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
这是米雅莉从惶恐中冷静下来,并进行反击所用的时间。
作为一只精灵与卓尔精灵诞下的混血儿,米雅莉天生具备卓尔精灵的类法术能力,这种能力允许米雅莉在一天之内使用一次【黑暗术】,让黑暗笼罩半径十五尺的内区域,这个区域内不会有一丝光亮。
精灵或者半精灵,都可以在昏暗的环境下看得比人类更远,但前提是……得有光,不论多么微弱。罗马帝国的现任巴塞丽莎索菲娅就是一位半精灵,但在黑不溜秋的城堡暗道里也只能依赖光亮术前进,可米雅莉不同,她的体内流淌着卓尔精灵的血。
这种几乎不出现在地表世界的精灵,拥有完全不同的视觉能力,他们可以在真正黑暗的空间里看清眼前的事物,但在微光环境中,这个能力就会完全失效。
第十一秒,黑暗降临。
短剑向黑暗中闪烁的金色竖瞳笔直刺去。
黑暗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快到索菲娅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便看到了自己的使魔把侍女米雅莉摁在书桌上的场景。
“不错的短剑,嗯?这是精灵王室的标志……”
李斯特左手压着米雅莉的背,右手则擒住米雅莉的手臂,五指慢慢游走到她的手肘,而后一根根拨开她的拳指,夺走了那柄绘有精灵王室标志的短剑,自顾自端详起来。
“卫队!巴塞丽……”
精灵傍身的短剑象征着处子,通常是赠予情人的信物……米雅莉已经来不及为这份屈辱而悲愤,她唯一在乎的只有索菲娅的安危。
但不管是精灵女侍还是矮人们组建的瓦兰吉卫队,此刻都听不到米雅莉的呼喊了。李斯特捂住了她的嘴,把短剑比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嘿,卓尔小姐,冷静些,不要在尊贵的巴塞丽莎面前舞蹈弄枪好嘛?这把短剑我暂时替你收下了,免得你又吓到我尊敬的庇主,帝国的巴塞丽莎。”
不过李斯特这番话,在他亵渎的手势下显得毫无可信度。
“唔……唔唔唔!”
呵,如果不是担心这位有一半卓尔血统的混血儿会像她的卓尔亲戚那样在短剑上涂毒,李斯特还要当着她的面在短剑上舔那么舔。虽说巨龙对毒药的抗性远超大多数种族,但对卓尔们还是小心为妙。
“没错,米雅,你完全不用担心,他就是我昨夜召唤出来的使魔!”索菲娅兴奋地说道,“Liszt,李斯特,金龙李斯特!”
“承蒙您的召唤,巴塞丽莎。我的一位旧友曾在罗马为难之际庇护了那座城市里的人们,让罗马得以再次涅槃,而现在崭新的罗马、永恒的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的刀剑威逼,而昨夜您的祈祷是如此诚挚,让我怎能坐视不管?”
索菲娅红着脸,拢了拢身上的“长袍”。要是穿的得体一些就好了,她想,不过只要这身被子还是紫色的,她就仍是代表了帝国不落鹰旗的女皇,是罗马人的巴塞丽莎——虽然这是希腊人的称谓——所以任何举动都要庄重得体。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被子,她就可以伸出手,让使魔践行昨晚未完的仪式了。
“唔唔唔!唔!”
混血卓尔的反抗越来越强烈,李斯特不得不把她的嘴捂得更严实些,还得小心不让她咬到自己的手指,“您是叫米雅小姐对吧?我放你进来可不是让你给我捣乱的。嗯,你好像还不理解我的意思……我是巴塞丽莎的使魔,所以巴塞丽莎把这间藏书馆封给我,作为我的封地,合情也合理。换句话说,这里就是我的巢穴,是巨龙的龙巢,你明白了吗?对我来说,能进入我巢穴的人只有尊敬的巴塞丽莎而已,如果你还不老实,我会让你知道一头真龙是如何对付私闯龙宅者的……”
就在李斯特用短剑刀柄划弄米雅莉脖颈处的小麦色肌肤时,一只同样的短剑抵在了李斯特的腰部。
【如果你还不老实,我会让你知道一位神祗是如何对付伤害祂信徒的暴徒的。】
原来你能与这年轻的半精灵女皇无缝切换的吗?
