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洞前,李意期抬头之后,发现太上老君早已消失不见了,心想,师傅也许回到洞中去了。李意期几番想进洞中哀求师傅,然而,却被洞口射出的红光所阻挡。他无法进入白云洞,只好怏怏离开。人世间正在遭受风魔寒怪执行劫难的蹂躏,按照师傅的指示,李意期只好游仙历劫而去,在履行自己人生职责的同时,处处留意,时时惦念,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重塑芙蓉仙身。
我们不妨说说这白云洞。白云洞乃是上古留下的一处仙迹。
白云洞在芙蓉溪畔的富乐山上。白云洞这一处所在,常年白云涌现,云雾缭绕,山幽洞深,若非拥有非常法力之人,肯定无法得窥其全貌。
富乐山是一座秀丽的仙山。山上有着许多珍禽异兽繁衍生息,山间藏有奇珍异宝。茂密蓊郁的幽深山林之中,奇花异草在林间时有可见,世间许多千金难求的仙花仙草,在这里就能够找到。
富乐山风景绝美,若能游览此山,自然是人生快事。富乐山似乎是一幅卷轴画。四时景色不同,早晚景致有异。朝有红霞万丈,流光溢彩。万千层林往往给镀上一层金光。若观察仔细点,还可看到,露珠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同时也折射出五彩光芒。夜晚,仰观天幕,其上布满了万千星光,组成无数星图,让人觉得奥义无穷。漫天星光下,万物俱息,万籁俱静,偶尔一两声鸟鸣出现在月下,却更显得一山寂静。
富乐山的大好风景,李意期却没有心思欣赏,也无暇欣赏。他无比思念芙蓉仙子,想尽快重塑芙蓉仙身,心急如焚。
好几个月过去了。只要李意期游仙历劫归来,他必定徘徊流连于芙蓉溪畔,一次又次,然而,因为得不到太上老君的帮助,始终没能找到重塑芙蓉仙身的办法。
这一天,李意期重返芙蓉溪畔,来到白云洞前,仍然被洞口射出的红光所阻挡。
不过,这一次,他受到的打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得多。一时间,竟然晕厥过去。迷糊中,李意期晃悠悠来到一个不知何处的所在。
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李意期发现自己整个身子置身于一大片云床上。头上是碧蓝的天,自己和白云一起,漂浮在空中。李意期挣扎着从云床上爬起来,口中下意识地轻轻呼唤着:“师傅——”
白云洞不见,师傅太上老君自然也看不见。只见四周白茫茫一片,围绕他的是一团团乳白的云朵,碧蓝蓝的苍穹就悬在自己头顶。
李意期微微闭上眼睛,暗自思忖:除非全然完成历劫任务归来,否则师傅是不会帮他重塑芙蓉仙身的。若要提前重塑芙蓉仙身,只有靠自己想办法了。
想到重塑芙蓉仙身遥遥无期,他心如刀绞,眉头不禁也蹙起来了。
李意期为重塑芙蓉仙身,焦虑不已,痛苦不堪。白云花朵一般,把他团团围绕着,翻卷着。这时,他眼前出现一面云镜,明晃晃的。李意期不由自主地伸过手去,把这面漂立的镜子揽过来。只见这云镜的镜面上,泛着点点金色碎光,渐渐地,幻化出人间的景象。
李意期看到,云镜中出现了巴国坤宁宫,一道紫色流光划破天际来到宫殿之上,一时间,宫殿的屋顶紫光大盛,似乎预示着吉祥之兆。
不久,李意期听到,一声非常响亮的婴儿啼哭,似乎刺破云霄而来,打破了坤宁宫原有的宁静。李意期通过云镜看到,宫室门外,产婆怀抱着一个新生婴儿,兴冲冲地出了寝宫门,来到巴国国君跟前,恭贺大王喜得太子。
巴国国君接过襁褓中的婴儿,欣喜万分,抱起,高举过头顶,仰天大笑,高声呼喊:“天佑巴国,赐我麟儿,哈、哈、哈……”
云镜中的物事进展很快。只是一愣怔,李意期接着看到的镜子中显现的影像,已是此后几年发生的事了。巴王极其宠爱太子。镜中呈现的是他一幕幕悉心教导太子的情景。
弹指一瞬间,镜子中的时间,又飞逝了十几年。等到李意期恍惚了一会儿,再定睛一看,镜中却是蜀国大举兴兵,正在攻打巴国!
