,禁军二队,就交给你和虎子了。”
说着,黎沁月给黎青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她进到房间,将那柄宝剑交给他。
黎青接过宝剑,对着黎沁月跪了下去,说:
“属下必定不负三爵主的嘱托!”
黎沁月笑了笑,说道:
“帮我备马,要性情温和一点的,青杏刚学会骑马,怕她摔了。”
青杏正巧在门口,听见黎沁月这句话,心里莫名有些怪异的情愫。
黎沁月看向门口,看到了青杏,挑眉:
“你来了。”
“是。”
青杏行了礼。
“走吧。”
只一柱香的时辰,黎青就将两匹马牵到了校场门口,黎沁月径自上了马,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黎青,说道:
“青叔,我这一去,兴许得初十之后才能回来,黎府那边就有劳您去打理一番。”
“属下领命。”
黎沁月睥睨了一眼仍旧站在地上的青杏,抬了抬下颔,说道:
“走吧。”
“是,三爵主。”
青杏上了马,黎沁月挥鞭朝着城门而去,青杏也连忙跟上。
今日是大年初一,护城军由顾宜清亲自带着,黎沁月到了城门,停下对着顾宜清拱了拱手,顾宜清走过来,问她:
“三爵主这是要带着人去哪儿?”
黎沁月笑了笑,说道:
“去许郡。”
过了一会儿,黎沁月像是觉得说得不够仔细,又补充道:
“给太子殿下寻药。”
顾宜清看到黎沁月的笑,也扬了扬唇角,说:
“瑾之这孩子体弱,难为你前几天又是照顾他又得忙禁军,两头跑。”
黎沁月道:
“这是我该做的,只是陛下那边若是问起我的行踪,还请皇叔替我解释一番。”
“小事,包在我身上了,”顾宜清笑笑,看着黎沁月,挑眉:
“皇叔我听说三爵主收服禁军,一对五完全不在话下,想等你回来同你切磋一番,不知道三爵主允是不允?”
“当然答允了,皇叔的要求我这做小辈的怎么能不肯?”
黎沁月笑着,顾宜清颔首,一边挥手让护城军撤下路障,一脚说道:
“这都下午了,我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路上小心啊,皇叔我等你回来比武。”
“多谢皇叔。”
黎沁月笑了笑,驾着马出了城门,青杏跟上她。
“殿下,三爵主她去了禁军校场。”
听到阿郢的话,顾瑾之起身,说道:
“走吧。”
到了校场,阿郢进去找到黎青,看到他教头的令牌,行了礼:
“教头大人,我家太子殿下是来寻三爵主的,三爵主她……”
“是阿郢大人吧,”黎青对阿郢也行了礼,说道,“三爵主她一个时辰以前就已经走了,她说她去许郡,兴许得初十以后才能回来。”
阿郢一愣,但还是对着黎青行了礼,说道:
“多谢。”
他们的对话,顾瑾之听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如常,没什么反应。
藏在大氅下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殿下……”
“回去吧,我累了。”
马车摇摇晃晃,顾瑾之靠着窗,落寞。
等回了卧房,顾瑾之不动声色地扯下白练,坐在屏风边的躺椅上,眸色阴沉。
不是说好了初二去,为什么突然提前……
顾瑾之叹了口气,摸索着走到门边,将门从里面锁上,他想一个人呆着。
黎沁月驾着马,心烦意乱。
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的路就被雪堵住了,黎沁月不得不勒马。
她下了马,走到腰间别着教头腰牌的人面前,说道:
“这位教头大人,这雪……大概什么时候能清完啊?”
“啊,咱们的弟兄们都清了三天了,估计初五之前是清不掉,而且大江那边结冰了,船也驶不了啊。”
那位教头看着黎沁月,又说道:
“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哦,就是想去许郡给我夫婿寻药,虽然他的病不急,但是我实在是担心。”
黎沁月笑了笑,这位教头眸色怪异地望着她,黎沁月知道他误会了,说道:
“教头大人别误会,我是女的。”
那位教头干笑了两声,说道:
“是在下误会了,这边给您赔罪。”
黎沁月制止他,转身,一边走一边回话: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了,也不打扰你们清雪了。”
黎沁月上马,返回长安。
眉心突然一跳,她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到黎沁月返回,顾宜清有些讶异,听到黎沁月解释说路被雪堵了,点了头。
天已经黑了,黎沁月进了城,正犹豫着是回太子府还是回黎府,突然看见太子府的方向出现一片火光。
着火了!!
黎沁月心里突然泛起慌乱,她扬鞭就朝着太子府而去,青杏连忙也驾着马跟上她。
太子府内,从伙房开始燃起火焰,慢慢地蔓延到厢房,冬日天干物燥,备着防火的水缸内水已经结了冰,此刻只能等着火自己灭。
顾瑾之坐在屏风对面的椅子上,望着那炉火出神,全然不知太子府已经着火。
他的房间从里面反锁,火势也已经蔓延到他的卧房。
顾瑾之听到外面有人在高呼“走水啦”,才发觉不对劲。
呛了几口浓烟,顾瑾之抓着衣领咳嗽了两声,突然之间,太阳穴就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疼痛,他紧紧拧着眉头,却还是无力地倒在地上。
黎沁月一进太子府便直奔顾瑾之的卧房,路上见到阿郢,阿郢却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她也不恼,此刻满脑子都是顾瑾之的安危,北风呼啸,火势更加剧烈。
黎沁月看到火势,心里有些发怵,但是想着顾瑾之在里面,心一横,走到顾瑾之房门前,一边敲着门一边大喊:
“阿瑾,你在里面吗?里面很危险,快出来!”
顾瑾之头疼欲裂,以为听到黎沁月的声音是幻觉,黎沁月退了两步,冲过去一脚踹开了顾瑾之的房门。
她环顾着房内,终于发现了顾瑾之,他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
黎沁月冲过去扶起他在一边坐下,关切地看着他:
“阿瑾?阿瑾?”
顾瑾之睁开眼睛,眼前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明,他看清了眼前人的皓齿明眸,愣怔了一会儿,轻声叫她:
“沁月?”
“是我,是我,你没事就好。”
黎沁月尚未发现顾瑾之已经看得见了,看着周围,她刚刚进来的路已经被掉落的木块瓦砾堵住,只有绕过屏风才能出去。
“走,我们出去。”
黎沁月伸手就要环住他的腰,顾瑾之却坐着不肯动,声音冷淡:
“你不是已经去许郡了,怎么会回来?你也不用救我,我死了正合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