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涯手里的伞啪的一声倒在花想容脚边，上头的冰雪已经融化成冰凉的水，稀释了花想容脚边的鲜血，却也冰冻了她的心。
“无涯你少说两句……”寒虚予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出声。
在他看来，柳无涯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的确是故意的瞒着花想容，如果可以他甚至一辈子都不想让花想容知道自己便是云裳，他也与自己说过多次，他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于讨厌，更是已经厌烦了她的纠缠。
可是，花想容又有什么错，她也只不过是执着的追逐她所想要的所喜欢的人罢了。
这样，又有什么错？
柳无涯的心里也不好受，寒虚予知道，可是事情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她一声声的质问恐怕早已经把柳无涯的理智逼到了死角。
现在这一声声吐露的，全是真心……
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会把话说的特别严重，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放大，就像现在的花想容和柳无涯。
寒虚予很想劝劝他们，旁观者清，明明，两个人都是在互相折磨，拿着刀子往对方也是往自己的心口上捅，鲜血淋漓了也不罢休。
伤人伤己，这又是何必。
可，柳无涯并没有听他的。
他微微抬起头，把视线从花想容身上移开，轻声的笑着。
“如果没有你，我又何尝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以为我想换一个身份吗？你以为我想勾心斗角去争一个破皇位吗？你以为我想吗？”
“如果没有我？”花想容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眼瞳里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我以为，即便你说讨厌我，也没有真的讨厌到覆水难收的地步，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恨不得从未与我相识……”
一滴泪从柳无涯微仰着脸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入唇间。
苦涩。
原来，泪是如此苦涩的。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般痛苦的。
花想容的眼睛已经哭的看不清东西了，恍然间，她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无论是叫云裳还是柳无涯，都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都是自己曾经为之哭泣为之心痛的人。
他的毒舌，他的毫不留情，便是此前十多年自己与他的相处方式。
可从前，无论云裳怎样说她骂她不留情面，她都已经会装作不在意的继续笑嘻嘻的贴上去，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明明从前云裳也经常这样子说她的。
说她烦说她吵说恨不得不认识她。
怎么现在她就痛的要死，再也提不起力气去微笑去不介意了呢？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我错了？是我错了吗？”
花想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即使眼前的人已经模糊的只剩一个人影，她还是确信，这个人，是她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除了这张熟悉的脸，一模一样的身躯，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就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她相处了多年的云裳。
她虽然傻，但是也分得清一个人对自己是不是真的厌恶是不是真的厌烦。
云裳虽然嘴上这般说，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无涯不是。
他是真的恨不得从未与自己相识。
为什么……
她离开他的云裳不过半年，怎么就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对，是你错了，你就不该喜欢我，不该把心放在我身上，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心心念念的惦记，至死方休的纠缠。”
柳无涯的手紧紧的攥成拳，他很努力的把自己恢复成柳无涯的模样，冰冷，无人情。
可是他做不到，面对这样的花想容他做不到，他是柳无涯，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把自己改变成柳无涯，不是伪装，是他真的变了，回不去了，可他也是云裳，在怎么变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也还是那个迁就她护着她的云裳。
无论是云裳还是柳无涯，在花想容面前的他，从来都是最真实不掺半点虚假的他，他可以满口胡话，却，真的从未骗过她。
只要她问，只要她想知道，他又何曾隐瞒。
可是，云裳已经死了！
死在那个距离淮安千百里的地方，从那一天起。
这世间就多了一个柳无涯，担起所有责任步步算计的柳无涯。
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再次与面前这人相识……
“至死方休？对啊，当初我割腕，还是你不远万里赶回来救我回来的。”花想容抬起右手，上头那丑陋的疤痕像只蜈蚣一般盘在手腕上。
她顿了顿，然后突然爆发。
“那你怎么不让我死了！既然不想与我相识，那你还救我做什么！如果那时候我死了，你也就不用这么费心费力的瞒我骗我，呵，至死方休！对啊，你说的对，我花想容喜欢了你十五年到现在，从未停止过，除非！”
花想容踉跄着俯下身子，摸索着从地上捡起那把原本是云裳的生辰礼物的匕首，用颤抖的左手握紧了。
她几乎是摔倒了柳无涯的身前，像半年前那个初夏的芍阳谷一般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她红着眼把手里的匕首塞到他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把刀尖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除非我死了。”
至死方休，柳无涯还真是了解她。
寒虚予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花想容这个样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柳无涯也想木头一样任她胡闹，可是，花想容不知道。
在自己撞进这个人的怀里的时候，他下意识护着她揽着她的双手从未放下过。
现在是，在芍阳谷的时候，也是。
“阿容！”寒虚予叫她。
柳无涯缓缓的张开眼，看着与自己咫尺之距的女人。
至死方休吗？
“不该？不该喜欢你？是我错了吗？呵呵呵。”花想容笑的像个孩子，泪珠子却跟掉了线一般，直直的，砸在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
想不到，她花想容心心念念的想和云裳在一起，却从未这样牵手过。
一颗一颗的泪珠子，仿佛代表了这个女人全部的喜欢，源源不断的，带着力度的砸在柳无涯手上。
他受惊了一般的挣开花想容握着他的手，喘着气后退了两步。
那眼泪炙热滚烫，砸的他好疼，手疼，心也疼。
可他这后退的半步看在花想容眼里，就像是他看到了垃圾一般的厌恶。
她猛的咳嗽着，咳的撕心裂肺唇角染血。
“是我错了吗？我不能喜欢你吗！我喜欢你是我错了吗！”