狼烟四起,一时间,巴国有若干城池陷落。战乱之中,巴国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人间惨状,莫过于此。
这时,云镜中的图像模糊起来了,镜面再次散发着点点金光,再看不见人间景象了。
这之后,李意期看到镜面上有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浮现其上:
“身来无一物,得生于顿悟。了此百年劫,难得终圆结。”
李意期盯着这几行金色大字,竭力思索,最后不由叹道:“这难道是巴国的结局?或者说,指的就是无量劫?难圆结,那岂不是……”
李意期闭目思索,不禁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右手的那面云镜不见了,白云不知何时也离开了李意期。
等到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周边的环境,李意期才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极其奢华的宫室之中,而且是斜卧在一张雕花大床上。
李意期抬头,扫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透过床沿悬垂的金纱珠帘,李意期看到这寝宫的四角的房柱上,房顶的紫檀木房梁上,精雕细刻着威猛的四爪金蟒,活灵活现。
李意期活动了一下身子,从床头坐起,透过门窗往外看。结合自己此前在云镜中见过的,李意期推断出,这是巴国太子的寝宫。
李意期很喜欢这里。他喜欢这寝宫铺陈的豪奢,喜欢这奢华无比的雕花大床。
他重新舒坦地躺到床上,又一次陷入对芙蓉仙子的思念之中。
不一会儿,李意期听到寝宫外有人轻轻敲门。一个年轻娇柔的宫女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大王有旨传你入宫。”
听了宫女的传话,李意期一时有些不适应,自己如今化身为巴国太子,巴王召见自己,不免有些慌促,口中不由地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嗯”。
那宫女应了声,等候在寝宫外。李意期意念一动,驱动法力,手掌伸展开来,一面铜镜出现在手中。揽镜自照,镜子里映现出来的人儿,和李意期有几分相像,但显然是另外一个人了。只见镜中的自己,色若芙蓉,面庞白皙,眉眼细致。翩翩一少年,好一个俏郎君!李意期想到,这自然就是巴国太子的模样了。没曾料到,自己这一次来到人世,竟然会附身在这样一个太子身上,不禁撇了撇嘴。原来,这巴国太子虽然生得风流韵致,身子骨却病弱得很,跟个姑娘似的,真让人不是十分满意。
李意期从云中幻境中出来,心想自己怎地就化身为巴国太子呢?那么,真正的巴国太子又去了哪儿?自己的真身又在哪里?
“殿下——”宫女又在催促他进宫去了。李意期还没有把那些问题想明白,也只好赶紧从床上起身。宫女得令,进来帮他穿好衣服。
在宫女的引领下,李意期赶紧去面见巴国国君。
李意期在云中幻镜中见过这巴国的宫殿,因而,此刻走的是什么路线,他全然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巴国太子的身份,因而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来到巴王所在的乾兴宫。宫门外,早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守候着,见到李意期,他笑盈盈地迎上前来,以太监特有的尖嗓子高呼:“恭迎殿下!大王等候您多时了!”
李意期冲着小太监微微致意。小太监在前面殷勤带路,把李意期迎进宫中。之后,小太监躬身垂首,退到一旁。
和巴国太子寝宫相比,这乾兴宫,实在是辉煌恢宏多了。大殿内,空间很大,一切陈设布置,都显出一国国君的气派。
宫内太监导引着李意期,在大殿之内,走了好些步子,才来到一个色调深沉的几案前。
几案上摆放着一座镂空的香炉。香炉的鹤嘴里,袅袅旋出一缕缕白烟,一阵阵幽幽的沉香,不断给散发出来。
李意期早就注意到,一个身着黄金滚边龙袍的男人,端坐在几案前,手中握笔。他的身形极其魁梧,李意期看到他身上具有十二分的威慑气场,就断定这就是巴国的君主了。当然,李意期在云镜中,也见过巴王。
宫内太监早已禀报太子到来的消息。李意期小心谨慎走路,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李意期渐渐走近几案,在离几案不远的地方,停住。这时,巴王从几案上抬起头来,李意期看到,巴王的眼神里,满含着慈爱与威严。
在开口说话之前,李意期心里有点紧张。李意期心里也有点纳闷:这巴王和巴国太子实在是大不相同呵。你看这巴王,只需看一眼,便知他是精力旺盛、精神健旺之人。可是自己附身的巴国太子,却病若西子,外表看去,干瘦而羸弱。这究竟何故?
