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沁月一怔，听到顾瑾之这番话，皱着眉盯着他：
“阿瑾，咱们出去再说好吗，我没有想过要你死，我们若是有什么误会，出去之后你问我，我绝不欺瞒。”
顾瑾之仍是不动，望着黎沁月的眼睛，黎沁月这时候才发现他看得见了，顾瑾之却说道：
“你不用假惺惺的。”
“顾瑾之！”
黎沁月突然红了眼眶，是愤怒至极的猩红，她将他按倒，趴在他的身上瞪着他：
“你就那么想死？”
顾瑾之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强忍着，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想死…不管陛下娘娘…不管你的兄弟姐妹…也…不管我了？”
黎沁月眼眶突然湿了，她盯着顾瑾之，表情分明是愤怒的，可那红了的眼睛里露出的却是心痛。
顾瑾之突然有些动容，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根烧着的房梁突然倒塌，砸在黎沁月的背上。
这一下砸得黎沁月感觉胸腔被什么东西震碎了似的，她想，好在没砸中头，不然就救不出他了。
她死死撑着桌面，不让自己被房梁压倒在顾瑾之身上，喉口泛起一阵腥甜，黎沁月闷哼一声，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这口血喷出来。
黎沁月咽下这口血，抬眸看向顾瑾之，眼圈猩红，她突然笑了，这笑容诡异，而且带着杀气，仿若降世的厉鬼，她声音低哑地咆哮着：
“你想死，你想疯，我陪你！你休想甩开我，就算是死，也别想甩开我！”
顾瑾之有些后悔，看着黎沁月疯魔一般的模样，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
黎沁月俯身吻下去。
这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吻，而是啃，黎沁月啃咬着顾瑾之的嘴唇，一步一步攻占他的领地，像是泄愤。
她的眼眶通红，顾瑾之却被她吻得有些晕乎乎的，眯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眸，眼睛湿湿的，却也不忘看着黎沁月的神色。
她早已经将那房梁推倒在地上，手伸向顾瑾之的腰带，解开他的衣服，黎沁月一边吻他一边看着他的神情，手却轻轻抚摸着顾瑾之光滑的腰线。
顾瑾之去抓桌腿，想要逃开，却被黎沁月捞了回来，死死摁在身下。
“唔……”
顾瑾之鼻腔中发出一声低吟，黎沁月手中的动作却未停，另一只手伸向了顾瑾之的脖子。
她的手轻轻握住顾瑾之白皙的脖颈，不再吻他，撑起身子看着顾瑾之脸上泛起的红霞，手却移动了一下，从掐着他的姿势变成了大拇指在按着他的喉结。
黎沁月右手用力地按着顾瑾之的喉结，顾瑾之只觉得一股窒息感袭来，手脚都沉重地抬不起来，他的双眼开始翻白，失去意识之前，他只听到黎沁月喘息着的低吟：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黎沁月扶起顾瑾之，脱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想着一会儿莫要被旁人看见了他衣冠不整才好。
她扶着顾瑾之绕过屏风，偶尔有瓦砾木块掉下来，她只管护着顾瑾之，东西几乎全砸在她的身上。
阿郢在顾瑾之的卧房门口，不敢进来，看见黎沁月护着顾瑾之出来，连忙从她手里将顾瑾之扶住。
门框突然砸下来，黎沁月猛地推开阿郢和顾瑾之，阿郢扶着顾瑾之踉跄了几步，倒在雪地上，阿郢也没多疼，下意识地去看顾瑾之，他正昏睡着，看来并无大碍。
黎沁月被门框砸中了后肩，原本被房梁砸中便已经伤得严重，这时她已经没了力气再起身，口中腥甜越发强烈，她几乎要失去意识。
此刻顾瑾之卧房外只有阿郢和顾瑾之，黎沁月合上眼睛，心想，还好阿瑾没事了。
“三爵主！”
青杏扑过来拉她，黎沁月突然回过神来，看着青杏不顾瓦砾木块烫手，帮她把压在她身上的木头给搬开的时候，身体仿佛突然有了力气，慢慢地站起身来。
黎沁月被青杏扶着走到顾瑾之旁边，她看向青杏，笑着道谢：
“青杏，谢谢。”
“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青杏松开扶着她的手，黎沁月笑着点头，意识突然涣散。
她向后仰倒，身体直直地砸在雪地上，视线模糊。
顾瑾之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一眼望见躺在地上的黎沁月，她的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唇微微张开，仿佛已经不能用鼻子呼吸。
可是她每一次吐息都有血沫从口中喷出，呼吸却急促得很，口腔中发出闷闷的咳嗽声，英气的眉毛紧紧拧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顾瑾之扑过去，大喊她的名字，可是她没有任何回应，大口地呼吸着，可她每吐息一次，身体便抽搐一次，漂亮的杏眼也开始翻白。
“阿郢，快去把秦岚叫来，快去！”