李斯特撇撇嘴,“好的,尊敬的女士……不过您能先让您这位信徒冷静一下吗?”
【你先放手。】
李斯特望了望桌上震惊到忘记挣扎的混血卓尔侍女,恭敬地放下短剑,举起双手退到一边。
精灵们的信仰古老而坚定,所以再微弱的神性也能被他们感知到。
卓尔侍女慌乱起身,缄默地颔首跪地,双手放于胸前——这是精灵惯用的祷告姿势,不过碍于某些生理因素,米雅莉的祷告姿势并不标准。
生活在地表的高等精灵信仰着黑海北岸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圣树,在精灵们的传说中,那棵通天巨木孕育了最初的精灵种族,精灵们在那里繁衍生息,越过重洋,去往亚平宁、高卢、伊比利亚还有更为遥远的不列颠。
精灵是如巨龙般长寿的种族,也同巨龙一样能隐约察觉到死亡的呼喊。
在巨龙的垂暮之年,一些巨龙会挖掘自己的墓穴,吞吃掉自己巢穴中的一切财物,在墓穴中等待死亡的到来。一些巨龙则不然,他们吞吃掉财宝后,会将自己的身躯与丘陵、山川、湖泊等地貌融合在一起……巨龙喜欢在这些前辈的逝往之地生下龙蛋,因为传说先祖的灵魂会庇护幼龙,传授他们古老的知识。当然,也有少数巨龙会选择吃光宝藏,踏上自己的封神之路,也有少数巨龙畏惧死亡,将自己转化为龙所不耻的龙巫妖。
同为长寿种,精灵们迎来生命终结的方式与巨龙有很大不同,却在某些地方有微妙的相似。当远方的精灵预感到自己生命将近之时,他们会告别家人、朋友,踏上艰难的回乡之路,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在克里米亚半岛上迎来终结,死后的尸体能在牧师的祷告声中火化,骨灰葬于圣树的荫蔽之下。而那些在路途中不幸自然死亡的精灵,尸体会化作树木,枝叶永远向着那座半岛生长,为后来者引路。
这段归乡的旅程被精灵们称为“特雷西亚”。
这就是精灵女神特雷西亚的诞生。
她是圣树的化身,是精灵的庇护者,为每一位迷途的精灵指引家乡的路。
【你做的很好,米雅莉,】特雷西亚一手在胸口,一手在腹部,将被袍完美地拢在一起,不露一点缝隙,【对残暴的五色龙应示以刀剑,对自诩正义的金属龙亦不可放松警惕,他们在贪婪上都是一把好手】
跪地的米雅莉激动地无法组织语言。
这算是……皈依者狂热?又或许是因为被神祗呼唤姓名所以才这么激动?
注意到紫袍少女投来的冰冷目光,李斯特没有急于隐藏自己的想法,而是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地继续往下想:毕竟比起卓尔精灵信奉的那位毒蜘蛛,特雷西亚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她是仁慈的化身,行走的美丽……
如此一番奉承下来,附在少女身上的神明目光果然柔和了许多。
【我从瑟莉娅口中听说过你,你是位善良的精灵,不必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自卑。
“公主殿下……”
【快起身吧,把桌上的短剑收好,我这副样子可腾不出手来。】
“是,是的……”
米雅莉诚惶诚恐地起身,却仍不敢正视紫衣女皇,她就如提线木偶一样在特雷西亚的指示下把短剑重新绑回腿上,傻傻楞楞地等着下一道“神谕”。
【我与这头龙有些私底下的交易,只要他行事还在允许范围内,你要尽量帮助他,这个度你自行把握就好,我信任你的能力,】特雷西亚眼睛盯着李斯特,李斯特只好把放下来的手再次举高高,这才让女神满意,【但万不可放松戒备,龙就是这种生物,一旦放下了戒心,他们便会吹胡子瞪眼,不顾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