李意期小心翼翼地略略抬起头来,看了看巴王。
这时,巴王的眼中满含着的全是慈爱了。
李意期看到巴王头戴金冠,身着龙袍,浓眉虎眼,面庞硬朗,棱角分明,肤色略有些皴黑。看上去,蜀王身体异常健壮,神采奕奕。
巴王没有急于发话,他仍在关切地注视着李意期。
李意期见此,赶紧行礼,恭恭敬敬地喊道:“父王——”
巴王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笑着说:“孩儿这两天身子好些了没有?可知今日父王召你进宫,为了何事?”
李意期回忆起云镜中所见之事,开动脑筋,思维飞速运转,然后,他有十成把握地回答:“儿臣想来,父王今日召见,一定是指蜀国进犯巴国之事。”
“正是。哎……”巴王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语气颇有些沉重说道:“巴蜀两国,数百年来,都是亲如手足。哪知蜀王近来性情突然大变,好武贪功,妄图开疆拓土。如今更是不顾多少世代的深厚交谊,竟然大肆冒犯我边境。边境不宁,兵荒马乱,黎民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蜀国悍然攻打我国,然而巴国素来将少兵弱……如今国势堪危,泱泱一国,可用大将,竟然仅仅李将军等寥寥数人而已……两国交战,我军兵败如溃堤之水,……举国上下,人心惶惶……亡国之兆……为父对此心焦不已,夙夜不寐。不知吾儿可有计策?”
“这……”李意期略一迟疑,回顾起自己从云镜中所见情景,运用文韬武略,很快,他的脑海中似乎划过一道微光。正所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李意期胸有成竹,答道:“巴国素来盛行巫术傩舞,巴渝舞有蛊惑人心之力,此番若能用在战场上,以巴渝舞阵法应对蜀军,必然扰乱蜀兵军心,以弱胜强,以巧取胜。”
巴王先前紧皱着眉头,听了李意期一番话之后,眉头似乎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似乎漾起一丝笑意。只见他强劲有力地往几案上重重地砸了一拳,对李意期褒奖道:“不愧是孤的儿子,这么些年来,你饱学文韬武略,如今多谋善断,为父甚为欣慰!”
……
李意期踌躇满志地离开乾兴宫。
宫门内,巴王深情地凝望着李意期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孩儿他真是长大了!孩儿年幼时病弱多病,如今虽然并不强壮,但是,毕竟成长起来了,自有一番不同了。”
巴王身旁的老太监立即应承道:“大王所言极是!”
继而,老太监压低了尖嗓子说:“是呀,大王,殿下如今已有了您当年的风采了,早晚是能够撑得起巴国社稷的。大王不必过于忧心了。”
“是呵,太子到底是长大了!不过,寡人唯愿他此生安稳,只是……他到底……”
老太监一听,知道巴王又想起那件往事来了,忙止住,同时又安慰道:“大王,您快别多虑了,兴许,那件事……,走不到最后那一步的!”
回到宫内的巴王听了,转而目视几案上香炉中升腾的袅袅香烟,徐徐言道:“但愿吧!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
这之后,巴王似乎想起什么,便让老太监去把李大将军找来,召见他前来大殿商议退敌之事。
老太监应承过后,立即快步往门口走去。老太监正要传话给门外太监,巴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老太监,让他稍等片刻,再传旨意。
巴王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快,快去为我准备准备,寡人要亲自修书一封,请求秦王援助。”巴王心想,若秦国肯出援兵,巴国或许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采取那个在迫不得已才会施行的办法。
“好的,老奴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