顾瑾之慌张地看着黎沁月，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儿，黎沁月口中已经不再吐出血沫，成了嘴角的一丝血流，因为她的呼吸慢慢停了。
顾瑾之看着黎沁月胸口的起伏逐渐消失，整个人都慌了神，却又不敢伸手去碰她，黎沁月的头歪向一侧，身体的抽搐也停止了。
“沁月！”
顾瑾之大声喊她的名字，黎沁月没有半点反应，顾瑾之望着她，半晌，一颗眼泪砸在雪地上，他将她扶起来，搂着她，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不是说，你有铜筋铁骨，你不会死，黎沁月，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知道错了……”
黎沁月嘴角的血流未停，滴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的雪，仿佛一朵妖冶的花。
突然，黎沁月咳了两下，顾瑾之担心地望着她，看到黎沁月将堵在喉口的血尽数咳出，接着开始大口地喘息。
她好看的杏眼慢慢睁开，黎沁月看向顾瑾之，看到他担心的神色，轻声喊他：
“阿瑾……”
黎沁月的嗓子被浓烟熏过，又含着血，此刻已经沙哑得很，顾瑾之应了两声，轻声说道：
“别说话，等秦岚过来就没事了……”
黎沁月却没听见似的，又喊他：
“阿瑾……”
顾瑾之低头望着她，眼神温柔，对上黎沁月的目光时，他怔住了。
黎沁月此刻眼圈通红，眼角还是湿湿的，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冷……”
“好，你等一等。”
顾瑾之立马扶着黎沁月的身体，绕到她身后坐下，将她搂在怀里，然后把自己身上的氅衣解开，盖在她身上。
顾瑾之的腰带被落在火场中，之前衣服已经被黎沁月解开，此刻露出了雪白的胸口，但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如何，只紧紧搂着她，不让她被寒气侵袭。
青杏站在远处，默默地望着黎沁月的模样，想着方才如果自己再晚些时候过去，黎沁月怕是会丧命。
她才不会对黎沁月产生怜悯，绝对不会。
不过说实话，青杏觉得黎沁月当真是个很好的人，被她爱着的太子，当真是幸福极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将唯一生存的机会留给他，自己变成那样了，毫无怨言。
想到复仇的计划，她心里动摇了。
黎沁月靠在顾瑾之怀里喘着气，不时地咳出两口血，把顾瑾之吓了一跳。
顾瑾之垂眸看着她，心里自责得很，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握住雪白的袖口，帮她擦去嘴角的血，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错了，沁月，我不该跟你呕气，不然你也不会……”
黎沁月没有力气说话，只靠着他，手吃力地抬起，放到腰间，轻轻覆上他的手。
“刚刚，真的对不起……”
黎沁月摇摇头，眼睛慢慢合上，她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此时秦岚和阿郢也到了。
顾瑾之垂眸，只看着黎沁月，秦岚为她把脉，又给她扎了几针，才说道：
“现下三爵主需要休息，太子府估摸着已经住不得了，去黎府吧。”
“好。”
顾瑾之点头，此时青杏已经把马车赶了进来，他扶着黎沁月，才发现她此刻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还是阿郢将黎沁月抱起，放上马车，顾瑾之坐在马车内，搂着黎沁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
黎沁月安稳地睡着，顾瑾之低着头看着她，莫名想到方才在火场中发生的事情。
想到自己被黎沁月深吻，口齿间仿佛还残留着她当时嘴里的腥甜。
他原以为，他的双眼复明会是让他最开心的一件事，可是今日一整天他都没有感觉到喜悦。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黎沁月时，他自然是欣喜的，可是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黎沁月说的让秦岚往他的药里加枳草，便开心不起来了。
他看见了她的愤怒、落寞、狠戾、隐忍、心痛、疯狂、偏执，还有亲吻他的时候，那双杏眼里浓浓的爱意。
可愤怒一直驱使着他让他抗拒黎沁月，这抗拒的代价，是让黎沁月受伤。
好像一直以来，黎沁月的伤都是因他而起，之前帮他装病、昨夜安抚他梦魇、今日救他出火场……
桩桩件件，她每次受伤的原因都是为了他。
顾瑾之俯身，像黎沁月的动作一样，亲吻她的耳垂，低声说道：
“对不起，沁月，我知道错了……”
黎沁月依旧睡着。
在他们走后，顾宜清带领着护城军来救火，阿郢留在太子府，为他们指路。
顾宜清询问了有没有人受伤，阿郢说三爵主为了救太子此刻奄奄一息，正在往黎府的路上。
他没有说顾瑾之已经看得见的事情，他想，顾瑾之不会希望很多人知道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